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謹行與鄔雅沁之間從未就感情問題攤開來談過,但他不是傻子,鄔雅沁想什麼,他是清楚的。
正因爲如此,他覺得他不能把鄔雅沁的情感拿出來說事,雖然能讓他自己從夏明翰等人的疑慮中解脫出來,但對於鄔雅沁則是一種不尊重。
他咬了咬牙道:“這方面我的確不夠謹慎,自我約束也不夠,雖然猶豫過,但最後還是同意了。”把話說出來,他心裡反而一陣輕鬆,擡頭看着兩位領導說,“不過,從收下無極草堂的那天起,我就沒想過自己擁有它,從一開始,它就更名爲山氏藥房,由山氏藥酒的傳人劉愛嬌一手經營,同時,我一直想的都是讓它發揮公益作用,並且全力促成了這件事,青坪毛氏礦廠的工人們就是山氏藥房發起的基金首批受益人!”
他一口氣把話說完,夏明翰與何淼臉上都露了笑容,何淼道:“謹行同志,我和夏書記都很欣慰,你能如實向組織講明情況,不容易!”
何淼合上筆記本,關上錄音,又道:“鄔雅沁在省紀委領導參與的調查中,已經如實講清了所有經過,呵呵。”他忽然轉頭衝夏明翰道,“看來還真的是神女有心襄王無意啊,謹行估計都沒想過人家對他有意思!”
夏明翰哈哈大笑。
孟謹行的心卻漏跳數拍。
何淼等於是在告訴他,鄔雅沁也接受了調查,而且還是省紀委參與的,她在調查中應該是說到了感情問題。
他忽然有些難過。
夏明翰看到有點黯然的表情,收住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以你這個年齡,能做到如此,就如何淼同志說的,不容易了!”
孟謹行勉強笑了笑。
何淼以時間已晚爲由,先一步告辭。
夏明翰與孟謹行重了茶,談起孟謹行被帶到佘山別墅這一天接連發生的事。
“有個地方,我有點不明白。”夏明翰說,“剛剛何淼在,我沒有問,現在就我倆,你得告訴我,曹萍怎麼會在天龍他們去之前到佘山別墅的!”
孟謹行有點尷尬,看來,他沒說這一節,夏明翰、何淼剛纔也是裝糊塗。
但僅僅尷尬了一兩秒,他卻忽然覺得阮玉處境危險,顧不得回答夏明翰的問題,就撲到書桌前抓起電話,往阮玉辦公室打。
電話響了許久都沒人接,他又打服務檯,居然也沒有人接,他手腳一陣冰冷,暗罵自己竟然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
夏明翰看到瞬間驚慌的神情,皺眉問:“你這是幹嗎!”
孟謹行轉過頭看着他道:“佘山別墅整個區域內安裝了許多監控裝置,曹萍會來就是因爲阮玉通過監視屏看到了我的情況,通知曹萍來救人!”
夏明翰微微變sè,“阮玉告訴你的!”
“一次偶然的情況,她提了一聲,我並沒有往多裡想。”孟謹行道,“但是,曹萍出現、龔韜帶來的人被下藥,說明佘山別墅室內外都有監控!”
“所以,你現在擔心她會出事。”夏明翰問。
孟謹行點頭同時,重新拿起電話,但又放下說:“我另外找個電話打給匡正!”
夏明翰搖頭道:“就這裡打!”
孟謹行立即撥了蔡匡正的手機,剛報上名話還沒說呢,蔡匡正就說:“阮玉失蹤了,先前關你的那幢樓被砸得一塌糊塗,我人在現場!”
電話被孟謹行頹然地擱下,他懊惱不已,覺得自己太大意,一直沒有想過阮玉身上可能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夏明翰從他的神情中猜到了大概,“已經出事了!”
“失蹤了。”他把蔡匡正的話複述一遍,跌坐在椅子上,兩手緊緊絞在一起,“我太大意了,當時應該帶她一起離開!”
章廣生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進來,詳細彙報了佘山別墅的情況,夏明翰聲sè俱厲地命令章廣生一定要儘快破案,嚴懲不法分子。
章廣生在電話那頭答應之餘,告訴夏明翰一個消息,龔韜從佘山別墅離開後就失蹤了,去向不明。
看着夏明翰憤怒地砸下電話,孟謹行咬咬脣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夏明翰道。
“阮玉跟市公安局朱一飛副局長的關係不一般。”孟謹行說。
夏明翰震驚地看着孟謹行,“你怎麼不早說!”
“夏叔,這事早說也未必有意義!”
夏明翰看了孟謹行一陣,拿起電話親自打給蔡匡正,要求他積極跟進阮玉失蹤案,有任何異常情況直接向他彙報。
放下電話,他嘆了口氣,他很不想用這種違反工作程序的方式命令下面的同志,但如果朱一飛與阮玉失蹤有關,他就不得不防備章廣生隨時向朱一飛彙報情況時,泄露了偵察動向。
“你先回去。”他對孟謹行下了逐客令。
孟謹行點頭,“夏叔,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夏明翰在孟謹行走後,坐桌前思索良久,終於給葛雲狀打電話,他必須將情況彙報給市委書記,這個佘山別墅,問題太大。
……
孟謹行離開縣招趕回佘山,果然,蔡匡正帶着刑偵大隊的人,借用示範區派出所的會議室,連夜召開案情分析會。
直到凌晨四點,蔡匡正才拖着疲憊的身體,敲開孟謹行宿舍的門,進來倒在他牀上。
“我估計你也睡不着,就來打擾一下。”蔡匡正說。
“情況怎麼樣!”
“毫無頭緒,所有監控設施全部毀壞,服務人員事先都被**迷暈,沒人知道或看到案發經過,雖然我們按失蹤落了案,但準確點說,根據阮玉休息間內的搏鬥痕跡看,她應該是被綁架!”
“你們覺得嫌犯的目的是什麼!”
“從案發的時間,和現場損毀的情況來看,目的就一個:滅跡!”
“你是指那些監控。”孟謹行從牀上坐起來,看着躺那裡的蔡匡正問。
“還記不記得,第一次帶你去佘山別墅!”
孟謹行點下頭。
“我和紅星那天喝多了,早上醒得早去散步,頭一次路過西南那片林子,穿過去發現裡面竟然還有一幢裝滿鐵柵欄的樓,當時就覺得奇了,打算上去看看,但人才走上臺階不過兩步,後面就跑來六七個保安,說這幢樓是專供市領導休息的,不讓進,請我們原諒!”
蔡匡正也坐了起來,盤着腿從兜裡摸出煙,拍給孟謹行一支,自己用嘴巴咬了一支,等孟謹行取了打火機來,倆人都點上煙,他又道:“紅星當場就說邪門,是不是這路上都裝了攝像頭,他們怎麼會知道咱們走到這裡要進去!”
“你們沒問!”
蔡匡正搖頭,“阮玉跟了朱局七八年了,就差結婚這一條了,這事誰都知道,說不定他們給自己單獨僻的樓呢,我和紅星除非傻了,去問這裡的情況!”
他說到這兒,苦笑搖頭,“現在看來,是他媽有點傻,不然早該發現這樓有問題,這事兒啊,瞧着是越來越複雜!”
孟謹行道:“你覺得佘山別墅這些監控究竟是誰裝的!”
蔡匡正深吸一口煙道:“不管誰裝的,朱局都應該知道這事兒,不過,如果沒有阮玉做對證,他完全能說不知道!”
“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當初馮書記、朱局都想把鄭三炮拉下來,鄭三炮的活動區域又大都在佘山別墅,爲什麼他們在這麼多監控之下,都沒捏到鄭三炮的把柄!”
蔡匡正愣了一下,“我怎麼沒想到這層,不過,馮書記未必知道有監控存在!”
“那我很好奇,龔韜又怎麼會知道這幢樓,並且把我直接帶到那裡。”孟謹行直視蔡匡正問。
蔡匡正沉吟半晌,“不排除馮書記暗中給龔韜佈置任務的可能,但是,也可能是其他人爲龔韜提供了方便!”
“這個人與阮玉一定都對佘山別墅瞭如指掌,否則你想,他們是不是也會像你和李哥一樣被攔回來!”
蔡匡正一拍牀沿道:“不錯。”他顯興奮之餘,連吸數口煙,接着又道,“涉及市領導,還是需要謹慎對待,我還是按局裡的方案,先排查阮玉的關係網,鎖定圈子之後再作進一步的跟進!”
孟謹行道:“希望我沒有誤導你!”
蔡匡正笑一下,“你應該也算是當事人,感受比我真切,對了,姜萬才父女、姜德才被調查,姜忠華這小子一下蔫了好多!”
孟謹行嘆道:“他這人宗族觀念深重!”
“可惜了,當jǐng察講的就是公義,公正執法是本分,如果把宗族利益放在首位,他就失去了公心,這樣的人在基層派出所也許能混長久,在刑偵隊遲早搞死自己。”蔡匡正道,“如果姜德才這次真被查出問題來,這小子在刑偵隊的rì子估計要到頭了!”
孟謹行淡淡一笑。
想起當初姜忠華明知樑敬宗與金絲邊等人合夥綁架他妹妹和鄔雅沁,卻在孟謹行救她們脫險後不讓姜琴芳給出口供,以便爲他自己和姜慶chūn創造上位的機會,對於這樣爲了往上爬,完全無視法律正義的jǐng察,孟謹行也覺得,報應的確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