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一路辛苦。”
簡單簡單的幾個字卻暖進了安和心裡,頓時覺得自己這一遭罪受得值。
眼光瞄到聞大人身後隨之前來的人,安和笑道:“聞大人添丁進口乃是大事,老奴不過是個卑賤之人,卻也想親口向大人道句恭喜,還請聞大人不要嫌棄來自老奴這無福之人的恭賀。”
“安公公的心意本官接受了,至於恭賀……還請公公親口去說給本官的一雙兒女聽吧。”
安和強自按捺住心裡翻涌的激盪,連連道:“這是老奴的榮幸,老奴的榮幸。”
平復了下心情,安和終於想起來要辦正事,從身後揹着的包裹裡拿出一個黃色的錦盒遞給聞佑,道:“太上皇口諭,長孫賜名聞希水,長孫女賜名聞希雨,入聞家族譜,這是太上皇賞的長命鎖,以及蘇嬪娘娘賞的福鈴。”
聞佑接過錦盒,朝着北方磕了三個響頭。
待他站起來,安和又拿出一把裹得嚴嚴實實的長劍,聞佑一眼就認出這是皇上十六歲生辰時,太上皇賜下的寶劍。
“皇上口諭,賞聞卿天子佩劍,行使先斬後奏之權。”
聞佑接過來,默默的又朝着北方磕了三個頭。
兩道口諭,一道宣之於情,一道卻是明晃晃的撐腰,八郡守嘴裡泛苦,無不後悔他們來得早了點,只要再晚上片刻,他們又如何會說出那番話來?
現在可好,人家太上皇皇上都不怕不吉,他們這些外人在這折騰個什麼勁。
“還有一道口諭是皇后娘娘給令夫人的,老奴不能親自去宣讀,還請聞大人轉告令夫人。”
聞佑表情紋絲不動,微一頜首道:“定當轉達。”
“皇后娘娘口諭,着華氏每個月最少兩封書信,一月未能達到,下月四封,往後逐一遞增。”
聞佑嘴角像是歪了一歪,速度快得就站他對面的安和都以爲是看花了眼,“本官一定將原話轉告,公公辛苦,若再無他事,請隨下人先去歇息。”
安和點頭,他確實是有些撐不住了,“娘娘還讓老奴帶了些藥材過來,也請大人一併轉交給夫人。”
“本官替內人謝娘娘厚愛。”
安和擺了擺手,“還請夫人給娘娘寫信去謝吧,出來時聽娘娘身邊的女官講,娘娘時不時就提起夫人,顯然是想念得緊。”
“多謝公公提醒,祁安,扶公公去休息。”
“是,公公,小的僭越了。”祁安上前扶住腳都開始抖的安和,負擔了他大部分的體重,往內院行去。
聞佑看了眼左手的錦盒,又看一眼右手的天子佩劍,擡起頭掃過八郡守,“你們還有何想說?”
“下官不敢,請大人原諒我等之前莽撞。”
聞佑冷笑,“本官不管這事是你們之中誰起的頭,真心爲民也好,借勢想做點什麼也罷,此事都到此爲止,但是,下不爲例,本官的妻兒本官自有能力護住,用不着外人來操心。”
得知不會秋後算帳,八位郡守大大的鬆了口氣,齊齊躬身應是。
“既然都來了便不用急着走,蝗蟲猖狂,總要商量個法子解決。”
“是。”
不再理會幾人,聞佑拿着東西直接去見如初。
走到門口想到劍乃是利器,隨手交給門口的丫頭拿着,僅拿着錦盒走了進去。
平平和安安都醒着,卻都乖巧得很,眼珠子看來看去,沒哭。
看到他,華如初不由挑眉,“怎麼這麼早就散衙了?”
將錦盒遞過去,聞佑小心的抱起女兒,將安和帶來的幾道口諭一一說了。
華如初覺得有點不對勁,不太肯定的問,“平平和安安入了皇家族譜,那他們以後就是皇家人了?”
“是。”
華如初忙又追問,“那我們呢?”
“這就是太上皇的厲害之處,平平安安入了族譜,我們卻沒有,不管我們之後如何了,和皇家都只能一條心,可實際利益我們卻得不到半點,平平雖然稱得上是真正的皇家人了,但是皇子的那些東西他是沒有份的,就算有,他也不能要,這是最起碼的避諱,至於安安……安安入了族譜對她倒是有利,至少我們不用擔心到時皇上將我們的女兒定給他兒子,我們連個反對的話都說不得。”
華如初一深想,深以爲然,不說以後他們夫妻能走至哪一步,發展成什麼樣,皇上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們的兒女有婚姻自主權的,與其成爲皇室的媳婦,倒不如成爲皇室的女兒,成了公主,就算是個假公主,以後找男人起點高了些,保障卻深了一層,一比較,好處大於壞處。
只是平平想再如他們想像的那般輕鬆卻是難了。
不過……“我們不回太原的話,那些身份什麼的就無所謂了,天高皇帝遠,是吧。”
聞佑眼裡有了點點笑意,“我也這般想,所以接受起來不爲難。”
兩夫妻對視一眼,笑了。
打開盒子看了眼兩個俗得不能再福的長命鎖,華如初將視線落在那兩對福鈴上。
說是叫福鈴,其實就是一對鈴鐺,加了個福字應該是被祈福過的,也不知是戴手上的還是腳上的。
“聞希水,聞希雨,太上皇取的這兩名字倒是合了現在兗州的情況,要是他們真能爲兗州帶來雨水倒是好。”
“太上皇對兗州的關注度不會比皇上低,要是今年的旱情處理不好……”聞佑搖了搖頭,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境況,兗州幾乎可以說是在太上皇的手裡落至今天的境地,比起皇上來,更想讓九州變八州的應該是太上皇,他要是不能將兗州帶得有起色些……
太上皇雖說不再插手政事,但是對皇上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這是他頭一次主政一方,他不想一點成績都做不出來,只能灰溜溜的離開。
他可以在別的地方狠狠跌跟頭,但是在兗州,一定不行。
這是他走出來的第一步。
若是第一步沒有走穩,被人看了笑話都是小事,皇上恐怕會認爲他更適合在太原做他的左膀右臂,而不是主政一方。
到那時他再想離了太原去揚州就絕無可能了。
華如初看他陷入沉思也不打擾他,拿起一對福鈴套進平平的小手腕上,大了點。
將抱裙打開,露出平平的小腳丫,套進去,剛好。
所以,這就是一對腳鈴麼?
“給他戴腳上?”聞佑記得這東西太原的人都是戴在手腕上的。
“戴手腕上會掉,我倒覺得戴腳上不錯,不用擔心他會打到自己,也不用怕他會吃進嘴裡去。”
看她說得振振有詞,聞佑看着在他臂彎裡睡着了的女兒,心裡道:安安,以後你可不能學你母親的強詞奪理。
不知道自己被當作壞榜樣的華如初很是沾沾自喜於自己的聰明,她對蘇嬪印象挺好的,太上皇那麼着緊蘇嬪,不戴他賞的沒關係,戴上蘇嬪的他應該更高興。
下午,緩過來的安和在門處問了安。
早從阿佑那裡知道他來意的華如初示意何嬤嬤和秋謹抱着孩子出去。
她活了兩世,心裡並不覺得身上缺了某樣東西的太監有什麼不同,她身邊的人受他影響,對安和的態度同樣是平平常常的,如同面對的只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一樣。
這也是安和願意往這對夫妻跟前湊的原因之一。
在他們面前,他覺得自己像個人。
聽到門響,安和忙擡起頭,滿臉的笑意在看到出來的人時驚得碎成了片,“何……何姑?”
何嬤嬤在聽大人說起安和之名時心裡就有了猜測,再聽到聲音幾乎肯定了,此時見着人也不覺得吃驚,淡淡一笑,看着熟悉的人,彷彿又回到了那個表面上花團錦簇,實際人命最不值錢的地方。
只是那時她風華正茂,而現在,卻已風燭殘年。
“我現在是夫人身邊的嬤嬤。”
安和還沒有反應過來,當年何姑出宮後他曾聽說她嫁了人,原以爲以她的本事會過得很好,卻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她,那她的丈夫孩子呢?
有太多問題想問,安和卻只能死死忍住,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原本只是想着表現一下自己對兩個孩子的喜愛,好在聞大人夫妻面前留個好印象,也好爲以後謀劃,現在卻因爲何姑的關係而對兩個孩改了態度。
他看得出來何姑眼底對這雙孩子的疼愛。
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兩個孩子,安和道:“真是長得一模一樣。”
“恩,只是少爺的底子要好些,長得快些。”
安和看她一眼,在兩個孩子的襁褓裡各放了個荷包。
秋謹屈膝行了一禮。
何嬤嬤笑,“我就不和你見禮了。”
“你別寒磣我!”安和眼眶一紅,強忍着說起別的,“以後少爺這稱呼可能要換一換了,太上皇將他們入了族譜,以後他們就是正兒八經的皇孫了。”
“夫人說身份再變,他們也只是平常人,叫聲少爺小姐就好,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
安和不好多說什麼,這裡畢竟是產房,他不能久呆,只是道:“不管你發生了什麼,能跟着夫人是好事,夫人是我見過的最仁義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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