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梁珞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向那樓梯處,才發現原本坐在那喝茶的兮子月正瞧着她笑呢,見她看過去,還笑着點頭,也不知何意。
美女的心思也是高深莫測,連一個笑容都似乎包含了不得了的東西,穀梁珞又是兩杯酒入肚,覺得胃裡一陣熾熱,心裡煩躁得慌。
“讓開讓開。”
“小二的!”
接連幾聲粗獷的聲音趕走了穀梁珞纔要泛起的醉意,卻又聽老乞丐說:“呵,這有錢的又來咯,王妃,老朽就先走一步了,有緣再喝!”
老乞丐杵着磨得油亮的柺杖,噔着地面繞過那羣吵吵鬧的人,往樓下走了去。
來人不下十個,爲首的人穀梁珞倒是不陌生,這人她雖然只見過一次,但是可謂記憶尤深啊。
那人與穀梁珞第一次見時倒是有了些變化,雖然時間也才過了那麼點日子,但是這人卻是真的在肉眼可見的程度上,胖了,而且不是胖了一點點。
大腹便便,一身金黃長裝,脖頸上帶着粗大寬厚的長命鎖,可不就是當時她挖了葉拂城的藥草去賣的時候,在藥鋪門口遇到的那個大胖子嗎?
隔壁羅城城主的兒子,原名羅天天,後來羅家發跡了,就改名叫羅金朱,不過,瞧着這模樣,估計能將他記住的人,得分三份來算,其一份靠記名字,剩餘兩份,一半是靠了這樣貌體型,一半是靠了羅家的家業。
小二聞了聲,顛着小步子趕緊跑了過來,圍在羅金朱身側眯着眼睛笑,在穀梁珞看來此刻的小二哥跟那搖尾巴討好的哈巴狗沒什麼區別,不過也不奇怪,這家的小二見着哪個都是這麼熱情的,除了之前見她自帶了酒進來的時候,才冷着臉攔了人。
小二哥尾巴搖了大半天,卻不見羅金朱吩咐,便熱情地用那慣有的聲音喊一句:“爺,打尖還是住店?”
羅金朱卻是正眼都不看小二哥一眼,而是雙手張開扶在那圓滾滾的肚皮上,擡頭挺胸……擡頭挺腹往兮子月的方向走了去,身後的一羣小尾巴自然是要跟着的,於是小二哥就這麼被擠到了人羣后面。
所以剛纔那麼大聲把他喊過來只是爲了更好的無視他嗎?
來人不僅個頭大,氣派也很大,穀梁珞順着人流瞧了幾眼兮子月,看到兮子月臉上終於沒了那神秘莫測的笑容之後,她就放心了,於是有些小興奮地又是幾杯酒下了肚,酒勁一下子就上了頭,開始犯暈了,乾脆就趴着看好戲。
關於兮子月與這個大胖子羅金朱的故事,穀梁珞倒是瞭解到了一些,大概是那日在街上受了羅金朱的氣,事後她還特地派人去查了這兩人的孽緣關係。
所以說,今天這齣好戲,恐怕還真的有點意思了。
羅金朱那戴着貓眼珠寶扳指的拇指在肚皮上噠噠地敲打着,下巴一擡,一側嘴角隨之翹起,垂着眸看兮子月,眼裡滿是不屑,幾番打量之後才用那粗大的聲音說着:“呦,這不是兮子月嗎?”
兮
子月見到來人後本就是板着臉,現在又聽了羅金朱的這番話,那微微皺起的鼻翼,可見心中不爽,不過礙於自身的修養和身份地位,到底還是溫柔回了句:“這位公子,子月可是認識你?”
“呵!”胖子一口氣哼出聲來,因着嗓子粗,那聲音顯得格外的嚴厲和響亮,直直把兮子月嚇了一跳。
兮子月那糾在腹前的雙手更緊了些,不耐煩起來,“公子若是無事,子月便先走了。”話才起,腳步也已經走了兩步。
“慢着!”羅金朱自然不會輕易放了兮子月,一聲令下,那十來個家丁團團將偌大個墨家酒樓的這二樓給圍了半個圈,個別膽小的酒客收着東西趕緊溜了。
這熱鬧歸熱鬧,就怕有命看,沒命活。
這是臨川的都知道,兮子月現在是長熙王爺的側妃,雖然長熙王爺長期賦閒在府,爲人也算低調,但是他實際上到底有多少財權,誰都沒辦法猜,而且這長熙側妃兮子月還是皇上御賜的,要是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有了什麼閃失,誰負責得起?
而那不起眼但是很礙眼的大胖子,雖然不是臨川的人,但是大胖子的家富可敵國,對於他家的財力,連皇上都要忌憚三分,他們要真圍觀了,是幫誰都不對,不幫也不對,那還是趕緊溜之大吉吧。
穀梁珞雖然沒走,但是也是自顧着喝酒,也不想多管閒事,要說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什麼的,對不起,她不是聖母瑪麗蘇,什麼都沒搞清楚就直接上前插一腳的,實在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再說,因爲兮子月這個人,她現在心情很不爽,反正閒着慌,那就留下來兼職一下吃瓜羣衆吧。
兮子月見在場的其他人都跑了,而她自己又被包圍了起來,當下就慌了,與羅金朱退開了更大的距離之後,才厲色道:
“我可是長熙王的側妃,你休得這般無禮!”
“長熙王又如何?兮子月,枉我羅金朱對你一往情深,幾年來從不停止對你的青睞,也縷縷厚禮上兮府求親,可你們兮府是如何待人的?我羅家家財萬貫,若不是我爹看在兮大學士的面子上,別說你一個兮子月,就算我要娶了你兮府上下所有女子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沒想到,你竟然揹着我嫁給了長熙王那個廢物!”
羅金朱龐大的身軀步步逼近,粗肥的手指直指兮子月眉心,心中那憤懣之氣也忍不住迸發出來。
兮子月從小就生在書香門第,何時被人如此指着鼻子說過,又聽這人竟然當面詆譭葉拂城,於是也是氣的面紅耳赤,說話也多了幾分凌厲:
“你好大的膽子!你竟然在此詆譭王爺!”
“我詆譭他?哼,別說你嫁進長熙王府那麼久了還不知道,還是說你在維護你這最後的一點尊嚴?嫁了一個不舉的男人,也實在是恥辱!還真白長了這麼一張美若天仙的小臉蛋,可惜了這嫵媚動人的腰肢卻無用武之地。”
羅金朱越說越大膽,連目光也好不避諱地在兮子月身上
繼續打量着。
“你……”
羅金朱鼠目發光,緊緊盯着兮子月那因爲過於激動而顫抖的雙脣,忍不住淫蟲上腦,繼續調戲道:
“不如這樣,你要是後悔了,想要當一支出牆紅杏,羅爺我一樣能保你榮華富貴。”
“喲!隔壁羅城的野狗,還跑到我們臨川城來撒野了!”
封沉言幾步從樓梯上蹦了下來,行走快速,步步帶風,擠開那幾個擋道的羅家家丁的時候,手腕一動,扇子一開,給人扇了幾下冷風,直逼得人散開一條道路來。
封沉言的聲音純屬於血氣方剛少年的聲音,跟寂靜的夜裡傳來的清歌一般,不參半點雜音,晴朗好聽,即使放在喧鬧的市集裡,也是能讓人快速分辨出來的。
兮子月如遇救兵,當下眼圈就紅了,把一旁看戲的穀梁珞氣的恨不得直接上去拉着封沉言就跑,誰讓這丫的前一刻還如忠貞烈女不畏霸凌,現在一看到封沉言就瞬間變成受傷小白兔了。
但是氣歸氣,穀梁珞還是很有風度地繼續喝酒,她可是要看看這整天遊手好閒的封沉言到底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這傢伙平時都會帶着郝劍那個愛錢如命的侍衛.
但是時間長了,封沉言似乎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隻要是跟她穀梁珞在一起,封沉言就絕對不帶郝劍,而且美其言說是“有樑哥近身保護,小耗子就可以去給他辦別的事了。”
關於這件事情,穀梁珞一開始還是信的,到了後來,仔細想了很久,她發現了很多的疑點.
比如封沉言這個性子,除了逛花樓就是到處喝茶飲酒鬧事,整日無所事事的人,能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讓郝劍去辦?
而對於爲什麼每次兩人見面,封沉言都要支開郝劍,穀梁珞找到的最好的解釋就是,郝劍素來不喜歡她,而她跟封沉言之間,只要是見了面,吵架是日常任務,打架是加分任務.
如果封沉言跟她走了加分任務,那一旦打了起來,郝劍身爲隨身侍衛,那肯定是要出來幫封沉言的,到時候明明是小吵小鬧,最後肯定是要演變成傷殘鬥毆了,而且傷的一方還肯定是郝劍。
這個虧本的生意,愛財如命的主僕兩人肯定是不願意的,所以說封沉言早就算好了的,爲了將損失降得最低,只要他跟穀梁珞兩人見面,就一定不會帶郝劍這個人。
現在好了,人家羅金朱可是帶了一堆家丁的,雖然看上去都不是什麼武功高手,但是好歹也是人多力量大,要是真跟封沉言打起來,只會三腳貓功夫的封沉言必輸無疑,當然還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不會打架,而是智取。
對封沉言不問緣由直接上去就護着兮子月,穀梁珞是不喜歡的,但是她又熱衷於看封沉言耍小聰明,別的不提,封沉言這點小聰明還是可以值得驕傲的。
畢竟,他們兩人無論爭鬥過多少次,其勝負還算平衡,當然這裡說的爭鬥是排除了直接動手打架之外的鬥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