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進了臘月,方氏這邊給荷花弄的嫁妝也已經七七八八,城裡的鋪子中,枝兒和巧然已經能挑起事兒來,她樂得自在就提前回了齊家村,每日跟祝大姐在一處做做針線說說話。
這日提起嫁妝之事,祝大姐便說起:“你可合計了要不要在跟前兒給荷花置辦些田產?”
“我跟荷花爹也惦記這事兒呢,只是也不知道以後着落到哪裡去,沒想要到底是給她銀錢還是在附近買。”
祝大姐忙說:“他沒腦子你怎麼也不思量思量,就算是以後跟着齊家哥兒去任上,根兒總歸是在這裡的,再說他們做官之人各處奔波調換,哪裡置得住產業,在這裡以後你們還能給照管着,豈不是比丟在外頭留給什麼外人打理的好?”
“這話倒是對的,還是大姐看得長遠,我回去就跟你兄弟商議,趁着開春前各處去看看,挑些好的買上幾塊。”方氏聽得連連點頭。
祝大姐又問:“你看是不是給荷花買兩個丫頭一起陪嫁?”
“丫頭?”方氏從來沒有這樣的概念,家裡更從沒用過下人,雖說知道博榮那邊僱了婆子丫頭,但是也沒太往心裡去,聽祝大姐問起,這才稍稍走了心思道,“也是,自家買了帶去,賣身契捏在手心兒裡,以後用着也順手,多虧了大姐提醒,我這沒經過富貴日子的,再是想不到這些的。”
“瞧這話說的,好像我經過什麼好日子似的,你的富貴日子在後頭呢,以後少不得有金奴銀婢伺候你的時候。”祝大姐先取笑了一句,又說正事道,“其實我原也是沒想到的,但是你們回來的前幾日,我聽你姐夫說起,比咱們再北邊兒那裡,今年霜落得早了,把那還沒灌漿的莊稼都給打死了,莊戶人家沒錢過年,都開始賣兒賣女,幾兩銀子便能買個好人家的丫頭,我就動了這個心思,一來買了回來也用不到幾個錢兒,而且這樣莊戶人家的女兒,都是在家做慣了活兒的,又老實本分,給荷花用着順手,二來也算是給她們一條活路,所以就來跟你商議商議。”
“這樣的確是好,當初茉莉嫁人的時候我竟沒想到,但凡能給她帶個丫頭過去,當初撿寶兒的時候,也不至於都沒個人給我送信兒。”方氏既想起這件舊事,就更落定了要給荷花買丫頭的心思,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自然也就提起來說。
荷花聽了擡擡眉毛道:“怎麼嫁個人還這麼多講究,竟然去做了大家奶奶不成,還弄起丫頭來,傳出去讓人說咱家賺了幾個錢就輕狂。”
小秀卻是幫着方氏說話:“妹妹你年紀小還不懂,以後嫁了人自然是跟你如今不同,更何況齊家本來就是有奴有婢的,娘要給你買兩個去,一來是給你和給咱家的體面,二來也終歸是自己帶去的人用得順手,他家的人即便再如何,也到底隔着一層。”
博榮也連連點頭說是,又說:“如果要買,就這幾日買進來罷了,年下也先用着看看,若是不好也能賣出去再買好的,用着不錯的就留下調教幾個月,到出嫁的時候也就能用得趁手了。”
荷花見家裡人都這樣說,就也不再反對,但只說要自己挑人。
“那是自然,當然要你自己喜歡了才行。”方氏下午就去村裡找了人打聽,果然是有許多從北邊兒來賣丫頭的,叫了個人伢子,說要挑兩個丫頭,讓她領了人來家裡看。
齊家村少有人家能買得起丫頭,一時間傳得開來,來看熱鬧的人倒是比那人伢子帶來的丫頭都多。
都是鄉里鄉親的方氏也不好推出去,荷花便推說自己定了親不好出去混見人,叫人伢子把人帶到西廂房裡挑選。
大部分都是十三四歲的女孩兒,也有幾個小點兒的十歲左右,一個個都穿着粗布衣褂,荷花叫過一個來伸手一捏,竟連棉的都不是,都是些個夾衣,一個個凍得縮手縮腳,模樣上更是侷促,看向荷花的眼神兒也都露着怯怯。卻也有一個模樣生得好的,看着荷花家屋裡,臉上卻只露着些不屑。
荷花把這些神色都看在眼裡,也不做理會,只先聽那人伢子寒暄:“祝二姑娘,您要挑人,找我劉婆子可就算是找對了,我在咱們這邊十里八鄉的做這買賣,少說也有個二十幾年了,我手下從不賣那不正經的丫頭,更不賣那拐來騙來的,都是些窮苦人家的小丫頭們,家裡老子娘不過下去了,賣出來也是爲了給家裡和丫頭都找個活命的出路,老婆子我也算是積個陰德,給這些孩子們尋個好人家出落,也算是我的造化。”
荷花自然不信她這些說辭,不過臉上也掛着笑意應酬道:“這話說的極是,只不過我們小門小戶,不過是要兩個做粗活的,我也不說虛話,若是想撿高枝兒飛的,就早早兒地往後站去,莫要挑了來你不自在我也不順手,以後還要再打官司。”
這話說罷就有那模樣生得好的幾個,開始小步地往後挪去,荷花看在眼裡只是笑笑,也不說什麼。
那人伢子卻是一意討好說:“祝二姑娘這話說得可真是,您家大爺是舉人老爺,如今已經成了官家的人,更何況您結親的人家,若是齊公子此番能得高中,您可就是正經的官家娘子,多少的體面和富貴等着呢,還說這樣自謙的話。”
這話說的下頭幾個丫頭又都意動,別的不說,只見荷花模樣普通,都覺不如自己,若做了陪嫁丫頭過去,以後跟着姑爺面前開了臉,總比賣去給那起老頭子做妾要好。
不過荷花早就記得了那幾個人,哪裡肯再挑她們,擡手先點了說:“這幾個先領出去吧,我沒瞧上。”
人伢子也早就有心理準備,但凡挑陪嫁丫頭的,不管是大戶還是小戶人家,總沒有挑了蓋過新媳婦的,所以忙揮手讓那幾個人到外面等着。
那幾個丫頭憤憤不平,但是也沒的奈何,來的前幾日但凡有刺兒頭的,都被打的服帖了,這回也不敢當面落臉子,出去了卻是湊在一起好一頓說嘴,什麼怕丫頭蓋過主子去了,沒過門就提防收房裡人之類的胡話都一頓亂唚。
偏來看熱鬧的人裡,有個村中的幾個長舌婆子,其中一個與齊家一個粗使婆子有點兒遠親,過後就把話傳了過去,幾番就到了齊夫人耳朵裡,又惹了一番好氣。
這些還是後話,荷花這裡細看了那些丫頭的手,又問了都會做些什麼,有幾個說針線拿手的,還有幾個說會做飯,只有一個說識得些字。
荷花取了針黹笸籮,打發那幾個說針線活拿手的,去隨便做個什麼來看看,又尋了本開蒙的書給那個丫頭,見她念得有板有眼,再鋪了紙筆讓寫幾個看看。
雖說寫得沒什麼筆力,但是好歹還算有個架勢,荷花多問了幾句,原來是小時候去給個書香人家做過丫頭,陪着家裡的小姐跟着學了些本事,但後來那戶人家往南邊兒去了,憐惜她要背井離鄉的,就乾脆也沒要銀子就還給了她家,這回家裡沒錢吃飯,少不得又被賣了出來。
荷花見她懂些規矩,又會讀寫,經歷也有些可憐,問了名字說叫苗兒,就說這個要下了。再去看那幾個做針線的,有兩個都做得不錯,荷花嫌最好的那個配色不喜,倒是稍差些叫小真的,顏色配得素淨典雅的,就說這個也留下了,其餘的都帶了出去。
這兩個丫頭,苗兒十五,比荷花大了兩歲,小真只有十三,跟荷花同年,小了兩個月,都生得齊整,只是在家看來都是吃不飽出穿不暖的,瘦得讓人可憐。
人伢子倒是也沒漫天要價,大的要了五兩銀子,小的只要了三兩,方氏又拿了五十錢給她做賞錢,便歡歡喜喜的去了。
荷花翻了幾件舊衣服出來給她倆穿,可是苗兒到底大些,自己的衣裳她穿着短小,方氏拿出來的卻穿着太大。
小真倒是乖巧,怯怯地開口道:“若是太太姑娘不嫌棄,奴婢今晚就能給拆改出來,明個兒就能讓苗兒姐姐穿上身了。”
“這樣不着急的,在家裡呆着也不出去,何苦貪晚的改。”荷花說罷想起,“大姐沒出嫁之前的衣裳,我看苗兒倒是能穿,我去找找。”果然找出兩件茉莉的舊衣服來,也都是洗的乾淨,就給了苗兒穿用,另拿了兩塊尺頭出來,給了小真讓做兩件她倆自己過年的衣裳。把苗兒帶在自己身邊指點她練字,教她記賬,雖然學得算不得快,卻也是知道用心。
方氏瞧這兩個人都很勤快又不生事,平時連話都不多的樣子,心裡很是放心,家裡旁人的活計也從不叫她們做,只擱在荷花屋裡由着她們三個相處,讓她們只聽荷花一個人的吩咐。
反倒是那兩個人自己不好意思起來,說吃得好穿得好還不幹活,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時常給方氏和小秀搭把手,一時間也相處得和睦。
最新章節 第三百三十九章 齊哥兒回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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