馬貴見尹福心不在焉的樣子,問道:“師父,你心裡有事?”
尹福呷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說:“哪裡有天上掉餡餅的。”
馬貴笑道:“太谷人心腸好,生活富足,看到您老手頭缺錢,還不爭先給你錢,誰叫你長了這副菩薩模樣!”
尹福道;“我這弱不禁風的樣子,還菩薩樣呢!菩薩都是又白又胖,滿面紅光的,可我面有菜色,你這鬼小子也來取笑我。”
一忽兒,西北角的那個後生徐徐站起來,背朝着尹福飄然下樓。
尹福想看他的正臉,總是看不到。馬貴埋怨道:“師傅,你看那個人幹什麼,莫非認識?”
尹福緊走幾步,想搶到那後生的前面看個究竟,可是那後生也緊走幾步,出了酒樓。
馬貴趕上前,一把拽住尹福:“師傅,別撒謔症了,快喝酒去吧。”說着,又拉尹福回到座位上。
酒過三巡,尹福慨然嘆道:“中華武術源遠流長,發展到今天已是黃金時期,真是不易啊!”
馬貴道:“武術的繁榮跟朝廷的欣賞分不開,自大清以來,沒有一個皇帝不喜歡武術。大清自愛新覺羅氏入主中原以來,帝位幾傳,幾乎個個弓馬嫺熟。大清開國皇帝太宗皇太極,臂力過人,步騎射,矢不虛發。他用的大弓,矢長四尺餘,一般人拉不開,而皇太極拉射自如。天聰六年五月,清兵在征伐林丹汗時缺糧,射獵求存,皇太極連續發矢,射殺了五十八隻黃羊。”
尹福道:“我聽說康熙八歲即位,除習弓馬以外,十六歲便在宮中與衆貴族子弟演練名爲‘布庫戲’的摔跤格鬥,技壓羣臣。康熙二十二年,他在草叢中一箭射死猛虎,又在馬上連發三箭,箭箭射過峰頂,其山便稱爲‘三箭山’。晚年他對衆臣和侍衛說;朕自幼至老,凡用鳥槍弓矢獲虎一百三十五隻,熊兩頭,豹二十五隻,猞猁十隻,麋鹿十四隻,狼九十六隻,野豬一百三十二頭,殺鹿數百,曾於一日內射兔三百一十八隻。雍正皇帝少年時期便嗜酒善劍,與當時著名劍俠多有交往。乾隆皇帝性喜射箭,十二歲時曾在木藺秋獵,一箭射死大熊。他在北京大西門前較射,九矢九中。圍獵時,乾隆左右開弓,野豬、獐、狡兔等無不應弦而斃。乾隆爲糾正當時日漸奢侈驕逸的世風,要求大臣不忘先祖,精習騎射。較射之時,射中者有獎,不中者嚴加斥責,甚至科舉的鄉試會試,也要考生先試弓馬,合格者方許入闈。”
馬貴興致勃勃接着說:“我聽說道光皇帝八歲時曾跟隨祖父乾隆去校場射箭,用小弓箭一發中的,再射再中。乾隆十分驚喜,諭令再射一矢,果又中的,由此獲得乾隆帝的最高獎賞黃馬褂。乾隆曾有詩稱讚道光少年神射‘老我策聰尚武服,幼孫中鹿賜花翎’。可見道光射箭本領之高,不在武林名手之下。順治、咸豐皇帝皆善漁獵圍射,同治皇帝性喜摔跤,而且身手不凡,在宮中‘杆子庫’,身着黑色摔跤衣,同小太監練摔跤,小太監被致死致殘者不計其數。當今光緒皇帝在師父的指導下,不也精通八卦掌嗎?”
尹福連忙用手去掩馬貴的口,小聲說:“不可泄漏天機……”
這時,窗外街上有輛馬車急馳而過,車伕駕車,神色慌張。馬車上有6個麻袋,尹福定睛一看,麻袋內似有什麼東西動彈。
“馬貴,快瞧!”尹福指着窗外的馬車。
馬貴也看到了馬車和車上的麻袋。
尹福說:“馬貴,走,跟着看看。”
二人迅速下了樓,尾隨着馬車,七拐八拐,來到沉香樓的後門。
車伕打了一聲響亮的唿哨。
門“吱扭”一聲開了。鴇娘笑嘻嘻閃了進來。
“喲,鮮貨到了,弟兄們,快幫着擡!”幾個惡奴出來,把六個麻袋扛了進去。
車伕趕着馬車走遠了。
尹福和馬貴攀上牆頭一看,鴇娘正指揮惡奴們解麻袋口。
一個個麻袋打開了,拽出六個淚痕滿面的少女,她們的手腳被繩子綁着,嘴裡塞着汗巾,汗溼了衣裳。
“喲,這一個個都挺水靈,個個都是搖錢樹。姑娘們,到老孃這兒來沒有你們的虧吃!”鴇娘笑得彎了腰。
惡奴們解開了少女的繩索,一個少女哭着跑向後門,一個惡奴衝上前,給了她幾個耳光,打得她鼻青眼腫。
“我要我娘……”少女掩着臉,哭道。
“這裡不但有你娘,還有你爹呢!”話音未落,樓裡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的人,雙目失明,一副兇惡的樣子。
尹福一看,吃了一驚,原來是燕大大盜黑旋風。
黑旋風罵道;“你們這些臭婊子,老子花了銀兩買了你們,叫你們到這裡好吃好喝好玩好樂,你們哭哭咧咧幹什麼?哭喪哪!”
那幾個少女見他這副兇惡的樣子,一齊哭開了,哭聲悽切、悲涼。
“我叫你們嚎!”黑旋風咆哮着,旋風般在幾個少女面前一轉,那幾個少女的上衣呼呼而落,光袒了上身。
六個少女驚得擠做一團,誰也不敢哭了。
黑轉風又旋風般地轉了一圈,那六個少女竟不能動了。
鴇娘笑道:“黑爺,好功法!”
黑旋風朝那些少女說:“小婊子們,你們聽着,哪個求饒,哪個上樓,不然,凍死你們,餓死你們!”
黑旋風說完,上樓去了。
尹福小聲對馬貴說;“那個黑旋風是個惡霸,看來這沉香樓是個黑窩。”
鴇娘也一扭一扭地。上樓了。
只有幾個惡奴守在那裡。
馬貴道:“師傅,怎麼辦?咱們救這幾個少女吧。”
尹福點點頭。
就在這時,只聽“噗噗”幾聲,幾個惡奴應聲倒下,後背中了飛鏢。
尹福,馬貴正在詫異,只見一根竹竿從對面牆外挑了進來,竹竿一掃,那六個少女運轉起來。竹竿再一挑,地上的衣裳飛起來,各自披到少女們的身上,少女們又驚又喜,莫名其妙地望着那根竹竿。
牆頭只見一隻白皙的手,玩着那根竹竿。
竹竿再一挑,弄斷了後門的大鎖。
“還不快逃!”牆外有個清脆脆的聲音響起。
少女們爭先擁向門口,衝了出去,各自而逃。
尹福正待到對面牆外看看這位救人的俠客是何人,忽見二樓窗戶開了,現出一個年輕女子,叫道:“哎呀,人都跑光了。”
尹福一看,那年輕女子正是黑旋風的義女嵐鬆,原來她們父女倆投奔了沉香樓。
嵐鬆從樓上一招“燕子鑽雲”,跳了下來。
牆外的竹竿一掄,朝她的雙腿掃來。嵐鬆敏捷地躲過,一揚手,一支飛鏢飛出,擊飛了竹竿。
黑旋風率領着惡奴從樓裡衝出來。
“快使桃花扇!”那個聲音又響起來。
這下提醒了尹福,尹福從懷裡摸出桃花扇,朝黑旋風等人一扇,黑旋風和嵐鬆等人只注意竹竿伸出的方向,沒有提防到尹福,馬貴藏的方向,被桃花扇一扇,神思恍惚,身子頓覺輕飄飄的。
一個後生跑了過來,叫道:“尹爺,還不快走?”
尹福、馬貴一瞧,正是方纔酒樓上遇到的那個後生。
三個人迅疾離開沉香樓,跑進了教堂。
一進客廳,尹福正要問那後生的姓名,後生轉過臉來,“噗哧”一笑:“怎麼,尹爺不認識我了?”
尹福仔細一瞧,原來是於鶯曉。
“原來投擲銅錢的是你!”尹福高興地說。
“我總不能讓好朋友丟人現臉啊!”於鶯曉快活地說着,露出兩個笑渦。
“對對,我們總算還有幾日淪入地獄的患難之交……”
聽到這裡,於鶯曉的臉不由得紅了。
尹福知道說岔了,連忙把馬貴介紹與於鶯曉認識,以遮掩這尷尬處境。
幾個人親親熱熱敘了一會兒,尹福道:“看來喬摘星是死在黑旋風父女手裡,御璽很可能在黑旋風父女手裡。”
於鶯曉道:“今晚我們再探沉香樓,看看黑旋風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馬貴道;“今晚我去探吉安堂……”
尹福道:“就這樣,我們分頭行動。”
晚上,馬貴換了夜行衣,到吉安堂去打探消息。尹福和於鶯曉來到了沉香樓,尹福與於鶯曉商議,由於鶯曉先去樓內探聽虛實,尹福在外面接應。
於鶯曉大搖大擺來到了沉香樓門前,兩個惡奴正在打盹兒,看到如花似玉的一個女子來了,不由怔住了。
“怎麼?你自投妓門?”一個惡奴問。
“叫你們老鴇出來。”於鶯曉高聲道。
另一個惡奴喜滋滋引着鴇娘走了出來。
“姑娘,你這是……”鴇娘笑嘻嘻地盯着於鶯曉。
“我來玩玩。”於蔦曉挺着胸脯說。
“你……?”鴇娘有些糊塗,摸不着頭腦。
於鶯曉一拍兜,銅錢“嘩啦啦”響。
“怎麼?人世間只有男人耍女人,就不興女人耍男人?我有的是錢!”
“對,對,姑娘說的對,漢朝那會兒就興這個風氣,快請樓上坐。”
鴇娘客客氣氣把子鶯曉請到二樓一間華貴的房內,房間不大,一盞清油燈放在臨窗的烏木桌上,一張木架雙人牀,鋪着水綠的褥子,一條紅被,地上放着水盂等。靠房門這面的牆壁安了一張精緻的小方桌和兩把椅子。再靠裡有一個半新式的連二櫃,上面放了鏡奩等物,壁上懸着一幅鴛鴦戲水的畫兒,又黃又皺。
於鶯曉大大方方坐在牀上,大聲叫道:“快把人叫來!”
鴇娘喜盈盈出去了。一會兒,門開了,進來一個大漢,絡腮鬍子,一臉凶氣。
他插上了門,朝於駕曉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