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聞佑也睜開了眼。
“要不要喝水?”
華如初是想喝的,可天寒地凍的她不想讓男人起身,搖頭道:“不渴,你還困嗎?”
“不困。”
“那我們說說話。”
聞佑給她拉了拉被子,又將人摟得更緊了些,“恩,你說。”
說什麼呢?華如初想了想,能說的好像挺多的,“你不奇怪爲什麼我二姐和二姐夫不回夫家而是在這裡過年嗎?”
“爲何?”
“表現得一點也不好奇,真打擊人說話的積極性。”華如初撇了撇嘴,擡起頭親了聞佑一記還是給他解答了,“我姐夫的爹孃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老一輩的事我不是特別清楚,好像是因爲情仇吧,嚴家堡差點就完了,後來我爹明裡暗裡的都幫了不少,逢年過節時諾大個嚴家堡卻冷冷清清的,我爹就年年叫他來我家過年,後來成了華家的女婿也沒有改變。”
“這門親事是你爹決定的?”
“纔不是。”華如初挪了挪身體讓自己貼着暖源更近點,“我姐當年在揚州可以說兇名和美名齊揚,許多人眼饞她美貌卻接受不了她過於剛強的性格,衝着華家來的我姐又看不上,年華就這麼耽擱了,有那喝多了的說難聽話被姐夫聽到了,將人揍得幾個月下不來牀,然後就找人前來提親了。
我姐當時還不願意嫁呢,說她不用被人同情,哪想到我姐夫卻說這是他想了許多年的事,一開始沒來是因爲家裡的事沒有處理妥當,他擔心會給姐姐給華家帶來麻煩才忍着,現在終於趕上了,能得償所願了,何來同情,你不知道當時我姐都哭了。
我長這麼大就看我姐哭過三次,第一次是我爹一身是血的從戰場上回來,我娘六七個月的身孕沒有保住,哥哥又受了傷,好像一下子頂天的人全倒了,她白天撐着,晚上我聽她偷偷的哭過一回,第二次就是我姐夫說這番話的時候,我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姐姐心裡是有姐夫的,只是兩人都以爲對方心裡沒有自己,幸好沒有錯過。”
聞佑輕撫着她的背低聲問,“第三次是你出嫁的時候?”
“對,哭得最狠的一次就是這次了,大概是因爲成親了心性軟了。”
沉默了一會,聞佑才道:“怪不得襟兄在這裡就像在自己家一樣自在,不像客人。”
“你要是哪天也能像姐夫那樣了我爹孃才高興,你表現得越客氣我爹孃纔會越不喜歡。”
“我會注意。”
“放心吧,你現在在我爹孃心裡的印象分高着呢!你對我好他們都知道。”抱着暖烘烘的人形暖爐,華如初打了個呵欠,感覺又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道,“還早,我們再睡會。”
“恩,你睡。”
除夕這一日,華如初起晚了。
不過在自己家裡,她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知道他們乘了一路的船旅途疲憊也沒人說他們什麼,只是沒等他們就先用了早飯。
兩人單獨吃了些,華如初就接收到了母親大人的眼色。
心知肚明是有事要問,華如初起身挽住她孃的手臂,大刺刺的安排道,“你們男人喝酒去,我們女人要說悄悄話。”
華清指着她笑罵,“你還安排起你爹來了,有什麼話還是我這個做爹的不能聽的?”
華如初不和她爹辯,轉頭就和她娘告狀,“娘,爹不聽話。”
任雅真氣笑不得,敲了她腦袋一下,“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阿霖,你去西暖閣安排一下,讓他們幾個爺們有個說話的地兒,素織,你去將東暖閣收拾好,罩籠都燃好。”
“是。”素織是任雅真從孃家帶來的陪嫁,嫁了人後丈夫早逝,也沒能留下一兒半女,便又回了華府侍候,是華夫人身邊現在最得用的管事娘子。
母女三個帶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進了東暖閣,小孩睡飽了精神好得很,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四處看,看到華如初時居然咧嘴笑了。
華如初看着他也覺得親近,伸出手去將他抱過來,逗了逗他後從懷裡摸出準備好的一個香囊放進他厚厚的棉包裡。
“什麼東西?”華如夢拿過來摸了摸就倒出來看。
是塊玲瓏剔透的玉,雕刻出一個她從沒見過的圖像,看着像個人。
華如初當然不會說這是個玉觀音,她畫了圖找琳琅閣的師傅廢了不少材料才做成功的。
她有着上世的思想,所以也就記着男戴觀音女戴佛這樣的話。
這個世界可能沒有觀音娘娘,可私心裡她希望她的小侄兒能得到另外那個世界神佛的照應,健健康康的成長。
“反正不是二姐你能戴的,你就別問了,等天氣暖和點了你就將這玉掛到侄子脖子上,不管有用沒用,總歸是我一片心意。”
“你當我和你一樣看到好東西就想扒拉回來啊!”華如夢白她一眼,又塞回了兒子的棉包裡。
美人就算翻白眼也是漂亮的,華如初笑嘻嘻的在心裡調戲二姐,親了侄子一口問,“我只知道我侄子大名叫嚴惜,乳名是什麼?”
“笑笑。”
華如初腦瓜子一轉就知道這是二姐取的名了,“你還在怨念姐夫不愛說笑啊,阿佑也不常笑,我就不嫌,才嫁過去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是不笑,那張臉僵得都做不出表情了,現在已經好多了。”
“一直是從你的信裡聽說一兩句這樣那樣的事,現在有時間,你詳細點說說,他改姓聞的事就那麼順利?祁家能放人?”
“祁家都將他逐出家族,並且狠到剝奪了他的姓氏,他們還有臉來阻止不成,再說那是儲君賜姓,誰敢置喙。”華如初不想嚇着笑笑,將他往他娘懷裡送。
“逐出家族?剝奪姓氏?”忘了姐姐的氣性也不小,華如初手一縮,換個方向送到了娘懷裡,這裡纔是最安全的。
任雅真失笑搖頭,輕拍着孩子安撫,耳朵卻豎起,不錯漏女兒的對話。
“快說,怎麼回事。”
喝了口茶,華如初將嫁過去後的事一一道來,要是相隔兩地,她自然是報喜不報憂,可她人好好的就站在兩人眼前,也就沒什麼好瞞的了,她想讓家人都知道阿佑對她有多好。
茶喝了三盞,時間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華如初的聲音才停下來。
一直傾聽的兩母女也籲出一口長氣。
這也好在她們華家的女兒是這麼個不好欺的性子,換成別家小姐,不定會被祁家拿捏成什麼樣。
“所以你們現在是別府而居,不用受任何人的氣了?”
“自然,誰還能管到我。”
“沒想到妹夫還有這魄力,能爲你做到這程度,好樣的。”
任雅真卻有些擔心,“他現在心裡有你,所以能爲你做到這程度,要是以後……這性子到底是太絕情了些。”
華如初握着母親的手安慰,“娘,我不是那些什麼都不懂,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就算真有那個萬一誰吃虧還不一定呢!您擔心得太遠了些,再說阿佑對我真不真心我感覺得到,他要是拖拖拉拉的既離不了祁家又想拖着我我纔不幹,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離了祁家生活就行,他心裡並沒有將祁家拋開,揹負了那麼多年的責任哪是想拋就能拋掉的,只是從明面上轉到暗處罷了,我也不會阻止他這麼做,他要真那麼無情我才該擔心。”
“行了,我不過說了姑爺兩句你就回我一堆,到底是嫁人了,心都到別人身上去了。”
“娘,我哪有,我只是說了實話嘛,總不能讓您和二姐都覺得他絕情,那以後你們又要擔心我了。”
“就你會說。”任雅真嗔她一眼,眼角雖然有着細細的紋路,可一顰一笑中透出來的瀲灩風情,一點不比年華正盛的女兒遜色。
華如初吐舌,勾住小侄兒的手逗弄,又說起另外一件事,“阿佑說明年他會申請外任,他倒是願意來揚州,可是揚州這邊的官位都是滿的,以他的身份和皇帝對他的看重也不會將他仍在一個無足輕重的位置上,倒是兗州有很大可能,那裡前不久擼掉大批官員,許多官位空懸,去那裡也不會觸及到別家的利益,他說先離了太原再說,等以後揚州這裡有了機會他再想辦法調任。”
“當真?”這下不止華如夢大了嗓門,就連向來和聲細語的任雅真也喜不自禁的大聲許多,小孩兒也經事,嚇得瞪圓了眼後又沒事人似的,抓着華如初手指頭的小手卻緊了許多。
假意掙脫幾下,果然引來小孩兒更用力握緊,華如初滿意的笑,邊漫不經心的回話,她最興奮的勁已經過了,“當真,只是短時間之內應該不可能。”
“我和你爹還活個十年不成問題,只要你們在十年內儘早回我們身邊來,讓我們多看幾眼我們就滿足了。”
“娘,您和爹還這麼年輕,怎麼可能只活十年嘛,最少也得三十年。”
“要真能活到那歲數娘也不嫌棄,只是這事娘做不得主,看老天爺憐不憐惜吧,你爹做了一輩子好事,說不定老天爺就開眼了也不一定。”
任雅真笑,看着兩個女兒只覺得滿足不已,女兒嫁得好就是了了她心中最掛念的兩件大事,至於兒子……娶進來的媳婦她還用擔心?這不是做媳婦的該擔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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