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箭溜造這麼快,肯定有貓膩!
那神火箭溜的圖紙每日早上派出,晚上收回,就白日裡這點子時間,朱總旗這幾人又不是他公當年那般對火器瞭如指掌,怎麼可能造得這麼快?!
而且從前借出、歸還圖紙,都是朱總旗親自來,現在居然派了朱任那小子過去,他當時懷疑歸還的圖紙是假的,特特問了庫房的丁主事,丁主事看了圖,好似有些不同,又看不出來什麼。
那也就是說,那些人仿製了一份相似的,將真圖藏了起來!
他們竟然敢犯軍規!
龐申想到這一層,心裡說不出的興奮。
那朱總旗死了兒子,就把賬算到火器營頭上,非要造什麼神火箭溜,還弄來弄去,得了指揮使的青眼!
偏火器營現在沒有得用的匠人,他們父子也找了工匠看了圖,都沒有把握能造出來,這樣一來,若是真讓那姓朱的造出來火器,火器營還有什麼臉面?!
說不定,火器營還是這個火器營,卻不再姓龐了!
龐申惴惴不安,關鍵自家爹又是個沒用的,他不自己出手,這火器營還真不一定能傳到他手上來!
壓住了自家兄弟,沒想到又殺出來個朱百戶!
龐申越想越來了精氣神,直接錯開昨日探的地方,朝着營地裡面走去。
朱總旗的營房就在裡面,若有圖紙,也必然在朱總旗手上。
龐申快步朝着目標營房跑去,周圍沒有人,真是天賜機會!他一掀簾子探頭向裡看去,黑黢黢的,一個人都沒有。
真是天賜良機!
龐申立時進到營帳中翻看起來,屋裡有些零零散散的圖紙,沒有一張是神火箭溜的全圖。
龐申不禁暗暗猜測,難道朱總旗一行人把圖紙拆開來謄畫了?
若是拆開謄畫,卻不好拿出去告他們了!他們就不怕拆開出錯嗎?
龐申仔細數了數,火器細節的圖紙也就五六張,只是一些細部的圖,連神火箭溜全圖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不對,肯定還有全圖!
龐申又尋了一圈,並無所獲。
難道在那姓朱的老頭身上?!以那老頭的做派,定然不敢隨便放在營裡,肯定在他身上!
龐申想到了這一點,便不敢再多逗留,算着時間,連忙朝外退去。
回程也是順順當當,誰想就快到了營門口的時候,忽然被人高喝一聲,“誰?!”
話音未落,三個壯漢直接撲了過來!
一切都太快了,好似演練好了一半,三個壯漢將他用布罩住,他哪裡敢束手就擒,這裡就離着營門口不遠了,龐申奮力掙扎,準備突出重圍。
那三個壯漢倒也不叫人,對着他一通拳打腳踢,龐申被打得鼻青臉腫,腦子卻保持着清醒,趁着抓他的人手下一滑,一下躥了出去,那幾個人在他身後追,他拼出了吃奶的勁,直接飛出了營門口,守衛的人大喊站住,而他已然逃出了營。
他逃出了營,朱任和手下幾人嗤笑了起來,“平日看着人模狗樣,如今連狗都不如!”
一人可惜道:“哪怕他偷一片圖紙也好,立時就能送他去見官!”
朱任一愣,“你這麼說,咱們該往他懷裡掖一片圖,然後扭他去指揮使那!”
畢竟龐申是自己跑進營地來的!
朱任正要後悔,另一人又道:“總旗必不讓咱們這麼辦!這個關鍵時候,還是不要生事的好。”
這是事實,朱任也無話可說。
不過能狠狠地打龐申一頓,已經算是爽快了!
朱任心裡東奔西突許久的惡氣,壓下去大半,攬了衆人,“明兒我做東,咱們吃一場去!”
一邊出了一口惡氣,另一邊可就癟了這口惡氣。
龐申當晚只顧着逃跑,疼也顧不上了,回到家中才發現自己渾身青一塊紫一塊,一張臉成了豬頭,完全沒辦法見人。
他本來還想認虧,次日,卻聽說朱任竟然請了幾個兄弟下館子。有人看見說,朱任幾人拳頭上都露了紅,吃飯的時候還說下回再讓他給哥兒幾個鬆鬆筋骨。
龐申一下子明白過來!
朱任這是早就發現了他,當晚就是在那等着他呢!
這麼一明白,人還躺在牀上養着,心裡這口氣就快憋不住了。
*
到了七月最後一日,魏銘難以入眠。
難道前世出事,是到了七月最後一日嗎?
他雖重生,可對於安東衛所來說,並無太多影響,若是他重生、小丫穿越這事,使得倭寇沒有如期上岸火燒火器營,魏銘說什麼都有些難以相信。
朱總旗那邊,每日將圖紙護在胸前。今日魏銘去看他,他道被人撞了一下,他當時着急忙慌地看了,卻見圖紙妥妥地在胸前,一動未動。
朱總旗道:“瞧這架勢,只怕一匹馬撞我,圖紙都丟不了!”
朱總旗人和圖都不在火器營中,而整個安東衛都因爲倭寇活動頻繁,防備有所加強。
怎麼看,在這七月的最後一晚,都不會出事。
魏銘勸自己淡定些,就像那小丫頭下晌勸他的,“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酒肉穿腸,纔是真相。”
把佛說和她說,就這麼攪到一起,好像......還真有這麼點道理?
一牆之隔的崔稚屋裡,有此起彼伏的小呼嚕聲傳來。
魏銘笑眯了眼睛,心思放下大半,脫了鞋子上榻,摸過蒲扇搖着,睏意在小呼嚕聲裡籠了過來。
只是還未完全現今黑甜鄉,靜謐的黑夜裡,忽然傳來喧鬧的吵嚷。
由遠及近,此起彼伏。
魏銘直接彈身而起,闖出屋門,便聞見了風中隱約的火灰味,他朝四周望去,朱總旗營地的方向,火光沖天。
“走水了!走水了!”
喊聲終於到了皇甫家附近,立時皇甫兄弟也跑到了院子裡,皇甫飛一眼望去,大喊了一聲糟糕,“是朱總旗的營地!”
這一鬧,崔稚也揉着眼睛走出了門。
她眼睛尚未完全掙開,只見一陣疾風倏忽晃過,目光追去,正是魏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