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很容易就找到了銅鏡巷雲朵的家裡,大概是因爲窮得沒什麼可偷,陸家門上連鎖也沒有。
晏初推門而入,院中除了一棵棗樹,一具石磨別無他物,幾間低矮的石頭房子歪歪斜斜橫在那裡,典型的窮苦人家。
他找到雲朵所住的邊角處的柴房,站了一會,極不情願地走進去。
這間屋子甚至不能叫做屋子,空蕩蕩只有一張牀,牀鋪倒是疊得很整潔,牀下放着兩個破滕框,一些舊物和幾件舊衣井然有序地放在裡頭。
晏初心中有些納罕,這家人雖窮,但也不至於到這地步,居然這樣刻薄女兒。
在牀邊坐下,晏初突然覺得膝蓋有些疼痛,他一面抱怨女人的身體就是不經事,一面掀起裙襬查看。
這女子雖然生得不算很有姿色,皮膚卻很好,兩條腿牛乳般雪白,顯得膝蓋上一片青紫淤血格外觸目驚心。
晏初皺眉,又注意到陸雲朵的雙手心有一層繭,比自己拿劍的手還要粗糙。想必慣幹粗活,這樣看來,她在這個家裡過得並不好。
但他並沒有因此對雲朵產生任何憐惜,這女人蠢笨軟弱,有時候,悲慘的境遇也是因爲自己不爭造成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罷了。
令人懊惱的是現在的狀況,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謝蘊慈要救,秦百越父子要除,朝中清流要拉攏,皇帝那邊要取得完全的信任……
這些事件件都很艱難,偏偏在這時,他被這樣一具身體拖累住。
這麼多年,晏初第一次覺得有些疲憊,他嘆了口氣,將手枕於腦後,竟慢慢睡了過去。
雞鳴三遍,陸木匠一家起牀梳洗,董氏忙着給慄生穿衣,便使女兒蓮花去看看早飯做好了沒有。
平時雲朵都要早起半個時辰,將劈柴擔水等事做完後,還要準備早飯。蓮花打着哈欠走進堂屋,發現桌上竟然空空如也,愣了下,跑到廚房,火冷煙歇的居然半個人也沒見,揭開水缸更是什麼都沒有。
她哎呀一聲,幾步跑到屋內對董氏道。
“娘,不得了了,喪門星造反了,別說早飯,她竟然水也不挑柴也不劈,該不會跑了吧?”
慄生在牀上蹦跳起來。
“造反囉!造反囉!喪門星造反囉!”
董氏聞言,橫眉倒豎,蹭地站起來,陸木匠拉了她一把。
“算了……”
董氏哪裡肯聽,一把甩開他的手,大步流星走到柴房外,一腳踹開門,見雲朵竟然好端端和衣睡在牀上,心頭火起,上前對着她肩頭就是狠狠一擰。
“死丫頭!反了天了你!老孃都起來了,你竟然還在挺屍!”
晏初睡夢中肩上一痛,這幅身體雖沒有他原本的機敏,但戰場上養成的警覺性還在,他猛然睜開眼睛,雙眼殺氣畢現,竟把個董氏嚇得退了一步。
晏初坐起來,瞟了董氏一眼,冷聲道。
“你幹什麼?”
董氏一愣,一肚子的火氣竟然有點發泄不出來,死丫頭是不是睡糊塗了?她好不容易找回氣勢,罵道。
“幹什麼?一大早的,你水也不挑飯也不做?是想餓死這一家子嗎?”
晏初不以爲意道。
“我沒做,你不會做?自己沒有手腳不成?”
說罷,打了個哈欠,看也不看她一眼,徑自走到院子裡汲水洗臉。
“什、什麼?”
董氏過了好久,才從驚詫中回過神來,氣得倒仰,正四處找藤條,晏初卻看了一眼日頭,慢悠悠推門出去了。
“我去染坊了。”
董氏好不容易找到藤條,握在手裡還不及發揮,眼看他悠哉而去,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陸木匠在屋裡看得一頭霧水,蓮花眼珠子幾乎沒掉下來,趕出來推了推董氏。
“娘,這丫頭是不是昨晚被你把頭打壞了?好像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