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容水通過城門旁的小路離城,漫漫長夜本是應該安眠於枕榻之間的,選擇連夜趕路這本絕不是明智之舉,但因着家人的反對和心裡濃烈的不安,讓她選擇了這時上路。
幸好古代的夜間並不存在着什麼打劫歹徒之人,畢竟深更半夜除非十萬火急的事情,否則尋常百姓很難出門,所以若是挑在這個時候工作的歹徒,幾乎是苦守一夜也得不到結果的。
一路上還算安然,偶然實在是困頓不已,便倚靠着樹幹小睡一會,風吹冷了便又驚醒起來趕路,對於從未徒步出過遠門的容水來說如此艱苦終於是快看見鳳離山頭了。
此時天色已經是矇矇亮,有鳥影從晨昏的天空中掠過,熟悉的林間古道,青黛遠山,晨風撫過葉尖蟲動。
石間端坐妙齡女子,面容憔悴,只是眼裡亮光絲毫不減,她歇息夠,便又起身一鼓作氣登上了入山的小道。
山林中的幾座矗立已久的古樸木屋,經年風雨,依稀如昨。
顧長安早早起來來到了君離房間前,先是有禮的敲着門,半晌卻得不到應答,不由得奇怪的推門而進。
四處看了後自言自語道:“奇怪了,這君離少爺居然一夜未歸?早日起來那小段也不見人影了,這都是去了哪裡了?”
邊來到桌子前面,一看昨夜熬好的薑湯,此時也已經冷卻很久了,孤零零的漂浮着幾片薑片,打算收拾起來。
同樣風雨無阻早早起來的居正此時也出現在君離房間了,驀然的開口道:“這君離當真一夜未歸?荒唐!這還叫散心嗎?”
顧長安做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嗔怪不已:“作什麼突然出聲?居先生是要嚇煞我啊!”
居正懶得理不甚看的慣的顧長安,也徑自在房間裡稍微尋了尋君離。
這時門口輕動,一個人影邁入房間,正是一夜不見的君離,只見他面色蒼白,未冠髮髻,卻依然玉面少年。
他進來,說道:“居先生......是不是忘記了君離上日說過的話,君離做什麼自然是知道分寸的,我說是散心...你有什麼好質疑的嗎?”
說完,眼裡蔑然看向他,居正哀嘆一聲,不敢再造次了。
倒是顧長安,急忙找着衣裳過來爲君離披上,嘴裡唸唸有詞着:“居先生還不是關心着君離少爺,少爺不要怪罪了,我昨夜個還說不用這管你,你都這麼大的人了,誰知道你當真還是有些不知分寸,你看看你這身上都是涼透了。”
顧長安這般罕見爲居正說話,居正倒是沒表示領不領情,不置一詞。
君離也不再說話,許是覺得顧長安的嘮叨更煩,手一揮說道:“都下去!這裡不用人伺候,我要更衣了。”
居正還愣着,明顯是不死心還想繼續詢問那日跟君離提過的事情,只是顧長安是個頗有眼色的,知道他也問不出來個什麼,便死命的拉了出來。
一出門,居正一拂袖,憤然離去。
顧長安頓時嘴角一垂,邊抱怨邊離去:“總是這般不近人情
,當真是剛正不阿啊!”
結果邊走邊楞在原地了,迎面步履不緊不慢走過來的人不正是連夜趕路登山上來的容水,又會是誰呢?不過狡猾如顧長安也是一點也不吃驚!容水出現在這裡還正是他計劃中的一環,只是容丫頭這麼快就趕上來了卻是讓他稱奇,看來兩人在彼此心中的地位都是比想象中的更要重要一些呢!
真是喜聞樂見!喜聞樂見啊!顧長安笑逐顏開,他本生容貌便是傾城之姿,再是如此爽心笑容,爲了男兒身,做了這太監當真是可惜了。
容水費盡身體裡最後一股子餘力,登上了這鳳離山,入門卻有幾分怯意,她擔心着要是君離也沒在這裡,那她該怎麼辦?
昨夜出門沒想太多,一心要去鳳離山尋找,因爲除了這個地方,竟然也是想不起君離還有何處可去,不知是心酸多一些亦或者其他什麼感受多上一些。
逐漸走進久違的君離住處,熟悉的感覺漸漸襲來,這個地方也有過他們兩人的回憶。
而越靠近,越看見迎面來了一個步伐婀娜多姿的人,顧長安的嗓音陰柔獨特一開口,容水便認了出來。
只聽他難掩興奮的說道:“容丫頭總算是上山來了,可不知道把咱家是盼了多久!是不是老是忙着你山下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炸雞鋪啊!礦場啊之類的?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邊說着還邊推搡着容水了一下,意在埋怨、玩笑。
容水受了顧長安噼裡啪啦的一通的抱怨,也不在意,自己賴以爲生的產業到了顧長安口中卻成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微笑的迴應了。
只是熬夜趕路的身體虛晃了一下說着:“也是好久不見着長安你呢!山下諸事的確是忙的不可開交,早就應該抽空來山上看看你的。”
顧長安沒用着多大的勁道,卻發現自己讓容水退卻了幾步,也是擔憂不已,又看着容丫頭眼下一片烏青的痕跡,自個算着時間才暗道自己癡笨。
容水這明顯的疲憊,自然是因爲熬夜趕路太過勞累而形成的,而他還在這麼虛弱的身體上推來推去的,太不應該了!
馬上上前扶住了容水,一邊對着她明知故問道:“容丫頭啊,你怎麼是這個時辰上山的?按着你家到鳳離山的路程來算,想必你是連夜趕的路吧?”
聰明如顧長安哪裡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連夜趕路,她勉強的笑了笑,意圖打趣過去翻篇。
只是顧長安卻是個不依不饒的,說道:“你也別淨對着我傻笑了,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臉色,都慘白慘白了,快!快!我去給你找個房間先睡下休息一番。”
一說起又想到了一夜不歸的君離,這兩人還真是......互相折磨啊!一個不知疲憊連夜上山趕路,一個在刺骨的寒風中徹夜不歸。
這下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錯沒有,他本是一介太監,自來伺候着君離,看着他長大,沒有居正那麼強烈的復仇情緒,只有一貫的婦人之仁,見着兩個青梅竹馬又兩情相悅的一對,自然是想方設法湊合在一起,讓兩人也開開心心
的,他顧長安便是高興的。
從不考慮多了一個對君離影響力重大的人,會爲他以後復仇伸冤之路多上怎樣的阻礙,這也便是居正和他的差別。
容水撐着早已經透支的身體,問着顧長安:“長安...我,我這一次上山是爲了想知道君離是不是在山上?他那日不辭而別我很是擔心,一直料想着是不是鳳離山出了什麼事情,或者是怕他有什麼意外,現在見到你還請你務必將事情告知於我。”
顧長安看着容水強自支撐的樣子,也是終於覺得愧疚了,撕掉那封信件的目的就是爲了讓容丫頭尋上山來與君離重修舊好,哪裡知她上來是上來了,卻是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
他過去伸手扶住了容水,輕聲的告訴着她:“水兒啊,何苦......哎!君離他那日是和我、還有小段一起回山的,那一日我們在竹林中尋到他,因着居先生的吩咐要將君離火速帶回來,所以沒有去往府上辭別,還憑白讓你這樣擔心了,鳳離山並沒有別的事情,君離現在也是好好的,你別擔心了。”
原來......一切不安都只是一次錯誤的預感,不過這就好了,君離和鳳離山都沒有事,雖然依着容水對君離的瞭解卻發覺了顧長安話裡話外的一些漏洞。
不是攸關鳳離山生死存亡的大事,怎麼的君離也會給容家一個招呼纔回吧?不然以君離的行事作風,即使還在跟自己慪氣,也還是不會讓大家都爲他擔心的。
容水有氣無力的說着:“長安......那我得當面見見君離,我要與他問清楚,還請你帶......”
結果容水話沒說完,腦袋便斷片了,失去意識的那一刻,身體便軟軟倒去,也是幸好顧長安早有預備,一開始扶着容水了,現在便順勢讓她倒在自己懷中,不然就得直接給栽倒在地上了。
然後人還沒抱暖,君離房間的門被打開,他跨步而出時,定眼看清了一個就不應該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的人影,斜斜的倚靠在顧長安的懷中合上了雙眼,幾乎是愣住了,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這是幻想還是真實存在的。
直到顧長安叫苦不已說着:“哎喲喂!君離少爺啊!這容丫頭雖然不重,可是咱家手勁小也是抱不起這姑娘的啊!君離少爺還不過來搭把手啊?”
君離恍恍然的走過去,步伐不穩,看着顧長安懷裡幾乎像是柔弱無骨的容水還是不敢輕易去觸碰的。
她臉色放佛像是病中的慘白,額頭上還掛着虛汗,身上的衣衫沾染了許多泥濘和露珠,變得有些潮溼,身後還背上了一個包袱顯示着主人家做好了長途跋涉的打算。
顧長安又說:“這容丫頭是連夜趕路上來的,現在怕是累暈了也不礙事的。”
君離面上看不出來什麼表情,然而心底卻是酥軟的一塌糊塗,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無邪的弧度,他的小丫頭跋山涉水連夜上山來尋他了!
伸出手,君離用自己強健的臂彎穩穩的從顧長安懷裡接過了容水,緊緊的抱住,小心翼翼的神情猶如對待珍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