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氏說的,容婉決定她還是要去書院走一遭,她娘說的對,做事要有始有終。
第二天快到書院下課的時間,容婉抵達書院。
王棟將書院的名字叫做錦餘書院,諧音爲金玉。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又道歲歲平安,年年有餘,王棟希望他的學生不管將來的成就有多大,要先學會節制有餘,學會做人,再在書中領悟真諦,這是作爲一個先生的殷切希望和祝福。
這個地方,容婉還是比較熟悉的,多少次聽見講堂中郎朗讀書聲,多少次聽見王先生繾綣不吝賜教的聲音,又有多少次望着爬山虎繁茂的圍場,暢想那邊的天空是怎樣的藍。
靜靜地穿過雕琢精緻的長廊,容婉往後院的方向走去,推開書房那扇從來不設防備的門,容婉感受到的是來自書卷時不時飄過的墨香,還有來自那方案臺上屬於那人的味道,清新的皁角味道,亦或是殘餘的墨香,無論哪一樣,都在她的心裡泛起點點漣漪。
忽而前面喧譁熱鬧的聲音傳來,看樣子,下課的時間到了,容婉收起之前的思緒萬千,靜靜地端坐在一方椅子上,等着主人的到來。
“阿婉你來了?”
溫柔悅耳的聲音響起,容婉不禁身體莫名一震,看來她真的很難抵抗她的魅力。
“先生好,這些日子麻煩您了,請受小女子一拜!”
容婉身體微微一福,標準地問禮,像是個大家小姐一般,除過本身的身份,她其實也能做的有禮有節,規矩相當的到位,只不過平日裡沒有這樣的場合需要她這樣,也沒有可供練習的對象,是與王棟接觸的越久,越深知她自己有怎樣的不足,便在平日裡悄悄的練習,連容水也被她經常詢問,看是否做到了幾分相像。
說起來,今日還是第一次在旁人跟前表現她的禮節,容婉心中頗爲忐忑,面上絲毫不顯。
毫無疑問,王棟是驚喜的,從來沒見過容婉這一面,他印象中這個姑娘是爽利的,是活潑的,可以做的一手好菜,也會爲了姐妹兄弟據理力爭,是容家料理家務的一把好手,堅強勇敢樂觀自信,當然也是美麗的,今日又叫他看到了另外一面,這姑娘也可以是溫婉的,小家碧玉的。
心間思緒飛轉,不過是一下功夫,王棟趕緊上前虛扶了一把。
“太客氣了,快快請起!”
容婉拜的也快,收的也快,在王棟還沒碰到她的衣角之前,她已經站直身子,翹生楚楚地立在那裡。
當下裡,王棟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心情,她躲過他的觸碰,他們兩個是完全獨立,沒有關聯的存在,這是真理,也是事實,卻有點無法接受的感傷,他不喜歡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這麼遠,偏偏真的是這麼遠。
“先生,此番我前來,是特地來跟您告別的,以後就不來打擾您了.....”
“沒有的事,你這位學生,我很滿意,一點談不上打擾。”
王棟連連說道,打斷了容婉的謙辭,容婉只覺得先生人真好,爲了不讓她難過,竟然連番對她多加安慰,她對王棟的做法沒有半分別的想法,畢竟這是王棟,不是別人。
“先生說笑了,一直以來,先生對我們家幫助良多,既然先生說不是打擾,那便不是,不過,我還是要跟先生道別,這段時間麻煩您了。”
容婉骨子裡有一股倔強,今天她既然是要道別的,就要把這件事辦到。
然抽刀斷水水更流,容婉要是知道,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那好吧,希望你今後也能繼續學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歡迎你來書院來找我解疑答惑。”
王棟終究是按捺住心裡的真實情感,對容婉說了冠冕堂皇的話。要說他對容婉,已經產生非她不可的男女之情,倒不至於。他只是覺得這姑娘在他心裡是特別的,不一般的,這大概是世俗人說的愛情,可他在學術上頗有天分,在這種事情,就顯得有些呆板,沒有準備多走一步,哪怕是再靠近這姑娘一點點,他怕唐突,也怕自己做的不好,所謂近鄉情怯也便是如此。
“學生多謝先生教導,一定不負先生教誨!”
說着,容婉又行了一個大禮,王棟自是回禮,兩個人顯得十分客氣,又恢復到安全適度的距離。
自這天起,容婉再也沒有踏足過錦餘書院,直到他們兩個終成眷屬,纔算以女主人的身份重新入住,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
說回現在,如同來是悄悄地來,離開,容婉也沒有製造出多大動靜。
其實她衣袖裡還藏着之前沒有送出的手套,時隔好久,從春天到秋天,她也沒有送出的禮物。
在到錦餘書院之前,容水想着既然來都來了,把禮物送出去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到了跟前,她還是沒有就算當時被人擄去,她也緊緊攥着這雙手套,唯恐有什麼閃失,那是她愛戀的心,沉甸甸的,沒有一絲雜質。
好像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容婉變得有點矯情,從前的她,少女不知愁滋味,一天是一天的光景,嬉笑嗔怒,情緒只是片刻的,哪裡有那麼多傷春悲秋的時候。
如今呢,看一片樹葉脫離枝幹,悠悠地飄落在地,容婉心裡頓生淒涼,這便就是生命了,最後的結局,也是化作一抔黃土護住樹根,從無到有,叢生到死,也就便是了。
一個人的心境能從她熱愛的東西中體現出來,像從前,容婉刺繡,繡的是貓兒撲蝶憨態可掬,繡的是兩隻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繡的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而現在要麼是秋風秋雨愁煞人的風景,要麼是滿地黃花堆積的憔悴零落之美。
李氏說容婉越發成熟了,容水說大姐越發文靜了,容小妹呢若有所覺,靜悄悄地依偎在容婉的身邊,陪伴着她,繡活也好,做家務也好,容婉知道的是,她說話越發簡潔了,不再像之前似的嘰嘰喳喳,鬧個不停,會
挑重點,性子確實是越發沉下來了。
相比較容婉和王棟兩個人之間的好事多磨,君離這會算是春風得意,他和容水之間飛鴿傳信,三不五時的,也是除過軍營生活唯一的消遣了把。
這天中午,軍營又照例放假,君離歸心似箭,拔腿就要離開,是李二攔住了他。
“唉唉唉,黎君,我說你小子,每次一到這時候,溜得最快,要不是知道你這廝毛還沒長齊,還以爲你家裡面藏了美嬌娘!”
因爲要隱姓埋名,君離所幸又把自己叫回黎君,李二的話雖粗俗,卻沒有惡意,他們這羣漢子粗俗慣了,君離隱約都被同化了。
“你丫,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我家中是沒有,可我有個小青梅等着我回信呢,你這廝就等着看小爺我如何開花結果,以後就打一輩子光棍吧!”
在軍營中呆了已有月餘,君離再也不是從前的白麪小生,身材比之從前又結實不少,就連膚色也開始向古銅色蛻變。他把容水說成是小青梅,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他們二人相識於年少,今後相攜餘生,也是青梅竹馬,良辰美眷世無雙啊。
“好你個黎君,說就說,還來埋汰兄弟,等着,看我不打死丫的!”
李二飛身就去追君離,君離纔不會叫他得逞,飛身在前,身子靈活地閃過軍營裡往出走的將士,憑着這股機靈勁,將李二遠遠地甩在身後。
平日裡自稱是飛毛腿的李二,追人不成只好氣喘吁吁地回去。
“這小子也不知道平日裡吃的是什麼,速度怎麼能那麼快。”
“哈哈,我說二哥,你這飛毛腿不頂用啊,除了腿上全是毛,就別提自己會飛了啊,太丟人。”
王三一點沒有同情心地笑話自家兄弟,樂不可支地拍拍他來到軍營明顯縮水一圈的肚子,哎呦呦,真是笑死他了,笑得他肚子都有點疼了,平日裡總是李二消遣他,好不容易有這個好機會,他當然要好好嘲笑一下這廝。
“老三,你可別忘了,是誰每天把飯留給你,告訴你啊,哥哥我生氣了,這種好事以後再也沒有了!”
李二一臉傲嬌,直接攻擊王三的軟肋。
這招有效不?看看王三瞬間變得十分諂媚的臉就知道了,好用得不得了。
要說軍營最好的一點,對王三來說,可能就是伙食好,從前他們兄弟三人,跟着張大,也是吃喝有保障,就是除了出門改善伙食,平日裡三兄弟輪流做飯,嘖嘖那是慘不忍睹,他和李二做的飯還算能吃,他們老大做的嘛,額,還是不提爲好。
所以來了軍營,王三可算是覺得能敞開肚皮好好吃了,但是他忘記了,這是軍營,怎麼可能一點章法都沒有?按照一個正常成年男子的飯量,每頓飯都是有嚴格要求的,作爲一個軍人要是胖的都走不動路,上了戰場,豈不是連仗還沒開始打,就要潰不成軍?因而大胃王王三從此就跟他夢想中的軍隊好生活拜了個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