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31(外)

(接上章)

大曆十四年八月二十六日,上寤生子於西宮,赤光繞室,異香經宿不消,時人皆異之。^^去看最新小說

子寡,又名獨,生來雙瞳異色,不喜哭鬧,及降,體有金色,三日不變,朝臣既聞,皆奇之。

上自產後,體虛多疾,趙太醫爍令其久養,百司奏事,時時委於平王詳決,以平王素多謀策,常稱旨,由是參豫國政,朝中舊臣皆敬之。

十一月初八,御史臺言諫平王益用事,專寵於政,久之疑不能制,望上陰廢之,上怒而斥之。平王既聞,自請歸宮,不視朝政,上不允,駁之。

十二月初十,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沈無塵銜領百官,再拜表上,以天下既定,請議移都一事。

殿中熏籠花香暖風淺漾,殿角宮燭輕光搖曳微閃。

外面風雪纏錯,殿門一開一合,暖意瞬時散去三分,又有寒冽冬風裹着雪花竄進殿內。

冷意及身,她一下便醒了過來,翻身去看,就見他毳氅上滿是落雪,正在外殿寬衣。

不禁掀了被子,匆匆一裹外袍,下牀走了過去,也不顧雪融之水,便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埋頭在他寬厚背上,輕聲道:“怎的不去裡面?此處寬衣,當心受涼……”他低笑,握住她的手,將她扯到身前來。一把抱起,往裡面走去,邊走邊道:“怕吵到你。”

她摟住他脖子,紅脣揚笑,輕輕吻了下他側臉。道:“宮燭都未全熄。本就在等你回來。”

他將她扔去牀上,利落除了衣袍。挑眉看她一眼,俊臉在夜色燭光下愈顯惑人。叫她臉龐一潮,不由翻身埋臉,不再瞧他。

未多時就覺牀榻輕晃,身旁一熱,下一瞬人就被他圈進懷裡去。耳邊傳來他沉沉的聲音:“你身子久久都未大好,往後夜裡切莫再熬着等我。”

她去摸他大掌,輕聲道:“你身子又何嘗得愈過?這些日子來國政皆委於你,日日天亮不及便出殿,入夜之後才歸來,我看在眼裡,心中怎能好受。”

他抱着她,慢撫她後背,沉聲笑道:“待冬日一過。你也就該大好了。到時我復政於你,換我心中難受便是。”

她聽出他話中調笑之意。知他有意逗她開心,由是心口更澀,臉在他胸前微蹭,“今夜回來得這般晚,是在中書同沈無塵等議改元移都諸事罷?”

他點頭,“還有不到二十日便至年末,諸事都得今早定下,待明年初時便詔天下。”

她擡頭看他一眼,“除卻改元,我亦想將國號改了。”

他一怔,半晌不說話。

她不顧他出神,兀自開口道:“……改國號爲平,你覺得如何?”

他眸子湛邃,看她良久,忽而翻身壓她在下,聲音暗啞低沉:“我知你在想什麼,只是你毋須爲了我,而斷邰一朝於此……”

她擡手勾下他地脖子,湊近他,一字一句道:“並非是爲了你一人……天下四國,合疆分朝,此功邰本就只得一半,這天下又何止是邰一朝天下……倘是旁人奪了你鄴齊江山,改天下之號亦在情理之中,奈何我改就不成?”

他埋頭下來,深深吻住她,舌尖滑過她柔嫩脣瓣,口中低低道:“……便依了你。”

她眼底淡淡涌水,輕笑一下,復又將他摟得緊了些,開口又道:“移都一事,你是何意?”

他將身子撐起來些,劍眉一斜,“你莫不是又要看是不是與我同意……”

她眨了一下眼,伸指在他胸前輕劃,“此次不需你去研墨先書,因爲我知道……”悠悠一笑,“你我二人定是同意。”

“逐州。”他眸中亦升笑意,“今日都堂議事時,我便提了逐州。”

她笑意愈濃,“……我亦想定逐州。”

逐州乃邰、鄴齊、南岵三國交境之地,原爲南岵邊境重鎮,後爲鄴齊所奪,再後來又歸邰所佔,民風交雜,三國之民俱存,不論地勢人心,於逐州定都,都是上上之選。

他撐臂側臥,勾她入懷,眼中溫光一片,“若非當年逐州一役,你我二人還不知何時才能得緣相見……逐州一地,於國於私,都是定都不二之選。”

她點頭,心中憶起那一次……不由擡睫瞅他,佯怒道:“當時你列陣於邰軍前,命人擂鼓激喊,道我荒淫無度,此仇我至今未得報。”

他低笑,伸手去揉她的下巴,像逗弄小貓一般,挑了眉問她道:“想要如何報?”

她作勢壓上他的身子,伸手撥開他襟口,長睫一垂,手指去按他薄脣,輕笑一聲,“我不能枉擔了這荒淫之名……”

他一把將她身子按下來,心跳甚快,卻是忍了半晌,才啞着嗓子道:“當日你生寡兒之時痛成那般,我怕你身子現下仍受不住。”

她臉色紅潤,聲音低了下去,“我沒那般嬌弱……”停了停,又小聲道:“趙爍那日說我因生寡兒身子大損,往後想要再有身孕也是難事,所以你不必着意去忍……”

自那時順州城中一夜至今已是一年有餘……其後他舊疾突,她有孕在身,產子之後又是體虛,便一直拖到如今,想來他亦是忍得極辛苦。

他聽她這般細語在側,喉間不禁粗喘起來,身上陣陣躁熱,再耐不住她撩撥一言。眸中火苗遽燃,一掌扯落她身上衣物,撫上她柔白嬌軀,低聲道:“……今夜可是你招我的,莫要後悔。”

她輕喘。身上滾過一層戰慄。纔要再言時便被他猛地壓至身下,吻如狂風暴雨般驟落而下。瞬時湮滅了她心中神智……

殿中燈燭仍在輕晃,柔光斜映。漫天雪夜下,獨此一處春意盎然。錦衾略寒。

他半夢半醒間,習慣性地伸手朝一旁探去。卻未觸到她的身子,不由乍然醒過來,纔要掀被起身時就見她撐身在側,青絲垂在他身前,正低眼在看他。

她見他驟然間醒來,倒是一驚,身子縮後幾分,半晌才淡淡一笑,也無多言。順勢靠下來。偎進他懷中。

他胸口暖熱,抱緊了她。低聲道:“怎地不睡,看我作什麼?”

她良久都未開口,呼吸輕輕淡淡,伸手搭在他腰間,待他又問了一遍後,才輕聲慢道:“……自你病醒之後,我時常怕你闔眼一睡,便再也醒不過來。”

他默然不語,手臂上力道重了些,將她緊緊扣在胸前,未多時便覺胸口處冰涼潮潤,知她落淚,身子不由僵了,心底跟着一溼,啞聲道:“命由天定,實非人力可控。然只要我一日未死,便一日陪你,看盡這天下芸芸蒼生,世間百態……更何況,你我二人相守之時方始未久,往後日子還會更長……”

“是三人,”她微有哽咽,擡起頭,輕聲打斷他:“還有寡

他低眼,看她水亮雙眸,想起那時她有多傷多痛,心底不禁惻然,雙臂環緊她,點頭道:“是,還有寡兒……”

殿角宮燈燭苗噼啪燃響,亮黯交錯間映出他眸間深水,湛澈汪涌。

乾德元年正月初一,大赦,改元,定有天下之號曰平。賜東西二朝百官軍士爵賞,貶降者敘復,流配者釋放,父母該恩者封贈。遣使遍告臣國郡縣。

二十六日,詔諭諸鎮將帥,大宴。

二月初二,命建都逐州,遣使爲君令,東西二朝國庫出財各半,約時二年建成。

三月二十日,以曾參商戰時護駕有功,昭其女子之身於朝,許其女裝上朝,參政議事。^^去看最新小說詔諭既下,天下人聞之皆撼。

四月初,令中書門下二省並同禮部共議,開天下女子恩科,各路州縣凡知書識文者皆可入試。試同進士科,分經義、詩賦取士,至禮部試時,以曾參商爲主考、沈無塵爲副。

九月末,禮部奏合格女子恩科進士凡二十八名,上親召對講御殿,擇其十一人,許以爲官。

自是有定,女子恩科三年一行,天下女子凡懷才者皆可入仕。又詔各路郡縣治學,許女子入學,其後二年,諸法浸備,學校之設遍天下,而海內文質彬彬矣。

上自大曆十四年後,多苦虛疾,朝中政事,常委平王決之。平王自此內輔國政,威勢與上無異,天下人皆言國有二主,更有偏郡不甚明事者,只知平王而不知上。

朝中諸臣數次言諫,上皆笑而卻之,仍許平王輔政重權。平王雖素多智計,然未有一事謀私者,久而衆臣皆服,不復言諫。

乾德二年冬十一月,新都建成,羣臣拜表,請易逐州爲逐陽,上駁之,用其舊稱,不使再議。

乾德三年春二月,詔告天下移都諸事,使東西二朝合班於逐州,徙遂陽、燕平宮中諸物,留兩宮爲東西行宮。

三月二十六日,幸逐州新宮,諸事禮成,夜宴羣臣將校,上親爲之飲,賜酒七巡。

春暖花開之時,人心正漾。

新宮之中,大宴臨近尾聲,不少朝臣將校已是半醉將倒,均得由嫣嫣宮女們扶着,才能出得殿外。

大殿一角,曾參商正被十來個年輕女子圍着敬酒,一杯杯下肚,身覺乏力,可卻擋也擋不住,正覺腹寒之時,身後橫過來一隻手,攬了她面前酒杯。替她一飲而盡。

面前女子紛紛垂,臉上嬌紅,“沈大人。”

這十來人都是乾德元年開女子恩科時英歡親點地女進士,其時曾參商任主考,算下來情誼匪淺。雖平日朝中交之甚少。可眼下大宴之上,衆人便不與她多留顧忌。再加上平常對她過往事蹟多有耳聞,知她當年雖是文臣入仕。可卻是因軍功一路升上來的,不由對她更是好奇,想在宴時多加了解一些。

由是才拼命勸酒,無一人知她這麼多年來事事不怕,唯懼飲酒。

沈無塵垂袖落杯。對衆人微一點頭,笑道:“我找曾大人有事,不知可否借人一用?”

此笑端地是儒雅風流,無人能抵,十餘女子淡笑了幾聲,便都散了去。

曾參商看他一身紫袍玉帶,多少年來都是這般儒淡不驚,心底不禁微動,面上卻無甚表情。跟在他身後慢步出了殿外。

夜裡涼風撲面而來。酒醒七分。

蒼木之下,嫩翠新葉隨風而落。掉在他肩膀上,又順袍落在地上,悠悠一轉圈兒,才停住。

她站定,擡眼看他,“何事?”

沈無塵從上而下打量她一番,嘴角一扯,道:“多少年來都是這般,眼下朝中女子非你一人,爲何獨你不穿女裝?”

曾參商一踢腳下石子,回身道:“沈大人若只此事,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她欲走,他卻猛地上前來,一把扯過她的胳膊,將她身子轉了半圈,摟進懷中,低聲道:“曾參商,你還要同我周旋多少年才罷休?”

她頭一陣陣暈起來,只覺天旋地轉,半晌才定了神,用力一掙,看他道:“在下何時同沈大人周旋了……”

話未說完,他地嘴脣便硬生生堵了下來,吞滅她一脣酒氣。

她瞪着兩眼,夜色中他微側地臉龐那般好看,就如多年前那個滿是陽光的午後、在秘書省後牆前第一次吻她一般,變也未變。

本已攥成拳地手慢慢鬆了開來。

心底漸漸一哀,她竟連那麼久之前地事情都記得這般清楚,只因同他有關……

他許久才鬆脣,也不顧此處會不會有人路過,直看進她眼底,道:“我今年已三十七了。”

她眨眨眼,低了頭,竟未察覺時間過得這麼快……那一年他三十又二,風華正茂地年紀,官拜右相,轟動朝野……現如今他權勢更大,移都之後兩朝合班,傳言皇上欲拜他爲當朝左相,不日便有詔下。

他看她不語,聲音不禁沉了些,擡手勾住她下巴,又道:“……你已二十八了。”

她憤而擡頭,對上他地目光,厲聲道:“便是八十二,沈相又能如何?勸我辭官,而自己獨留朝中麼?”

他面色波瀾不驚,半晌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在意的仍是這事。”手指一掐她地下巴,笑收聲涼,“曾參商,如若我說,我肯棄官不做,只爲娶你,你肯不肯也拜表辭官,下嫁於我?”

“肯!”她答,語中帶氣,狠一揮手,打掉他的掌,“怕只怕沈相再過百年,都不肯棄官不做!”

天大地笑話,當朝左相之尊位,放眼世間,何人肯棄?!莫說是他沈無塵了!

他悠然收手,自袖中摸出一封摺子,展與她看,“辭官奏摺我已然寫好,明日便呈至天聽,但望你言而有信。”

她一悚,竟未料到他是說真的,張口半天才道:“……你這是爲何?”

他收攏摺子,眸色淡墨,望着她,“多年來位及人臣,其中之感早已領略過了,任是再高之位,對我來說都無差別。而今天下已定,四海之中能臣俊秀紛杳疊起,朝中縱是無我,皇上亦不會如從前那般艱難。只不過……”他停下,微笑,“眼下,我只想要你。”

她耳邊輕鳴,心口轟然一塌,眼眶竟然有些溼。

當年以女子之身入仕,所求不過爲了證明女子亦能建功立業,而今她列位樞府重臣,爲當朝女臣第一人。又以開恩科主考之身推引了數名女子入仕爲官……當年之願,而今算已是達成了罷。

……本就不是貪權之人,朝中還有何可留戀的,這幾年來奮力佐政,不外乎就是因爲……不願遙望着他而已。

他上前一步。逼她又道:“怎麼。方纔那豪言狀語一聲肯,才過不到一刻便不作數了不成?”

她眼睫溼漉漉地。搖搖頭,又點頭。半晌道:“肯。”

他眸中乍然大亮,一把攥過她地手,“當真?”

她擡眼看他,揚脣而笑,笑得眼淚都滑出來了。最後哭得止也止不住,抽泣哽咽久久不休,“當真肯。”

他亦笑,笑聲沙啞,眼角皺起,擡手輕擦她淚珠,低聲道:“明日一道,呈摺子給皇上。”

她用力點頭,淚水滾滾而落。

頭頂上又有嫩翠新葉隨風掉下。擦過她地。又吻了她的臉,萬般溫柔如水一般。

清晨陽光萬縷。鋪就一榻芳華。

因移都大典才成,英歡下旨於翌日輟朝一日,令無急報者摺子遞至中書,暫壓於後再決。

殿中清寂萬分,只聞輕輕地呼吸聲。她側臥於牀,擁着紅錦芍藥案的薄被,一身骨軟,雪肌似脂,長睫如扇,臉龐紅暈透亮,極是嫵媚。

他天未亮時便醒,一直撐臥在側,低眼看她睡容,久久都不覺倦,薄脣或勾或彎,長指時不時地掠過她散落長,替她撥至身後。

殿外陽光金茫掃過她長睫,略微刺眼,令她眼皮一動,緩緩醒了過來,才一睜眼就對上他不掩地目光,臉一下便紅透了。

他欺身而下,含住她耳珠,半晌一翻身,撐身於她之上,低聲道:“可知我等你醒,等了有多久?”

她耳根本就敏感,晨時將醒便遭他勾挑,不由渾身都軟,連擋他地力氣都無,水眸斜望他一眼,輕聲道:“好容易能得多睡一陣兒,你竟也不知睡。”

他大掌掐着她的腰,將她身子半翻過去,猛地壓下來,吻上她頸後,又移下去吻她光滑雪背,口中吞吞吐吐道:“美人在側……安得好眠?”

她輕喘出聲,伸手去扣牀頭細柱,覺出他大掌已然探至下面,身子不由一顫,正要弓身相應時,忽然看見殿門內側立了個小小身影。

瞬時一驚,渾然僵住。

她掙扎着起身,卻推不開他,不由低聲叫道:“你休要再鬧,寡兒在門口看着呢!”

他動作微有遲滯,側身朝殿門處望了一眼,而後薄脣勾揚,復又低頭,大掌按住她地肩,不叫她動,繼續吻她曲羅有致地身子。

她又羞又氣,反手去打他,斥道:“你瘋了不成!”

他低低喘了幾下,手指揉進她身子裡,換來她一陣戰慄,這才滿足而笑,舔舔嘴脣,慢悠悠道:“此事早晚要學,便讓他在一旁看着,又有何礙。”

她聞言,氣得眼角直跳,知他向來於此事上無所顧忌,卻不料他能張狂至此地步……

門口小人兒步履珊珊,朝殿中走過來,一身亮黑小錦袍服貼合體,腰間綴着枚小小白水玉,在陽光下散着清輝。

英歡終是掙脫開來,匆匆一披薄衫,遮了裸膚,一攏長,便要下牀,口中輕聲喚道:“寡兒過來……”

賀喜翻身坐起,背靠牀頭龍柱,長腿半屈,擡手摸了摸下巴,眉斜斜一揚,衝小人兒一勾手指。

小人兒在離牀數步遠處站定,抿着小嘴,淡淡一望二人,隨即一扭小身子,又慢悠悠朝牆邊走去。

賀喜大笑出聲,長臂伸過去,將英歡從牀邊攬回身邊,下巴壓至她肩上,低聲道:“我們繼續……”

她捶他一下,身上薄衫已被他扯落半開,嬌乳微顫,紅蕊初綻,他地手從她腋下探過來,輕輕揉握住,細細搓弄她,挑得她身子裡地火一簇蹙往外冒,卻咬脣出不得聲。

牆邊冷劍高掛,蒼青攝人。

小小黑袍一掀一落,小手拼命往上抓。試圖去夠那把劍,卻怎麼都觸不到劍柄。

賀喜餘光瞥見,手上動作漸漸停了下來,輕吻她一下,摟住她。一道看向牆那邊。

小人兒轉而去爬一旁的椅子。爬上去之後接着爬一旁的高案,動作天生矜雅。縱是四肢俱動,亦不損一絲貴氣。

賀喜看着。薄脣又彎,湊在英歡耳側,低聲道:“不愧是你生地。”

英歡臉微微一紅,不語。

就見小人兒已然站到案臺上,兩條小腿微微有些抖。下巴卻高高仰起,直望牆上掛劍。

然後沿着牆壁蹭過去,一身貴錦俱染輕塵。

伸手,袖口滑垂,露出小小結實地胳膊,五根手指對準劍柄,狠狠一抓,“啪”地一聲,那劍便掉在了地上。

賀喜忍不住又笑。道:“他那手如此小。怎能抓得住劍……”

英歡瞥他一眼,“你小時候。幾歲握得住劍?”

小人兒低頭去望,凝眸一陣兒,復又轉身,依原路慢慢爬下高案,又爬下椅子,飛快地跑去地上,然後兩隻手拽着劍柄,將劍慢慢拉出。

冷劍寒光迸射。雙刃其上,十四字猶在。

她望着,輕一嘆氣,手不由自主去握他的掌。

他微笑,另一手覆上來,包住她的手,知她此刻在想什麼,不由道:“立寡兒爲太子,如何?”

她挑眉,從前她便提過此言,卻被他以孩子太小而拒,未曾想今日他竟會主動再提……

小人兒看見劍被自己拉出來了,顯然極是興奮,小手一伸,便去抓那劍刃。

英歡心口一揪,冷一抽氣,飛快便下牀奔過去。

賀喜眉微皺,也跟了過去,那劍雖未砥礪開刃,可其鋒亦利,小孩兒皮肉細嫩,只一碰,必會皮破。

果不其然,英歡抱着孩子,一展他那小手,便見手心裡一道血痕,不由心疼,側眸瞥賀喜一眼,卻也未說什麼,只是抽了巾帕來替孩子包手,口中道:“一會兒叫趙爍來上藥,莫要留疤了。”

賀喜站在一旁,臉上不爲所動,只低眼去看。

小人兒一抽手腕,從她懷裡掙開來,眼眸動了動,淡淡透着絲冷意,而後站定,小手一展袍子,復又走去那劍跟前,傲然看劍一眼,彎腰,兩隻手用力抓住劍柄,然後費力將劍擡起一寸。

兩條小眉毛陡然揚高,眸中乍亮,薄薄小脣輕輕一彎,轉而又抿緊,手上用力,又將那劍擡起來些。英歡在旁看着,只覺怔然,良久才擡頭回望賀喜,紅脣一翹,道:“看他這小模樣兒,竟覺眼熟。”

賀喜亦笑,上前兩大步,一把撈過小人兒舉起來,另一手緊握劍柄,持劍於掌,寒劍之鋒一斜衝外,沉聲道:“這樣握劍。”

小人兒眸子晶亮,看着他的大掌,又看看那劍,終是一偏頭,小嘴張開,嗲聲道:“父

英歡垂眸,輕笑,知這孩子生來不喜多言,能得他一聲親喚實是不易……

賀喜聞聲,褐眸陡然一深,左掌落劍而收,在空中劃了個劍花,沖懷中小人兒道:“待你能這般使劍時,這劍就送你!”

小人兒異色雙瞳在陽光下極是耀目,用力一抿脣,容色淡而漠然,半晌才扭過身子,看看英歡,飛快地道了聲:“母皇。”

乾德三年三月二十七日,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沈無塵拜表,以多苦辛疾、難佐政事,辭官請歸;樞密都承旨曾參商聞之,亦拜請辭。朝野聞之譁然。上壓而不決三日,後與平王相商,終允其請。

二十八日,潁國夫人英儷芹書至,言願歸鄉,上允之,遣使至燕平,送潁國夫人歸涼城。

四月十六日,以東朝殿前都指揮使、義承軍節度使謝明遠爲殿前司馬步兵都指揮使,謝明遠辭而不受,請調至涼城禁軍,允之。

七月初七,京中聞沈、曾於遂陽成婚,置宅西宮城下。或有問之,答曰願子孫世代不忘皇恩。上聞之,遣使至遂陽,賜匾其宅,禮十件。

十月初一。平王拜表。請立皇長子寡爲皇太子,朝中重臣皆附。上允之。十六日,冊皇長子寡爲皇太子。

十一月初九。北戩遣使以御服、錦綺、金帛來賀。

是歲無災,世人皆以上德感天,各路郡縣設廟納貢,上遣使止之,謂曰不敢居天之功。

乾德四年春二月初一。羣臣拜表請加尊號,駁之,不使再議;初十,再拜而請,固駁之;十五日,拜表請加尊號於平王,允之。

三月初八,平王加尊號曰輔國神武平皇。

二十日,有司又拜。以平王既加尊號。上無不加之由,請加尊號。乃允。

四月初一,上加尊號曰啓運睿文神皇。

自是,天下之人謂之“二皇”。

乾德八年夏五月初八,以皇太子寡少聰多敏,詔天下德才之人爲之傅,朝中上下多有請者,太子見之,固拒不納。

六月初三,上以壽誕宴邀之名,詔舊相沈無塵攜眷適京,暫居宮中候館;初六,令皇太子寡適館見之,寡悅而願從,乃拜沈無塵太子太傅。

沈無塵以家眷於外、不便歸朝,固辭太傅一職,上駁之,賜宅東城,使其家眷適宅而居。

時沈無塵有雙生子女,人皆贊之,平王聞之,幸其府第,見之甚悅,回宮謂上曰,願得其子爲太子伴讀。

八月十一日,詔沈無塵長子沈知書入宮,爲皇太子寡之伴讀。

上念曾氏舊功,命其入宮以見,言間有意使其復仕,曾氏以沈無塵爲太子太傅,固辭,每月初五攜女沈知禮入見,上嘉其禮,賜冠帔。

廊間疏影淡斜,雙柳黛碧若寒眉。

夏意倦人,荷色輕紗帳下,薄冰漸化,梅子湯酸,藕臂白玉鐲,劍眉星光瞳,一枕濃情。

她閒閒地倚在他臂彎處,紅脣間半含着一枚青梅,水眸半眯,但看他掌間持握地那捲書冊。

他薄袍散敞,裸實胸膛盡裎於外,良久,探頭下來,咬去她脣間青梅,朝旁一吐,吻上她。

她脣間淡笑聲起,伸手推了他一把,趁他露隙之時,忙偏過頭道:“今日初五,一會兒曾參商要來,你休要鬧。”

他一揚眉,枕下去,拉她伏在胸前,伸手勾住她下巴,左看右看,刀脣彎了又彎,低笑出聲。

她被他看得毛,不由挑眉,“怎地?”

他手指撫過她地臉,又去壓她地脣,嗓音啞啞的:“這麼多年了,還是這般美,就如那年初見一般。”

她本已是聽多了他這話,可每回聽見仍會臉紅,不由撇眸,輕聲道:“你也是,多少年了,還同當初一樣,寡鮮廉恥。”

移都至今已過五年,天下尚安,朝中漸穩,二人共理國事,又無多子之惱,由是竟是一日比一日過得舒心。

他靜望了她一會兒,低笑出聲,一揉她耳珠,道:“此生若是不曾遇見你,不知此時在做什麼。”

她靠在他胸前,眸子裡水光靜淌,半晌一闔眸,未多言語。

他二人十年相恨,四年相傷,八年相伴,一生二十二年相互糾纏……放眼餘生,還有多少個二十二年,可以如眼下這般在一起?

她良久一戳他胸膛,擡頭看他,輕問道:“若使當初,你知道自己會活這麼久……可還會那般讓我?”

他眸子中黯邃無邊,不答這話,卻將她壓下來,低頭在她腦後印了個吻。

她埋頭,半晌一牽脣,笑自己無趣

這世上本來就無若使這二字,若有若使,那他二人又何至於走到今日這一步……

外面有宮人來稟,道曾參商已然攜女入宮,正往這邊行來。她應了那宮人地話,撐身而起,先替他斂了袍子,才攏好自己宮衫,伸手到腦後挽時卻觸上他地手,不由抿脣,放手下來。由他掇弄,口中笑道:“沈無塵一對子女才四歲,你便看上他地長子不放,詔入宮來陪寡兒讀書……何至於此。”

他慢慢繞起她長,亦笑:“當年他夫婦二人齊上摺子迫你相應。辭官成婚。逍遙快活好幾年……此仇不報,可有天理?”

她臉上笑容愈大。眼角餘光瞥見那捲被他隨手仍在榻上地書卷,眉梢不由一冷。道:“就衝沈無塵拿這書去給寡兒看,也着實該死。”

他卻笑得極是享受,“沈大學士文采風流,縱是野史風聞,在他筆下也有大家之範。我看這書,寫得倒是甚好。”

她回頭嗔看他一眼,不顧腦後綰了一半的亂,亦不顧即將入殿地曾參商,素手一擡,將他推倒在榻上,眉挑眸亮,“這般說來,書中所言你的那些話。全然是真了?”

他大笑。一把將她摟得緊緊,翻身過去。死死吻住她,讓她再道不出一字。

綠柳池旁夏風過,吹皺一灣碧波。

淡風過處,一殿春意涼。

榻上書卷梓墨清香,薄薄書頁隨風颳過,翻起又合,隱約可見扉頁之上右面數行“天下五分,東有鄴齊,西存邰,南岵北戩,中留天宛。

都道惹人莫惹東喜帝,陰人莫陰西歡王。…………”

不算字數地親孃後記

歡喜網上正文,到此就結束啦。:)

本來是打算就寫到這裡地,但是實體書編輯說一定要讓我扣一章不能,擦汗,我實不願讓網上追文地大家看不到結局,於是就只能在實體書那邊多加三五千字的內容,大概也是甜蜜生活啦,不過我還沒寫,所以不能確定能有多少,擦汗(希望編輯千萬別看見我這話,祈禱祈禱,趴地,<

所以,大家如果喜歡這個結局,看到這裡,就圓滿啦,如果還想多看點,可以等實體書出來抱一套回家(其實歡喜真地很有愛嘛),我會等實體書上市之後把實體書地結尾部分也布上來地(握拳)。

寫歡喜有半年多,寫得真地快要精神分裂了(趴),期間遇到許多困難,也有許多收穫,我是個敏感地人,所以文章質量經常會隨着心情大起大落(趴),謝謝大家長時以來的包容(抱)。

想要感謝地人實在太多太多了,但是我相信,每一個我想要真心感謝地人,一定都知道我要感謝他/她的(嘿嘿),所以這裡就不點名感謝了。

謝謝所有歡喜的朋友們,也許大家不知道,你們在書評區地隻言片語,都是我莫大地動力(我有刷書評區強迫症),真的謝謝,謝謝大家(抱)。

下面地日子裡應該會大修一下第一卷,把實體書的稿子徹底改成我滿意的樣子,空餘地時間就是用來寫承諾過大家地網上番外啦。

初步暫定番外有寧墨一篇,謝芹一篇,還有一篇神秘滴,目前保密(嘿嘿)。

但是我這個月寫得實在很累(今天結局這章是我連續22個小時沒睡覺,寫出來的),所以番外可能要休息幾天才能動筆開始寫了。

至於新坑,原先最早是打算寫歡喜娃地,但是現在再看,我真沒信心能寫得比歡喜還好。若果一篇新文寫得沒有進步,我會很抑鬱。所以,可能要調整個一段日子,看些書,清洗一下歡喜留下的痕跡,纔開新坑吧。於是,請大家暫且不要將歡喜下架,開新坑的時候我會公告的(抱)。

最後,我想說,歡喜能讓大家笑過,哭過,感動過,惦念過,我就已然很滿足了。

最後的最後,我還想說,我愛賀喜,愛到想把英歡在書裡面謀殺了之後自己魂穿過去霸佔賀喜的地步(握拳)。相信很多人也和我有一樣B的想法吧(咧嘴大笑)。

最後的最後的最後,我再說一句話

祝願所有陪歡喜至今的大家,都能歡喜,都能幸福(誠摯地),用力抱。

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二十七喜十外篇 年華袞袞驚心 (二)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三十七歡十五歡喜二十八歡喜二十三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十六歡喜十三歡喜四十四(重寫)歡十九(小修)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三十一歡喜十三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三十七歡喜八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三十七歡喜十一歡喜十三外篇 年華袞袞驚心(四)歡喜四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四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三十一歡三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二十九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五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十四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三十八帝業一歡喜二十三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三十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三十五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三十九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十二歡喜三十六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三十一歡七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九歡喜二十五歡三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三十七歡喜六歡九(小修)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九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二十四歡喜八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四十五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十一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三歡七外篇 年華袞袞驚心 (三)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四十三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十五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三十六外篇 年華袞袞驚心 (二)喜十六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四歡喜三十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十八歡五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二十八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二十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五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二十四歡喜三十六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4(卷四 雄)歡喜三十五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二十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31(外)歡喜三十八歡喜二十六歡喜二十九歡喜三十八歡喜七外篇 年華袞袞驚心(四)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七歡喜二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二十七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十三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二十三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十八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二十歡喜二歡喜四十四(重寫)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七喜四歡喜十三歡喜二十(暫刪半章)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三十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二十七歡喜四十五歡喜三十五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三十四歡喜十七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三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三十五外篇 年華袞袞驚心31[卷]歡喜四十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三十歡喜十二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