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用一副什麼都知道的面具臉來跟小爺說這些。”封沉言一邊拉扯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邊往牀邊走。
墨醒盯着那正自顧自穿衣服套鞋的封沉言,不緩不急道:“只要有了封公子的手印,我並不怕封公子養着的那些人不聽話。”
“你!”封沉言吧嗒着才穿了一個袖子的衣服,踩着未穿好的鞋子,氣沖沖地跑到了墨醒跟前,一袖子就打了過去,“最討厭你這種人了,你趁我喝醉了就胡作非爲,趁人之危,算什麼英雄好漢?”
墨醒一手抓住了那打在身上的袖子,一手按住封沉言的肩膀,手上強行給封沉言將這剩下的半個袖子給套好,嘴上卻哂笑出聲:“昨晚,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小爺怎麼說了?”封沉言疑惑,他昨晚還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嗎?
“你什麼都沒說,但是你抱了我一晚上,可見對我喜歡得緊。”
“那是我以爲你是醉煙樓的姑娘了!我就說,怎麼一身騷!”封沉言掙不脫墨醒的禁錮,最好嘴上加油添火繼續諷刺墨醒。
封沉言還在折騰,卻突然聽到墨醒又說了一句“你還說,你喜歡穀梁珞。”
然後他就不動了,瞪着一雙鳳眼死死盯着墨醒看,良久忽然大笑出聲,“你是不是傻?”
然而他卻笑着笑着就突然安靜下來了,嚴肅地說:“反正你們密謀的那些事,我是不會參與的。”
封沉言甩開了墨醒,轉身往外走。
墨醒將一雙煞白的手收回袖子內,盯着那已經走到門口的身影說:“等你想清楚了,再救穀梁珞。”
封沉言身形一頓,最後還是走了。
既然墨醒不答應救人,那他只能再想辦法了。
然而他卻沒想到,刑部爲了儘早將穀梁珞判刑,這一連串的手續辦的奇快,年歲一過,開朝不過兩天,關於穀梁珞案子的結案摺子就已經遞上去了。
文公公手裡捏着帕子放在腹前,安安靜靜地站在龍椅御書房的龍案旁側,他雖不言不語,但是一雙魚鉤兒一樣彎彎的眼睛卻從未離開過葉弦何。
文公公跟了兩朝天子,伴君身側也有幾十年了,皇上在想些什麼,他多多少少都能猜測出來,所以對於葉弦何拿着摺子坐在那盯着看了一個多時辰的現狀,他不用問就已經猜出是爲了什麼了。
穀梁珞一案,左紅樓舉供穀梁珞就是兇手,而被當衆拿下的穀梁珞更是完全沒有任何可以脫罪的理由,加上羅家竟然關閉米鋪商鋪用以施壓,“吸血鬼”一案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羅家這麼一倒騰,民聲哀怨連連。
羅家在整個瀝國的經濟脈上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羅家一怒之下停了所有糧食的買賣,難免會引起民亂,到時候恐怕就不是一個案子這麼簡單了。
但是這羅家跟刑部要置之死地的不是別的什麼人,而是長熙王妃穀梁珞,這穀梁珞是誰,是當今聖上心心念唸了幾年的女子。
“這楊從夫到底想要做什麼!”葉弦何
突然站了起來,將手中的奏摺狠狠地砸了出去,怒氣沖天地一把又將龍案上的東西全部掃落。
文公公惶恐,趕緊跑到了龍案跟前,在一片雜亂奏摺筆硯之間跪下,不敢擡頭,勸:“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這讓朕如何息怒?”葉弦何擱在龍案上的手緊緊握拳,筋脈盡顯,他狠狠地繼續道,“之前他聯合樓知府將珞兒傷成那樣,朕看在他是刑部侍郎的份上,已經不跟他計較了,只處死了樓知府一干人等以示警告,楊從夫他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文公公瞳色晃動,低着頭想到如果現在逆了皇上的話,只會惹得龍顏大怒,於是就順着意思說:“許是楊大人一心只想着破案,這時倒是愚昧了。”
文公公怎麼能不知道皇上對穀梁珞的感情,之所以讓刑部將穀梁珞從知府牢房接到刑部大牢,派了女醫還特地每日必要得到關於穀梁珞在牢獄中的消息,連着砍殺樓知府,就是爲了警告刑部不要妄動穀梁珞,沒想都這個楊從夫倒是大膽,裝糊塗不說,今日還直接將刑案審批的摺子給遞上來了。
皇上之前的那番作爲明顯就是在告訴大家,皇上對穀梁珞的看重,而楊從夫明知道皇上的意思,不僅沒有立刻順意大事化小,反而是用最短的時間將案子審判了,這不就是要當着羣臣的面打皇帝的臉嗎?
這摺子一遞上來,就算皇上想要視而不見都不行了,拿到了手,就必須要做出一個決定來,要麼批,要麼撕,一旦皇上不準奏,那羣臣又不知道要鬧出什麼風波來了。
文公公的附和並沒有讓葉弦何稍微平息怒氣,反而是愈發的雷霆大怒了。
“愚昧?朕看他是太聰明瞭!”一想到楊從夫將他逼上了這般兩難的絕境,他怎麼不氣?都恨不得當初砍樓知府的時候,連着楊從夫一起砍了。
“皇上,或許楊大人這樣做,反而是幫了皇上呢?”兮子月從帷簾之後慢慢走出。”
“你怎麼在這?”葉弦何對於兮子月的出現很是不滿意,但是礙於百官宴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給他帶來的威脅,也不好直接攆人。
“自古有傳聞狸貓換太子,而我們如果能趁此機會來個偷樑換柱,到時候長熙王妃獲罪死了,但是皇上你的穀梁小姐卻活了呢?”
葉弦何疑惑:“你的意思是……”
兮子月意味深長一笑,款款走到葉弦何身邊,作揖行禮,隨後朗朗道:“普天之下,長得相象的女子比比皆是,到時候大刀一落,誰還會抱着個頭顱去看誰是誰啊?”
葉弦何靜下心來開始仔細想,眼中的憤怒漸漸被喜悅覆蓋,他一把將兮子月拉入懷中,與兮子月四目相對,“你倒是聰明。”
“各取所需,而且能爲皇上獻謀獻計,是子月的福分。”
葉弦何側身吩咐道:“文公公,此事交由你負責。”
“喏。”文公公應聲後退撤出,在關上門的那一刻,擡頭看了眼裡面已經糾纏在一起的兩人,渾濁的眼瞳中狡黠一閃而過。
而同時爲了刑部上交左紅樓一案摺子一事而憤怒着急的卻不僅僅是葉弦何一人,此刻的後庭菊花花漫天酒樓內,封沉言剛得到消息就按捺不住直接跑到三樓去撒氣了。
只見封沉言顧不得言行舉止是否符合禮儀道德,他緊緊貼在墨醒身後,一手橫過墨醒的脖子,用力勒着墨醒的脖子。
墨醒不反抗也不說話,更讓封沉言怒氣難息。
“墨醒!小爺知道你有辦法的!”封沉言幾近貼住了墨醒的耳根大聲說着,“你明明可以救人,卻還是見死不救,你這種自私自利冷酷無情的人,想你墨家當初的事情也是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四個字猶如魔音一般,瞬間擊破了墨醒的底線,他手肘一個用力,身形一轉就將封沉言給翻砸了出去。
封沉言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砸在地面上了,痛得他差點沒一口氣就嚥下去了。
他扶着摔疼的腰,磕痛得屁股,雙腿一張,乾脆坐在地上仰望起墨醒不起來了,剛要破口又要罵人,卻見墨醒此刻一臉的兇狠,連面具都無法遮擋一二,甚是嚇人。
他吞了吞口水,皺着眉頭,一邊揉着身上的痠痛,一邊想着到底是不是哪裡惹怒了墨醒。
兩人認識這麼久以來,封沉言還是第一次見到墨醒如此大怒,在封沉言的印象裡,墨醒一直以來無論是對他還是封太師,都是一副冷漠臉,就算偶爾挽着嘴角笑了,那也是滲人的笑容,猶如閻羅惡魔一般。
當然,面對封太師的時候,言行舉止上還多一些恭敬,但是臉上露出來的每一寸肌膚,都透顯着冷漠。
“我是自私自利。”
墨醒不輕不重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聽在封沉言的耳裡卻是如裹三層霜,就像有一簇冰,一直從耳朵冷到心窩上,讓人心口忍不住緊緊蜷縮起來,悶得慌。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張着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自私自利,但是我能救穀梁珞,你重情重義,你倒是去救她啊。我相信這個臨川城,能救她的肯定不止我一人,自然也不止我一人自私自利。”
墨醒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尖銳的刀,直接插在封沉言的心口上,血肉模糊的同時憤恨跟疼痛又漫漫地溢出來。
“當今聖上葉弦何,他跟穀梁珞什麼關係,別說你不知道,問天底之下,有誰比皇帝更有權利去釋放一個殺人罪犯?而葉弦何做什麼了嗎?沒有。”
“這偌大個瀝國,哪裡沒有你安排的人?我相信葉拂城背後的力量,你肯定也知道,所以葉拂城要救出穀梁珞很難嗎?而他救了嗎?”
墨醒說的這些,封沉言確實都知道。
但是在他的想法裡,那些人不救穀梁珞是因爲沒有理由去救,因爲穀梁珞對於他們來說,其重要性根本沒到能讓他們施以援手的地步。
“或許他們是沒有救人的理由,那麼你呢,你知道你爲什麼一定要救穀梁珞嗎?”墨醒聲音很輕,但是卻像是在質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