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氏如此明白,沈攀也就不再多言了,正逢蘇玲端了茶盅進來,沈攀喝了口茶,便退了去。
沈攀一走,蘇玲便同穆氏低聲道:“五爺來找太太說了什麼?”
穆氏倚重蘇玲,但她這樣的心思,卻不好意思說出口,她想起沈攀說的話,笑道,“五爺同我說,給你好好挑個好人家,萬不能委屈了你。”
這話一出,蘇玲眼皮一跳,“太太!蘇玲這輩子就沒想着嫁人,挑什麼樣的好人家,我都不去!”
穆氏曉得蘇玲同她未婚夫情深義重,自從她那未婚夫沒了之後,便不肯再嫁人,要爲那未婚夫誓守到底。可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會蘇玲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如今年過雙十,總不能真的就這樣蹉跎下去。
穆氏拍拍她的手。
“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你還沒嫁人,怎麼能把這輩子的日子定死?你爲那人守了五六年,也差不多了。”
“太太萬不要這麼說!蘇玲可是發了毒誓的!蘇玲這輩子要爲他死守,蘇玲也絕不離開太太半步,當年若不是太太,只怕爹孃都活不下來!”
蘇玲的未婚夫乃是個鏢人,走鏢路上遇到了劫匪,鏢丟了人也沒了,僱主找到了蘇玲未婚夫的父母討錢,那家拿不出錢來,僱主便將他們屋子收了,將老兩口趕了出來,逢着寒冬臘月,差點死在街頭,是穆氏好心,將老兩口並童養媳的蘇玲救了回來。
蘇玲自那便發了毒誓,要侍奉穆氏一輩子。
穆氏聽她這麼說,還想再勸,卻也知道蘇玲是個烈丫頭,硬勸不得,只得作罷,道:“再說吧,你也再想想。”
穆氏自聽了沈攀的言語,心中涌去無限心勁,她活成這副模樣,還能遇上良人,雖然見不得光,卻是這枯朽日子的一點新芽。
太多年她沒有見到這樣的新芽了。
她的日子有了轉機,自然也想要蘇玲好。
穆氏臉上露出柔情與希冀,蘇玲看着卻暗暗心驚。她想想那沈攀,又想想太太突然提及自己出嫁的事,好像知道了什麼,又說不清楚。
“太太,今日下午還去小佛堂嗎?”
太太每日都去小佛堂,昨日因着頭疼沒去。
穆氏想了想,“罷了,這些日都不去了。你開了庫房,把兩匹絳紫色的布找出來,我親自給五爺製衣。”
她說得輕鬆,蘇玲聽了卻是一驚。
不妙了。
*
萬音沒有找到她的德郎,崔稚和魏銘安慰了她一番,帶着墨寶回了家。
“萬音真的看到黃德了?”
崔稚疑惑,她踢了踢墨寶的小尾巴,嘀咕道:“還以爲你能當警犬用呢!結果就叼了一塊牛皮糖!你說你是缺吃了還是缺喝了,這麼給我丟人!”
墨寶很不認同地調過頭來,“汪”了一聲。
魏銘想了想前後,“萬音應該沒有認錯,或許真是那黃德。”
“那黃德都來了揚州了,爲何不去找萬音?”崔稚不明白,“要麼拿了錢跑路,再也不回來了,要麼就是心裡真的有萬音,回揚州來找她。這算怎麼回事?萬音這麼有名氣,想找她還不是易如反掌?”
魏銘琢磨了一番,“也許,黃德本來就沒有離開揚州?”
“啊?”崔稚驚訝。
“你還記得萬音說,黃德不是揚州人卻說了一口揚州話嗎?揚州是運河重鎮,各地的人都有,只要能交談便是,何必非要學揚州話?”
崔稚眨巴眨巴眼,“好像是誒,那黃德這個說辭很牽強。”
魏銘卻問了他的疑問,“但萬音說起黃德的好,說起黃德冬日冒着嚴寒風雪,半夜裡爲她尋藥,這樣的事,總不會是黃德騙她......”
“怎麼不會?”
崔稚立時否定了魏銘,“魏大人你不知道,我們那裡,有一種男人,專門學習勾搭女人的招數,就是爲了騙女人,把女人騙得團團轉,要人給人要錢給錢,那些被騙的女人還都不能自拔!她們一般都相信男的是真愛她們的!”
魏銘面露訝然,“不過在大興,我甚少見到。”
“古代當然不同,古代女性沒有這麼多的獨立財產,甚至說很多的女性都沒有出行的自由,更不要說被騙了。”崔稚道。
但她話音一落,忽的想到了什麼,一轉頭,正好與同樣想到了什麼的魏銘對了個眼神。
萬音在古代女性裡,算是半自由又有錢,那黃德所作所爲,可不就是把她的人和錢都弄去了嗎?
難道萬音真的是遇上了那種高級騙子男人?
崔稚和魏銘都有些難以置信。
有可能外人都說的萬音被騙的事,真的是真的,只是萬音陷在其中......
魏銘抱了臂思索,崔稚憤憤不平,踢了踢墨寶的小尾巴,“你真該把那個黃德找出來!我還真想見識見識,什麼樣的人物,能把這一套玩的這麼轉!”
墨寶捱了踢,很不樂意,不再理會崔稚,踢踏着小蹄子往家門口跑去了。
到了門口,崔稚便聽見它汪汪叫喚起來。院子裡傳出來段萬全招呼孟中亭的聲音,“孟生瞧着清瘦了!”
孟中亭道沒有,話說完一頓,“墨寶!”
崔稚腳步一滯,一把拽着魏銘往一旁的柳樹下躲去,“哎呀!孟小六怎麼找來了!這要是讓他看見我和你一道回來......”
她晌午還在孟小六耳邊說和魏銘不熟,順帶着說魏銘壞話呢!難道現在就要打臉?
魏銘哼笑一聲,嘲諷地看她一眼。
“謊言就是謊言,早晚要被拆穿。”
“那也不是現在!”崔稚掐了小腰。
但聽到院裡孟中亭問墨寶她在哪的話,心裡急的不行,這麼赤裸裸的打臉,孟小六肯定覺得她是謊話精,以後不跟她一塊玩了!
不成不成!
她看向魏銘,見魏大人抱胸睥睨着她,她只好央求起他來。
“魏大人,幫我個忙好不好?你避一避好不好?”
“呵!不好。”魏銘拔腿就要走。
崔稚死命拽着他,“魏大人,江湖救急啦!幫個忙,我帶你吃好吃的!”
魏銘纔不像她一樣,有點好吃的就跟人家跑路,他道,“不好。謊言早晚要被拆穿,早拆穿也好。”
“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
崔稚撒潑起來,死死拽着魏銘不讓他走,聽見院子裡孟中亭說要出門瞧瞧她的話,更是急了,向前一撲,直接抱住了魏銘的腰。
“你給我留點面子啦!”
魏銘腰間一緊,被她這一拽一抱又一喊,懵了一時。
回過神來,魏銘看住了她,沉了聲音,“你確定要我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