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如初也不看她們,只管朝着那兩輛車走去。
田氏最先反應過來,猛的一扯另外兩人,連忙攔到華如初面前,行禮道:“老奴給大少夫人請安。”
“請安也不用攔着我,一邊呆着去。”
田氏有心拖一拖,車裡的東西就搬完了,便道:“老奴哪敢攔着您,只是沒想到您會來這,又髒又亂的,您不如去屋裡等着,有什麼要看的要問的只管說,老奴立馬給您拿來。”
“今兒我算是長見識了。”華如初看着田氏笑得譏諷,“原來祁府做主子的還得聽奴婢的安排,不如干脆就讓你做了主子如何?”
田氏嚇得腿都軟了,龐大的一堆就那麼跌坐在地上,“老奴……老奴不敢。”
“不敢就滾到一邊去。”
田氏這會倒是想動了,身子卻軟得動不了。
也不用華如初吩咐,祁福上前拖着田氏的手臂丟到一邊,那輕鬆的模樣顯然是個練家子。
彷彿這時候大家纔想起來,祁管家雖然看着不慍不火的,卻是跟着老太爺上過戰場的。
有幾個田氏的人還想趕緊將東西都送到地窯去,地窯備着的東西很多,只要混到一起了大少夫人就是想查又能查出什麼來?
祁福到這會哪會看不出來這中間有貓膩,一腳一個將人踢到一邊,看向車中的東西。
此時車中已經見底了,只剩幾袋米麪。
華如初打開其中一袋捏了一點出來。
是麪粉,不過本應該雪白的麪粉卻泛着黑。
再開一袋,依舊如此。
華如初沉着臉,找到一袋米打開,掏出一把,看着倒是沒有問題。
祁福突然道:“這是蟲米,不是今年產的。”
真是反了天了!
將米放回去,華如初拿帕子擦了擦手,看也不看跪在地方直髮抖的人,道:“去地窯看看。”
“是。”
祁福重重擊了兩下掌,祁家護衛從暗處出來。
“看住院中的每一個人。”
“是。”
地窯架了梯子,華如初差點就縱身跳下去了,還是晴好反應快,就着給她提披風后擺的動作拉了下她才阻止了她。
從梯子上爬了下去,又將祁珍扶下來,華如初彎腰步入地窯。
地窯還有人在,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看到進來的人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能做這個活的自然是田氏的人,或者說和田氏一夥的。
華如初懶得理他,打量了下這個挺大的地窯。
祁家不愧是建家百餘年,這個地窯建得尤其結實。
地面上都是鋪了青磚的。
東西按類分開堆放,剛纔已經知道了面和米的問題,華如初直接來到菜蔬那一堆前。
大白菜倒還好,壞的不多。
山芋,番薯這一類的東西應該是自家莊子上種的,品相倒也不錯。
可那些肉食卻是讓祁福氣得想罵人。
那一堆堆的碎末一樣的東西就是平日裡給家裡主子吃的肉?
沒錢的老百姓過年都會買肥肉均勻的後腿肉。
堂堂祁府吃的卻是這種!
要說田氏一個人敢有這個膽子,他不信。
這事裡要沒有二夫人蔘與,他不信。
“米麪各拿上一袋,肉用東西裝上一些,送到主院去。”停了停,如初又吩咐道:“不要讓老太太知道,她現在不能再受刺激,要是老太爺方便,請他老人家出來一趟。”
“是。”
在地窖裡繞了一圈,華如初冷笑着離開。
敢情她往日裡吃的就是這麼些東西。
重見天日後,華如初心情實在說不上好,看着凍得瑟瑟發抖的幾人道:“都帶到前院去,雙芷,你派人去將各房的幾位主子都請來。”
“是。”
晾在前院的兩位管事被領到了主院。
等待的時間裡,華如初翻了翻帳本,問了問雙芷,對莊子裡的事務大抵有了個數。
人來得很齊。
各房的男女主子都來了。
華如初起身相迎,一一行了禮。
祁武氏當沒看到她,從她身邊繞了過去。
沒多久,祁佑揹着老太爺也過來了,幾個兒子連忙上前攙扶。
等丫頭上了茶,華如初只留下了雙芷和祁福以及她身邊的晴好,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起身團團行了一禮,華如初朗聲道:“受祖母之託代行掌管家之職,如初惶恐,只是祖母已經病了,又接近年關,只得硬着頭皮迎難而上。”
停了停,又道:“請各位長輩前來,是因爲有事如初不知該如何解決,只得驚動各位,祁管家,你將東西都拿上來。”
“是。”
林氏心底暗叫糟糕,她只記得去平帳,卻忘了地窖那裡的後續沒有處理好。
沒想到華氏動作這麼快。
這下她是真的後悔了。
“米我不會看,祁管家說是蟲米,這麪粉我卻是見過的,只是從沒見過這般黑的,既然我們說不出好歹,正好兩位莊子上的管事也在,便請兩位管事掌掌眼吧。”
兩位掌事不用看也知道這東西的好壞——因爲這是他們今日送來的東西。
面對着眼冒冷光的大小主子,兩人腿腳一軟,就跪了下去。
嘴巴哆嗦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脾氣暴的祁沈氏拿起茶杯就朝兩人砸去,“狗東西,平日裡就給我們吃這樣的東西?活活打死你們都不解恨。”
華如初沒有阻攔她的動作,實際上,她也有打人的衝動。
“三嬸稍安勿躁,祁管家,把那一樣也拿過來。”
“是。”
祁福再次拿上來的是用大盆裝着的肉,和他們印象中一條條肥瘦均勻的肉不同,這些全是一點點的碎肉。
看着這盆肉,大家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到華氏道:“這是我從地窖拿上來的,下面的我也翻着瞧了瞧,全是這樣的。”
如果只是米麪之類的東西,大家還不會覺得如何,畢竟莊子上的都是爲祁家服務好多年的老人,又都是世僕,老太太平日裡也極爲信任,每次送了東西來並不會親自檢查,就是讓廚房的人過過眼。
可這些肉卻不同,花了大價錢買進來的東西,又不是出自自家莊子裡,怎麼都不會不過眼吧。
再說也就是過年這一陣纔會囤積大量的肉食,畢竟不出了節,是不會有地方賣肉的。
此時看向林氏的眼神就都帶了質問。
就連祁家二爺也是如此。
老太爺用柺杖用力點了點地面,臉上沒有表情,語氣卻是冷的,“老2媳婦,你怎麼說?”
林氏縮了縮身子,急中生智,道:“這些,這些都是極便宜買進來的,準備用來跺了做餃子餡,真正要用的肉還沒有買,對,還沒有買。”
沈氏冷笑着道:“二嫂,容弟妹提醒你一句,今日可都二十五了。”
“我原本也打算今日去買的,人都約好了,沒想到……沒想到我這就出了簍子,所以,所以就……”
華如初現在要做的不是追究責任,而是讓林氏吐銀子出來,朝三嬸微微搖了搖頭,道:“二嬸約好了人可付了訂金?”
約好的生意要先預付一些訂金,這在哪裡都是如此,林氏就是想否定都不行,只得咬着牙道:“對,已經付了一百兩銀子。”
“既然人都已經約好了,就請二嬸將這事包圓了吧,對了,飯後我們便對了帳,只得幾日過年了,事又多,我真擔心時間不夠。”
想到帳上面要補上的窟窿,林氏心都在滴血,那些肉她可是以肉最貴的價格記上的,“行,那我先去聯繫賣肉的。”
“二嬸請便。”
老婆做了這樣的事,祁家二爺覺得沒臉,便不在這裡繼續坐下去,跟着起身告退。
祁武氏連看都不願看華氏一眼,也起身向老太爺告退。
沒走的幾人都安坐着,想看看老太爺會怎麼說。
老太爺用不甚清晰的視線看向孫媳婦,“你不想追究此事?”
“再怎麼追究二嬸也是祁家的媳婦。”話一落,又覺得自己說得太生硬了,正想再添上一句,老太爺又說話了。
“所以,你是想讓她賠上銀子。”
“是,祖父英明。”
老太爺心下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便英明瞭?連個捧人的話也說得不誠懇。
心下有了鬆動,再說話時老太爺的語調就沒那麼咄咄逼人了,“帳面上的錢不夠過一個年的?”
華如初微微笑了笑,“祖父,帳本我還沒拿到手,只聽雙芷說還剩三千餘兩,不過等帳本拿回來時,上面應該要多上一千兩吧。”
林氏要補上的窟窿可不少。
四千兩放在一般家庭確實是挺多了,可在祁家,這點銀子根本撐不了多久。
就在衆人心底琢磨的時候,又聽到華氏道:“不過二嬸當時備下的年禮許多都用不得,祁家不是小門小戶,走禮也不能走得太輕,免得被人看輕了去,如十年份的人蔘便有些送不出手,我的幾個丫頭現在還在整理,我打眼看了下,恐怕得有大部分得重新置辦,這麼一來銀子恐怕就沒多少剩餘了,不過只要撐過這個年,明年初鋪子裡便會將今年最後一個季度的銀錢送來。”
祁家居然已經落敗至此了,老太爺心裡長嘆一聲,面上卻不顯,道:“現在既已是你掌家,一應事情你便做主吧,不用去問你祖母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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