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躥跳子了!弟兄們,趕快抄傢伙!”黑旋風一聲怪嘯,伸左手去披刀,左手腕又捱了一顆飛蝗石。他不敢再拿刀,慌忙閃到八仙桌底下。
衆匪徒說一聲不好,酒已醒了一半,紛紛抄起器械。
黑旋風瞧見旁邊樹上有一個妙齡女子,從一個枝兒躍到另一個枝兒一卜,迅捷之極,那女子風度典雅,體態婀娜,穿一身纖衣服,頭戴紅巾,像一條紅帶子飄來蕩去。正是地投的飛蝗石。
那女子靈巧地一躍,從睛天巖上跳下來,直奔光緒皇帝。還沒挨近光緒,不知從哪裡飛來一個鳳火輪,將光緒的吊繩擊斷,那紅衣少女眼疾手快,順勢扯住光緒皇帝。
光緒皇帝此時正目眩,不自覺地斜倚在那少女肩上。
黑旋風率領衆匪徒圍住了那紅衣少女,嵐鬆手握一雙虎頭鉤,尖聲問道:“你是哪個溜子的?”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回答:“你們還不認識姑奶奶嗎?我就是江湖人稱‘玉面菩薩’的於鶯曉!”
衆入一聽“於鶯曉”這三個字,嚇得後退幾步。因爲都知道於鶯曉的觀音瓶相當厲害,這瓶內有她祖傳秘方。“迷魂敞”,只要一啓瓶口,那迷魂香氣貫出,人一聞到香氣,功力強的人立即撲倒+功力弱的人一命嗚呼。由於於鶯曉含有解藥,因此她本人不會被迷惑。
嵐鬆問:“你素隱恆山,爲何來到這裡?”
於鶯曉道:“我聽說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慈禧、光緒倉惶西逃,因而日夜兼程,趕來劫持。”
黑旋風躲到一塊巨石後問:你與皇上有什麼仇?
於駕曉鳳目圓睜,咬牙切齒地說:“我家與大清有不共戴天之仇!”
嵐鬆道:“既是殊路同歸,咱們就一起處決這個皇帝老兒。”
於鶯曉冷冷地說:“你們是山野草寇,哪能與我同伍?再說哪能這樣便宜了這皇帝老兒!”
黑旋風見她來者不善,試探着閩她:“你想怎麼辦?”
“我要帶他到恆山,在祖先墓前一刀刀活剮了他!”於鴛曉一宇一頓地說,眼中似冒出火來。
黑旋風道:“可是你別忘記,這皇帝老兒落人我們的手裡,這裡不是山西恆山,而是燕山。”
於鶯曉“嘿嘿”笑道:“你想怎麼辦?”
嵐鬆已偷偷繞到於鶯曉身後,想點她的穴位。沒承想,於鶯曉一招“鷂子翻身”,穩穩立於一塊巨石之上。
黑旋風大叫:“你個不識擡舉的山野潑婦,看你厲害,還是我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厲害!”說着,他抄起一個匪徒遞給他的那柄青龍偃月刀,朝於鶯曉攔腰劈來。
於鶯曉自知抱着光緒不能拼殺,於是把他放在一邊,抽出背上青萍寶劍,力戰黑旋風。
戰了十幾個回合,嵐鬆見黑旋風一直處於下風,抖擻精神,也挺起一雙虎頭鉤,來戰於鶯曉。
於鶯曉瞥了一眼光緒,見他臥在草叢裡昏迷不醒,於是全神貫注來戰黑旋風父女倆,那些匪徒在旁邊吶喊助威,一時殺聲大震。
戰了幾十個回合,於鶯曉有些性急,生怕拖延下去會招來其它大盜,於是乘亂摸出懷裡的觀音瓶,用手指摳開瓶塞,一股濃香衝出,淡淡散開……
黑旋風只顧死戰,慢慢地聞到一種從未聞過的烈香,猛覺頭暈目眩,癱軟於地。
嵐鬆精靈,見到於鶯曉將左手伸到懷內,自知不妙,來不及招呼,一招“白鶴穿林”,往後跳出七八步遠,瞬間逃得無影無蹤。
喝采的那些匪徒正在興頭上,忽聞陣陣香氣,橫躺豎臥,倒了一大片。
於鶯曉見已得逞,臉上簇起一團光彩,她顧不上探查,往巨石後去尋光緒帝,可是翻遍了附近的怪石奇草,哪裡還有光緒的影子。
於鶯曉十分惱火,手持青萍劍又回到洞府前,只見黑旋風和衆匪徒仍然蜷伏於地,只是不見了那少女。於鶯曉心裡憋氣,望着黑旋風那副猙獰的嘴臉,怒火中燒,持劍一將黑旋風雙目戳瞎。
卻說尹福正在陷井內唉聲嘆氣,忽然聽到附近有呻吟之聲,心裡陡地一驚,急忙往四外摸索。
“什麼人?”尹福壯者膽子大喝道,隨之拙出判官筆。
“唉喲,是我……”聲音來自陷井內一隅。
“你是什麼人?”尹福擡高了嗓門。
“我還問你是什麼人呢!”那聲音嘶啞,像公鴨叫。
“你怎麼躲在這裡?”尹福爬了過去,模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我是吃飽了撐的,躲在這裡幹嘛?我是掉進來的……”那毛茸茸的東西動了動。
尹福道:“我是清官護衛教頭尹福,保駕太后、皇上西逃,沒想到中了女賊的奸計,落到這個陷井內。”
“唉喲,那咱們真是冤家路窄了,我是江南有名的‘鑽天飛鼠’喬老爺……”那人戰戰兢兢地說。
原來是天下有名的神偷手喬摘星,他的偷技天下聞名,無以倫比,可謂空前絕後。他曾誇口偷北京雲居寺的佛舍利,五日後便捏出一顆亮晶晶的舍利。他誇口偷老佛爺的頭髮,幾天後神不知鬼不曉地夾來一根髮絲。他誇口盜楊貴妃的腰帶,數日後捧來一根織細精緻的玉帶。他還曾戲謔地自栩要盜北京名妓賽金花的大紅肚兜,又如願以償……
他想偷什麼就偷什麼,彷彿世界上沒有他偷不來的東西。他沒有武藝,但偷技和輕功卻是上乘。他偷了五十二年,還沒有露過破綻,溝溝坎坎雖多,卻沒栽過跟頭。
他自稱是濟公轉世,不管人們信與不信,他經常出沒於杭州靈隱寺……
如今他乘“庚子之亂”,又在打慈禧,光緒的主意,他貪婪地盯上了光緒手中那個神秘的小盒子……
這是一個不解之謎。
尹福早就知道有一個神偷手喬老爺,茶肆酒樓關於他的傳聞甚多,伹卻沒有親眼目睹過,想不到今生今世二人在這裡“坐井觀天”。
“原來你就是喬老爺,聽說你連骨頭部是軟軟的。”尹福說着伸手去摸喬摘星。
“唉,還摸什麼,恐怕是臀部骨折了。”喬老爺躲閃着。
“你是怎麼進來的?”尹福問。
“千里馬也有失蹄的時候,我只顧着跟蹤皇家隊伍,沒想到掉到這個黑窟窿裡,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這是自投羅網。如今,沒想到又來了你這個殉葬的。”喬摘星嘻嘻笑着。他是個樂天派,好像從來不知道“愁”字:
尹福道:“誰給誰殉葬還不知道呢。”
“沒聽說還有先來後盜的。”喬摘星打趣地說。
尹福費力站了起來,他使足氣力往上一竄,可是還差四五尺才能摸到洞口之沿。
喬摘星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緩緩倚壁站了起來。“你只要馱着我往上一跳,我就能扒到井沿,我先爬上去,再設法救你,那咱們兩個就都可得救了。”
尹福吐吐舌頭,道:“你想得倒美,你爲什麼不先馱我上去?”
喬摘星支支吾吾道:“誰不知道你功力強,要不然你怎麼做了清官大內高手的武術教頭,而我,屁股又骨折了……”說着摸談屁股。
“沒聽說屁股骨折的……”陽光透進穴口,尹福看到了他那一張瘦瘦的老鼠臉,兩隻滴溜溜的小眼睛,滿臉是皺紋疙瘩,伸出幾根老鼠須。他衣衫骯髒,散出汗的酸臭氣。
“好,我先馱你上去。”尹福說着蹲下身,讓喬摘星騎在他的脖子上。
“坐好了嗎?”尹福問。
“萬無一失。”喬摘星迴答。
尹福猛地往上一跳,喬摘星趁勢抓住了陷井的兩沿,一縱身,猴子般躍到地面。
尹福在下面大聲叫道:“喬老爺,快找個樹權子拉我上去!”
井口露出喬摘星那張老鼠臉兒,兩眼眯成一條縫,他嘻嘻笑着說:“老尹頭,地獄再會了,您老就蹲在這裡變成一攤骨頭吧。”
尹福聽了又氣又急,一揚手,一支飛鏢飛了上去,喬摘星臉兒早沒了。
一忽兒,一塊大石頭沉重地壓在井口,穴內漆黑一團。
尹福的心收緊了。
一忽兒,遠處傳來一陣陣喚聲:尹教頭,尹教頭……。
這聲音隨着風忽遠忽近,尹福聽出是“鼻子李”李瑞東的聲音,不禁喜出望外。他站了起來,使勁應道:我——在——這——呢!
可是那聲音越飄越遠,聲音在山谷中迴盪着……
尹福氣惱地罵道:“真是聾子的耳朵——擺設,本來我能活80多歲,如今看來只能活60歲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尹福聽到上面有踢踢沓沓的腳步聲,並伴隨着“呼哧呼哧”的喘氣聲。一忽兒,有人似乎正坐在井口上的大石頭上喘氣。
尹福叫道:“上面是哪位好漢,能否救救我?救人一命,肚過造七級浮屠。”
可是悄無聲息,連喘氣聲也消失了。
尹福又叫道:“我已活了60歲,死了倒不足惜,可是卻能誤許多大事。”
還是悄無聲息,只有落葉簌簌地發抖。
尹福的心像從山崖落下峽谷,一點點下沉……
莫非遇到了野獸,熊瞎子,野豬還是惡狼?
他絕望地軟坐在冰涼的地上,地上溼漉漉的。
一忽兒;他看到巨石被搬開,伸進一隻長長的臂,那手上攥着一根粗樹幹,足有七八尺長,落到地面。
那隻長臂又不見了。
“好漢快留姓名!”尹福大聲叫道,興奮地站了起來。
悄無聲息,穴口是明朗的天空,誘人的白雲。
尹福將樹幹倚着石壁,將雙足蹬在樹幹上端,一縱身,成功了!他躍出了穴口,落到地面。在這陰陽境的交界,他終於來到了陽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