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侄子一頓這樣的誤會,吳越不會放在心上,解決也很簡單,無論是摸出工作證還是拿出一張卡,都足矣令酒店的高層忙活一陣。
“吳書記,對不起,對不起。”餐飲部經理恭恭敬敬的用雙手把吳越的工作證遞還給吳越,一面連聲道歉。
看到餐飲部經理目光兇狠的瞄着一旁呆如木雞的侍應生,吳越淡淡一笑,“沒什麼,他也是責職所在。至於打折,免了,我已經不再是龍城的市委副書記。”揮揮手,“請出去吧,我要打個電話。”
電話是打給劉林的,接通後,吳越很清晰的聽見劉林長長舒了口氣。
“吳書記,這個電話我等了整整一天了。”
吳越開玩笑道,“應該你先打給我嘛,你打給我那是安慰,我打給你就變成了訴苦。”
“吳書記,有句不該問的,我忍不住想問問一一”
“劉局,我有啥不能公開的秘密?無非是個人服從大局,穩定壓倒一切唄。”吳越呵呵笑道,“龍城升格在即,我這個矛盾集中點必須轉移嘛。否則鬧將起來,影響龍城新現象。”
“吳書記,礦業整治還沒收尾,你這一走________”
劉林話中的意思,明的、隱藏的,吳越都明白,這是希望他去上層活動一下,仍1rì留在龍城,所以就拿沒完成的工作來提醒他。他這一走,劉林的壓力無形中就要增加許多,這一點他清楚,也理解劉林的難言之語。
“劉局,整治工作還是會繼續的,市委也不可能半途終止。”聽到包廂外有腳步聲傳來,吳越長話短說,“我今天請幾個人吃飯,你劉局我就不請了。明天陪我去震澤一趟就行。不說了,我的客人到了。”
進來的是馮玉軒夫婦兩人,坐下寒喧了幾句,楊逸和袁宜金夫婦也到了。
“大家先喝口茶,我還有兩位客人。”
吳越話音未落,包廂門又被推開了,一個穿粉sè羊毛衫的小個子女孩,張探了一下,“哎喲,走錨了。”
“沒錯,就這兒。”吳越招招手,“難道我換了一件衣服,就變了模樣。
“吳書記。”也許是光線和座位的原因,此時小個子女孩纔看到吳越,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回頭,“章姐,快一點。
章瑩妍顯然jīng心打扮過,一頭長髮挽了個髻,穿毛料西裝套裙,典雅而得體。
“呀,這麼多人?”章瑩妍輕聲自語。
“本來應該單獨請兩位一次的,不過我馬上就要調離龍城了,所以就搞了個小型告別宴。以後要我請客,兩位就得辛苦往省城跑。”吳越笑着介紹了在座幾人的身份,又指着章瑩妍,“小章,當過女兵連長,現在龍城電信局工作。她的爺爺可是軍界赫赫有名的,政治學院中將校長,門生最低也得是個大校吧。”
“吳書記,瞧你說的。”章瑩妍有些扭捏。
“小章,來,坐我這邊。還有這位小姑娘。”明芳燕親熱的招呼章瑩妍兩個。
章瑩妍一陣失落,茫茫人海中好不容易碰見了吳越,竟然還在一個城市工作,她以爲這就是緣分,可轉眼,他就要調離了。
對吳越,章瑩妍並不太瞭解,以前礙於一個姑娘家的面子,她也沒向狄子秋旅長打聽過。她一直把這種喜歡和朦朧的愛意深埋在心裡,盲到與吳越不期相遇後才猛然爆發出來。
“吳書記要調走了呀。”章瑩妍不由嘆息了一聲,又問,“去哪兒呢?”
章瑩妍是無心之舉,她不太懂得官場的忌諱。不過這一問,卻是在座的人最關心的問題。
一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吳越,期待他的回答。
“去團省委,只是最終任職通知沒下來,大家還需幫我暫時保密。呵呵,否則明天晚上就沒機會去參加柏市長爲我準備的歡送宴會嘍。我要chéng rén之美,不能讓柏市長他們掃興的。”
吳書記話中有話,馮玉軒臉上閃過一絲喜sè,低聲問,“吳書記是去任團省委書記?”
“嗯。”吳越點點頭。
剛纔馮玉軒還覺得自己的問話有幾分冒失,現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心裡踏實了,團省委書記是正廳,那就是說吳書記這次調離並不是表面所見的被貶,他的仕途仍然呈現上升的趨勢。
“對,吳書記說得對,要保密。”馮玉軒摸摸腰包,“要不然柏市長不請客了,吳書記明晚的一頓,就要大家來請。呵呵,大半年工資不保呀。”
馮玉軒難得開玩笑,所以效果出奇的好,只是章瑩妍不太明白:爲啥要保密?此刻她腦子裡只有四個字,他要走了。
“這杯酒,我敬大家。”吳越舉起杯,“在龍城生活、工作了半年,謝謝大家的支持。以後去省城,記得提前跟我聯繫。“吳越去任團省委書記的消息讓大家高興,可分別的話語一出口包廂裡的氣氛就漸漸開始傷感壓抑。
大家默默的跟着乾杯,童瑩妍跟自己賭氣似的一口飲下,嗆得連聲咳嗽。
“小楊,你明天和我把辦公室整理一下,沒多少私人的東西,整理好後,老袁幫我送回家。六號車我不用了,交還後勤處吧。“領導調離但還沒正式離開,一般可以繼續使用專車的,袁宜金問,“那吳書記這幾夭行程怎麼辦?””沒關係,我的車借給了朋友開着,明天他就會送來。”吳越看到在座的都停箸不前,勸道,“吃吧,吃吧,鐵打的龍城流水的幹部,一起工作一輩子總是很難實現的事。”
“對對,吳書記這次高升,大家應該高興嘛,呵呵,其他人高興那是消息有誤,咱們自己悶悶不樂幹啥?”馮玉軒回敬吳越一杯酒,“吳書記,祝賀你。”
“是呀,是呀。”其餘幾個的情緒也被挑動起來,紛紛站起向吳越敬酒。
佳餚一道道的上,美酒在玻璃高腳杯裡散發出醉人的氣息。
一個多小時候,除了吳越,在場的都有了一點醉意。
“吳書記,我感謝你對我家老馮的照顧,我敬你一大杯。”明芳燕喝出了豪情,咕咚咕咚倒了滿滿一杯酒。
吳越笑着舉杯相迎,“明大嫂,照顧是相互的,老馮也幫我做了不少工作。”
“吳書記太客氣了,我聽說這次老馮要跟你去省城工作,我能不能問一問,老馮他去哪兒?”見吳越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明芳燕趕緊解釋,“吳書記,老馮他可不許我問。”
“明大嫂,具體單位還沒確定落實,所以我也就沒有和老馮細說。”吳越拿起一支菸,“但是我向石城秋書記提要求了,必須正處實職,當然副廳我也不反對。而且我認爲老馮在機關務虛工作幹得太久,去一線務實幹幾年比較合適。“石城秋書記可是省委常委,吳書記居然向他提要求,會不會起反作用呀。明芳燕心裡既高興又擔憂。
“我也知道,明大嫂和老馮關心這個問題。換了任何人也會關心,這一點我很理解。”吳越吸了一口煙,又把煙盒遞給馮玉軒,“你們來之前,我又跟秋書記通了一次電話,把要求更詳細化了一點。老馮,你做好去石城貢溪區任區長的準備吧。”
石城貢溪區區長,實實在在的副廳。就連不太瞭解官場職級的明芳燕也知道,不過她心中的驚訝壓制了歡喜,吳書記的能耐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僅僅去跟秋書記見了一面,以後又通了一次電話,就把丈夫從正處提升到了副廳?聽起來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馮秘書長,恭喜。”楊逸舉杯湊趣。
馮玉軒眼神複雜的看了看吳越,舉起杯和楊逸碰碰,“這不還沒見文件嘛。”
“預祝一下也可以,等老馮到了新單位,小楊、老袁你們去石城,讓老馮好好請一頓。”吳越回給馮玉軒一個鼓勵的目光。
袁宜金插上一句,“馮秘書長,你這話我聽着有點好像不相信吳書記的味道。我不高興。”
袁宜金是個老實人,喝了酒說就話還是老實話。
“就是,我也同意老袁師傅的話。”明芳燕給了丈夫一個大白眼。
“老馮這是謹慎,所以我說機關不能待久了,要去一線獨當一面嘛。”吳越大笑,“今天的告別飯,不是傷感的,而是高興的。我相信,用不了幾年,小楊也能得到我和老馮的祝賀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吳越按照慣常的時間進了市委大院,一路上,時不時有工作人員向他問好。
問好很正常,機關裡工作和領導對面過,稱呼一聲必須也應該,可明明離了大老遠卻跑過來問一聲好的現象就有點誇張了。
尊敬、同情、嘲弄、戲謔,吳越自然分得清,只是他沒有計較和在乎,依然禮貌的點頭回禮。
辦公室裡,他的東西已經被整理打包。吳越看了看,指着一個小包,“這是香菸吧,不用帶走。小楊你留着自己用。”
“吳書記一一”楊逸想推辭,見吳越擡手擺了擺,就不再客套,問,“要不要叫袁師傅過來?”
“不急,我去跟江書記、秦書記打個招呼。他們兩位連個電話也不給,怕我難堪吧。”
八點二十分左右,一輛掛着軍牌的奔馳越野車停在了市委大門前。
高啓明從駕駛座車探出頭窗,“請開一下門,我去找你們吳書記。”
“同志,請出示你的證件,並下車等候。”值崗武jǐng眼尖,看那軍牌赫然是南部軍區機關的牌號,正想開門,值班室的工作人員卻搶先一步跑出來阻止。
高啓明不耐煩的拿出工作證,“給你,給你,衙門規矩大的。”
那名值班工作人員是剛上崗的,他叫陳毅鋒,是市委秘書長陳辰的侄子,大學畢業沒多久就分配進了市委後勤處,難免眼睛朝天看,自大慣了,猛的遇上一個比他還橫的,真有些不習慣,再聽高啓明說話難聽,有心刁難一番。
翻開工作證,“江南團省委組織部部長助理”,一看之下,嫉妒心又起來了,年齡不比自己大幾歲,就副處級了?橫啥?這裡是龍城市委,老子今天是門神!
“你不是軍人,怎麼開軍車?”
高啓明哼了一聲,“軍車老子想開就開,改天要不要開一輛坦克進來給你瞧瞧?”
高啓明身上天然就帶有一點江湖氣息,再加上吳越的事他聽說了,雖然調去團省委任書記,可龍城的做法也他媽太不地道了,他怎麼可能對龍城會有好感?話語中有些火藥味太過正常,何況面前這種人還根本不在他眼裡。
“哎,你怎麼說粗話。睜大眼睛看看,這不是團省委的大門。”陳毅鋒跟着就杆上了,一面威脅道,“我懷疑你的車有問題,我要叫保衛處過來查一查。”
“你腦子沒問題吧。開門,開門,你們吳書記還在等我一道去震澤呢。我沒時間跟你噦嗦。”高啓明上下看了陳毅鋒幾眼,揮手叫他讓開。
值崗的武jǐng偷笑不語,陳毅鋒哆嗦了一下,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一步竄到高啓明車窗前,陳毅鋒惡聲惡氣道,“哪一個吳書記?龍城沒有吳書記!”
“吳越不是你們龍城市委副書記?”高啓明愕然更惱火:這才幾天,龍城居然不認吳越了?
“吳越?調走了。”陳毅鋒撇撇嘴,“調走了不是沒有了嗎。”那表情、那動作,根本就沒把吳越當做人物看待。
高啓明一把推開車門,揚手就是一個大嘴巴,陳毅鋒捂着嘴巴還發愣暱,屁股上又捱了高啓明一腳,“撲通”摔在地上。
“你是個啥玩意?也來落井下石。爹不疼娘不愛的東西,說話前先照照自己的豬狗臉。”高啓明恨恨道。
陳毅鋒從地上爬起,滿身的灰,一臉的狼狽,他沒顧上拍一拍,指着高啓明,彷彿不信似的,“你敢行兇打人,在市委門口打人-)”
“打你咋啦。”高啓明手一動,唬的陳毅鋒連忙往後退,被崗亭的臺階絆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抓住他,他想進市委行兇。”單挑,陳毅鋒不敢,他先幫高啓明釦個行兇的大帽子,然後指揮值崗的武jǐng。
抓你個頭呀,開掛了這種車牌出來的,你抓抓看?兩位值崗武jǐng礙於情面不得不走下崗臺,但沒有一點要動手的意思。
高啓明盯着陳毅鋒不住冷笑,陳毅鋒的臉越來越紅,抓起步話機,“保衛處、保衛處,門前有個行兇的歹徒!他一一”
“啪!”高啓明毫不猶疑的一個大嘴巴,生生把陳毅鋒的話堵在了嘴裡。
“嗤一一”從對面駛來的市委八號車停住了,陳辰推開車門,奇怪的看着嘴角掛着血跡的侄子,“小峰,幹啥坐在地上,這像什麼樣子啊。咦,嘴怎麼回事?”
“叔叔,這個人打我的……”陳毅鋒見到陳辰來了膽氣壯了許多,撲到陳辰面前,添油加醋說了一通。
高啓明在一旁聽着,也不辯解,更不擔心,相反還摸出一支菸,悠然自得的抽起來。
“哎,你這位同志怎麼能無緣無故打人暱,進市委必須停車檢查這是規矩。你也是zhèng fǔ工作人員,不會不知道吧。”再沒有摸清對方來歷之前,陳辰說話還是有些小心的。
“規矩我當然知道,可故意刁難的行爲我就看不過眼了。還有他居然對一位市委副書記出言不敬。”高啓明夾煙的手點着陳毅鋒,“我不懂你們龍城市委到底啥規矩?”
“叔叔,他在團省委上班,卻開了一輛軍車,我能不懷疑?”陳毅鋒插嘴道。
叔叔?哦哈,打了小的,來了大的,嗯,八號車,是個市委不大不小的角sè。高啓明看了看,沒露聲sè。
此時市委保衛處的也到了十幾位,他們聽陳毅鋒彙報,說市委門口有人行兇,光天化rì的那還了得,肯定出了大問題。
“對呀,你解釋一下你的車輛來歷。”陳辰擺擺手,保衛處的悄悄把高啓明圍了起來。
車是吳越的,這實情高啓明不會說出來,他慢慢吐了口煙,“我姥爺的車,我接着開幾天。昨天吳越讓我過來接他有事去震澤,我就來嘍。”
“陳秘書長,車是南部軍區機關用車。”
一位保衛處的貼近陳辰耳朵。
南部軍區的就能來撒野嗎,機關用車又不是軍區首長用車。陳辰皺了皺眉頭,“請問你姥爺是哪位?”
“賀光榮,對了,他不在南部軍區了。按照剛纔被我揍得那位的說法,我姥爺調走了就沒了。”
賀光榮,賀司令?現在的華夏政治局委員,華夏軍委副主席?陳辰一陣頭皮發緊,官面上人的還好解決,最難弄的就是那一幫子公子哥,看來小峰這幾下白捱了。
看到陳辰沒搭話,高啓rì月笑笑,“要不要確定一下?”
傻子纔會去確定,不是賀副主席的外甥能這麼硬氣嗎,能開着軍車公然在這兒打人嗎?
陳辰臉上忽然堆起了笑容,“哦,一個小誤會。”
“那我可以進去嗎?”高啓明指了指緊閉的大門。
“可以,可以。”陳辰笑容可掬。
看到奔馳車屁股一陣青煙,揚長而去,陳毅鋒傻了眼,“叔叔,你怎麼放他走了-)”
“少說話,上我的車。你呀,多長個心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