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說此時的容水竟然也臨危不懼,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可要知道即使一方小小縣令之餘當地也是如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所以此番容水口吐狂言,當真是讓黃知稀奇又惱怒,區區一介弱女子竟也有如此膽量。
要說幾月前他乃是邊境駐紮的一軍需官員,不大不小且處於那鳥不拉屎之地當真說不上是日子好過,手下也就零星幾個管事,早就思考着要從困境裡脫身之法。
恰逢詹克珍治理通州江城知縣伏法,始得這一官位空缺,朝庭也剛好收到黃知的調任奏章,再由黃知夫人孃家在京中一點關係疏通打理推波助瀾,方纔拿下這一縣令官職。
雖說官品不大,好歹也是位於各行各業蓬勃發展之地,比起在邊境不痛不癢的當個軍需官來說也算是一門好差事。
而走馬上任後,當官之人定也不外乎在乎的是名利權錢幾字,黃知不例外,也是憋着一腔幹勁妄想在通州江城作出點政績,讓朝廷刮目相看,來日好有機會升職高遷。
但就這幾月看下來,通州江城風調雨順,民風倒也較爲淳樸,並無大事要案發生,雖然說來是值得高興,但對於黃知來講卻並體現不出他的個人能力,總體較爲憋屈。
眼看着府裡上來小廝就要押解容水前往縣衙,容水豈能乖乖就範?她自認爲自己並非無理取鬧,也並未觸犯任何大燕刑法,怎麼可以俯首認罪?那樣可不是她的人生信條。
於是沉着半刻,容水在黃知即將走出門口時,朗聲說道:“黃知縣,如此不分黑白,禍害百姓,強壓民女認罪,民女不從!民女要前往通州向詹克珍大人狀告黃知縣!”
黃知一聽差點氣得吹鬍子瞪眼,他立刻遣人放下容水,倒不是害怕一介小女子當真去狀告他一個新上任的知縣,只是好奇這一派胡言的瘋丫頭能講出他什麼罪狀,便說“好你個刁女,你倒是把剛剛細數本官的罪狀,一一陳述!本官倒要看看我何罪之有?”
容水被放下,規規矩矩的先行了個禮,她知道自己在黃知眼裡再猖狂也不能真的目中無人,然後低頭一副順從恭敬的模樣,不得不說此法也的確是讓黃知心裡氣消下去一點。
然後容水才緩緩開口,字字鏗鏘有力:“第一,今夜之事一開始便是我容家先請了樂神醫進門看診,佔理在先,黃大人強搶大夫並因爲私事拿出官令壓身着實欺壓我們無辜百姓。
第二,據我所知,尊夫人腹部時有隱痛半月有餘,是並非需要急診的疾重患者,也不再樂神醫夜間出診的規矩之中,這是不分黑白。
第三,黃大人深夜押解我一介據理力爭的弱小女子進縣衙,且小女子無罪之有,無審無判,不符我大燕律法。”
黃知一一聽完,心下便覺得此人不簡單,不由得重新審視這個口舌如簧的女子,明面上倒也因爲她的一番說辭心裡稍微覺得理虧,但堂堂一方縣令難不成還要被這麼一個女子給唬住了?
黃知冷冷
哼了一聲,不屑道:“小小黃毛丫頭不知天高地厚,你知什麼?樂神醫在本官初到通州地界就前去拜訪並邀請下來成爲我夫人的專診大夫,而我請我夫人的專診大夫來看診,你有什麼好說的!再者你夜闖我府邸,損我官威,口出狂言,冒犯於我,可否治你一個不敬之罪?”
容水心裡極爲不服,哪裡想到一縣之令居然這樣強詞奪理,看來無論哪一個朝代都是一樣的,當官的就是一家獨大,是非黑白都是由他們說了算,自己還是想的太過於天真,不明規矩,還妄想與他好生講理。
可若是今夜當真鋃鐺入獄,且不說明日全城的瘋言瘋語就可以一人一口唾沫把她淹死,但就李氏流的眼淚也會讓她心如刀割。
容水正想要據理力爭,突然門口卻出現兩個女眷。
爲首的微胖婦人身穿錦緞蘇繡對襟裙,精緻華貴,倭寇髮髻上斜插幾根銀花珠釵,面目慈祥,身後跟着一個小丫頭伺候着。
婦人就是黃知相處十年的夫人劉氏,劉氏乃是京城人士,孃家書香名門,早些年也是京城大家閨秀,與當時考取榜眼的黃知相戀成親,跟隨前去邊境當官,一晃也是明豔動人少女成就人老珠黃的發福婦人。
但黃知也是真心與其相守相戀,哪怕是劉氏身材容貌俱是不在,也從未動過納妾心思,這點倒是爲人稱讚。
這件事早在黃知到任當天,有好事百姓守在府上發現新任知縣只有一名女眷而津津樂道,然後容水便是聽到了炸雞店裡的工人議論才知。
當時不放心上,只道是這縣令夫人必是美貌猶在,才讓夫君一心所繫,此時一見,發現不過是一個普通婦人,不僅身材走樣還容貌顯老態。
這樣看來這個黃知縣倒是值得讚揚,畢竟在這個時代就連稍有小錢的富甲都是幾房嬌妻更別提爲官之人,就拿上次那#來說娶的每一房都是各種姿色。
婦人一出現,黃知立刻上前安撫關心語氣上是濃濃的擔憂:“哎呀,夫人怎麼到這裡來了,夜寒露重不在房間裡呆着怎麼是好,還有你小翠!也不勸着點夫人?”
小翠立刻回答:“老爺不知,奴婢早知老爺擔憂着夫人勸她不要出門,但夫人倔強怕老爺請不來樂大夫大發雷霆,遷怒無辜之人一定要跟來勸解。”
小丫頭看着眼前黃知正要發作的情景倒是慶幸着夫人的顧慮是正確的。
劉氏對着夫君的貼心關懷不理不睬,卻直接上前扶住容水,充滿歉意的說着:“容姑娘是吧?今夜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當真是我家老爺不對,本來樂大夫晚間才歸已勞累不堪,樂大夫宅心仁厚爲姑娘家看急診,我家老爺的確不該強人所難!還要拿你一個小姑娘治罪,哎……說來真是慚愧。”
容水倒是沒想到這個劉氏這麼明事理,心生好感,忙說:“黃夫人如此明白事理,當真是容水感激不盡,容水別無要求,只請縣令大人多加體諒民女不要今夜強行請走樂大夫。”
黃知
冷哼一聲“哼,好一個多加體諒,本官體諒了你,誰又來體諒我的夫人,夫人從上月起便腹部墜痛,請了這通州所有名醫都探不出個原因,只有盼這樂神醫能診治出一二,奈何樂神醫終年遠遊,這次好不容易打聽到了神醫回到江城,特地不顧禮儀前去邀請,怎的被你劫途先登!”
說完,黃知也是氣憤不已,最近這一月以來擔心夫人擔心的寢食難安只盼夫人能早些得到診治,所以如此急切,一聽說神醫一回城便被請去出診,自然急火攻心不惜代價要請回來。
眼看兩人又是劍拔弩張的氛圍,劉氏嗔怪的看了一眼:“相公何必如此迫切啊?我哪裡有這麼急需診治?這病本就不是一兩日的事情了,待到明日再請樂神醫也不急啊!好了,今夜的事就這樣算了,切不可關押問罪容姑娘,這丫頭膽量不俗,句句在理,我也是相見甚歡,容姑娘要是有意,不嫌我年齡偏大日後咱倆結識一下也是好的。”
說完又對着黃知道:“以後容姑娘便是我的座上之客,再不準無禮對待!”
劉氏這麼說,是因爲了解自家相公的性情,怕他事後對容家不滿因此尋釁滋事,可就是更加害了容水。
再加上她與黃知成親多年,懷上過一兒半女卻都是流產告終,眼看馬上年過半百膝下無兒無女,也始終是夫妻倆心中一件憾事,看着眼前勇敢機智模樣秀麗的姑娘是打心底生出歡喜之情,自己要是有個女兒怕是也有容水這般大小。
容水早就對劉氏的通情達理頗有好感,哪有不願的?連連點頭說好:“容水豈有嫌棄之理?黃夫人如此賢良淑德,哪怕是年齡大上容水一輪,也想與您徹夜長談。”
眼看着兩個女人的友誼就這樣建立起來,一拍即合統一戰線,黃知霎時泄氣,有什麼怨言不滿也全都化爲烏有了,只得哭笑不得的嘆氣。
哎……他這個夫人啊!
這下看容水倒也沒有剛剛那麼大的火氣,反而也欣賞身爲女子卻有這麼一番傲氣與官府對上,吩咐了下人備下了茶水,守着兩個打算徹夜長聊的女人。
劉氏請容水坐上了上座,關切的詢問今夜事由:“容水,今夜你們容家可是出了什麼要事?是何人急病了?現在可還好?”
容水回答道:“夫人,今夜是我一個朋友爲了救我被那雷電擊中,手臂受傷嚴重,好在樂大夫及時趕到,現在正在爲他祛腐新生,施以藥物估計着不日可痊癒也沒有大礙!”
劉氏卻有些疑問:“原來如此,今日的確是雷雨天氣,但江城地勢平坦躲進房屋中應該可以躲此一劫,事發之時你倆在何處?怎麼會遭遇雷擊?”
劉氏一問完,倒是無意之間提醒了容水,本縣之令就在這裡,自己今日和君離之行已經有八成把握山脈上的確是有鐵礦石,只是苦於雷電來的兇險沒能先挖出些什麼。
但是自己臨走之時,幸好抓了一把砂土,也算是一點證明,畢竟勝於什麼也沒有幹所來的好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