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空曠,天空中早就下起了大雪,旦的話連回音都沒有,也更不會有人給他任何回答。
他的所有話語都是自言自語,他的所有情緒都只有自己能夠欣賞,唯一個懂他的人,可能要永遠在那水底,他在那裡站立了很久才離開。
兩個多小時之後,騰筠回到了之前離開的地方,他回來的時候寧拂塵已經不光是一個雪人,因爲天空中的雪下得實在是太大了,她回來的時候寧拂塵已經被大雪埋葬了一半還多。
騰筠能感知到寧拂塵的氣息,知道這裡坐着的人就是寧拂塵,旦沒有打擾寧拂塵,她自然也不會打擾她。
不過騰筠並沒有離開你她走到了寧拂塵旁邊坐下,也不管寧拂塵身上都是皚皚白雪,她頭一偏就靠在了寧拂塵肩膀上,準確說應該是大靠在了大概是肩膀的位置上。
她跟着旦去了鏡海,她看到了很多事情,她以爲她足夠堅定,所以去看的時候她沒有猶豫更沒有害怕。
不過當她開始看到那些所謂真相的時候,她知道還是高估了自己了,原來自己並沒有那麼堅強,原來自己並不能無所謂的承受這一切。
“我該怎麼辦?我現在該怎麼辦?”她靠在寧拂塵肩膀上,眼淚不斷從臉頰上滑落,太真實了。她看到的那些太真實了,真是得她不會去懷疑到底哪個纔會事情的真相。
騰筠看到了萬股之前的很多事情,看到了葬龍之地一族的素有不幸的根源,看到的一切,也知曉了一切。
是看完了之後她才明白,爲什麼去看之前寧拂塵會跟她說那番話,原來他早就知道,原來他那番話是那麼善意。
早知道自己會看到的是這些東西,騰筠甚至後悔過,要是沒看到這些就好了。
她心中痛苦萬分,十分煎熬,從鏡海走回來的途中甚至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過來。
“你既然看到了,那就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了,不過這也完全是由你自己來決定的。”騰筠在流淚的時候寧拂塵已經從那種狀態中回過神來。
他知道現在騰筠的狀態不好,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必然是看到了一切,看到了那一切之後,她也選擇相信了那一切纔是真實,所以她纔會是這個樣子。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騰筠問道。
寧拂塵扶着騰筠一起站起來,他修爲一轉身上的所有白雪都落在了地上,他扶着騰筠,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纔好。
“我就告訴你還是不要看的好吧,這種時候真相就沒什麼價值了。”寧拂塵搖搖頭,騰筠看到的那些,他早照天泉底部的時候就知道了。
他之所以沒說,就是因爲他知道那沒有任何意義,那萬古之前的真相對於現在的葬龍之地一族人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
他們一直堅信的東西,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只要他們所有人都堅信,那就是他們的信仰,如果這時候突然告訴他們事情跟你們相信的,跟你們讚頌的根本不一樣。
那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又讓他們怎麼來接受這種結果?
“早知道我就不去看了。”騰筠說着竟然開始小聲的啜泣了起來。
這個強悍得讓人害怕的女人,竟然也有這種小女子的姿態,這是寧拂塵沒有想到過的,現在看到了,他臉色有點古怪。
“兄弟,你看開點,這個事情要我說啊,你就不用回去告訴你的族人了,就讓他們以爲自己知道的就是真相,那就足夠了。”寧拂塵拍着騰筠的背說道。
“誰是你兄弟,我是你老婆,給你個機會重新叫一遍。”騰筠翻了個很大的白眼,她堅信,要是寧拂塵不重新叫的話,她絕對要收拾她。
“行行行,不是兄弟不是兄弟,那你是準備告訴他們?”寧拂塵問道。
騰筠沒有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族人全部的真相。
“拉倒吧,就算你告訴他們,他們就會相信嗎?如果他們不相信呢,你就要找證據讓他們相信,這個證明的過程,對你來說是傷害,對他們來說,也同樣是傷害,就算是最終他們相信了,那又能怎麼樣,你們族人的詛咒還是不能破除,他們還會陷入更深沉的絕望之中,所以,你還是要打算告訴他們?”
當時寧拂塵從照天泉回來的時候也想過把真相告訴騰筠,不管怎麼說,這是他們一族的過去,她無論如何都有權利知道真相。
只是最終還是忍住了,他什麼都沒有說,就當作不知道一樣,那就是寧拂塵當時的選擇,他選擇了自己知道就夠了,讓葬龍之地的人就活在他們勾勒出來的美好幻想中,這就足夠了。
也就是那個時候寧拂塵明白了,爲什麼葬龍之地的每一個人都當年的事情都會了然於胸,爲什麼每個人都好像身臨其境過一樣。
爲什麼葬龍之地要把這段往事世世代代嚴謹的相傳,一個細節都不允許錯過的傳下來。
傳下這個故事的人,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他打造了一個讓所有後代都以爲是真實的美夢,他讓所有葬龍之地的後人蒙在了鼓裡,卻也讓他們因此有了精神和心靈上的寄託。
正是明白了這些,寧拂塵才選擇了沉默。
而現在,騰筠身爲葬龍之地一族的人,她也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她要如何去選擇,寧拂塵自然不會去幹預,畢竟每個人的想法是不同的,處事的方法,自然也就不同了。
“我還要想想,到底要不要把這個事情告訴大家,就像你說的,如果他們不信,我又該用什麼辦法去證明。”這樣的真相,就算是真的,大概他們也不會願意去相信是真的,只要有一個理由能夠否定,葬龍之地的人就不會去相信能夠肯定的那一萬個理由。
這事情就是這麼艱難,但她總是要面對的。
“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好嘛?”騰筠從來沒有在誰面前展示過這樣軟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