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佑定定的看着他,“我想確定,文家真的已經死絕?”
“千真萬確。”
聞佑沒再問話,看了華如初一眼,沒有任何動作,能看懂其中深意的,也只有華如初。
“文家的另一條密道能換回秦真和她肚子裡那個的命。”
於青城瞳孔緊縮,很快又歸於平靜,“你問,我答。”
對於他的識趣,華如初大感滿意,“你知道那條密道里有些什麼東西嗎?”
“金銀。”
“沒有其他了?”
於青城沉默。
華如初不自覺的手握成拳,馬上又鬆開。
可於青城是什麼人?能成文家幕僚,且能在文家連根拔了後還逍遙至今,眼力勁是一等一的。
經由華如初的動作,他看到了自己的生機在哪。
他們真正想知道的,恐怕是那些東西。
“換我一條命。”
他果然是知道的!華如初看向深哥。
柳深卻看向聞佑,於青城活着還是死了與他沒有多大幹系,與聞佑的干係卻大了。
雖然身爲柳家人,不管是爲柳家報仇還是奪回屬於柳家的東西都是他的份內事,可文家都死絕了,柳家的東西也拿回來了,他現在其他心思並不重。
華如初立刻明白過來,也看向阿佑。
聞佑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上,兩個大拇指頂在一起點了點,“如果你說的有那個價值,我會考慮。”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於青城嚥下心頭那口氣,重又看向華如初,“我也是直到進去看到了才知道里面放了那麼多金銀,但我知道你想問的是什麼,關於千機鎖是不是?或者說是關於柳家的。”
“你知道多少?”
於青城知道自己猜對了,手心有些溼,面上卻不顯,“很多,並非文興邦和我說的,他沒信任我到會將文家絕秘的事告知我的程度,是我在無意中知道了文家人會做千機鎖後查到的。”
“說。”
長長吐出一口氣,於青城道:“文家是開國功臣,看過南朝史記的人都知道,可是極少有人知道文家曾是武林中人,就像是一夕之間突然冒出來的,在那之前,文家在武林中名聲並不顯。”
“在爲文興邦幕僚時,爲防自己被他們陰了,我將文家從第一代起仔仔細細的查過,才知道文家的先祖曾和當時名聲極響的柳家嫡小姐有過牽扯,我又從江湖中查到柳小姐明明是另有婚配的,這其中具體如何外人不知,我也查不到,只是在那之後不久文家就參與到了義軍之中。”
“聞家穩坐江山後,文家位列一等功臣,也是在這之後沒多久,柳家一夕之間嫡支死絕,這是誰都沒想到的事,柳家以機關見長,當時卻像是毫無防備,完全被人長驅直入,有人猜測過是有柳家之人裡通外敵,才讓柳家毫無還擊之力,不過柳家嫡支都死光了,旁支勢弱,且柳家的機關術更是沒學得幾分,根本不被人放在眼內,自然也沒有人會去尋仇報復,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文興邦爲了表現對我的信任重視,有一段時間文家的一切都是對我敞開的,就是回來兗州祭祖都暗暗帶着我,也是在那時我才知道兗州纔是文家的根基所在,文興傑和文興邦關係不好,他一直極爲提防,我便自請留在兗州看着文興傑,文興邦爲了方便我行事告訴了我更多事情,兩條密道便是那時知道的,可我最爲感興趣的還是文興邦無意間露出來的一句話,當時是在密道里,他說若是能將機關術摸透了設置在這密道里,那文家不管什麼時候都有退路了。”
說到這裡,於青城停了停,彷彿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三人方又繼續道:“我當時問他什麼機關術,他將話題岔了去,我卻記在了心裡,有意無意的總是對這方面留心,有一次去找文興邦時看到他滿頭大汗的在擺弄一個箱子,看到我進去便將箱子轉了個方向,我心知有異,當時便存了心,故意帶了個話題讓他幫我找本書。
他當時就在書房,轉身找書時我看到了那個鎖,當時不識得,記在心裡後來才查到那就是千機鎖。我跟了文興邦有七年之久,他雖然處處謹慎卻也防不住我的處處留心,還是讓我發現了端倪,一年前我才肯定,柳家滅絕,是文家所爲。”
“就因爲一個千機鎖你就肯定了?”
“不,我見過那一箱子圖紙,記在獸皮上,很有些年月了,文興傑死後文興邦有一段時間興奮得過了頭,戒心大大下降,就是在那段時間見到的。”
雖然心中早有懷疑,可當真的從別人口裡得知文家就是柳家覆滅的真兇,華如初還是有些怔忡的看向深哥。
仇人是知道了,可人卻死光了,這仇是得自己消化了嗎?
柳深卻對文家的覆滅更感興趣,“文家既已做了那許多準備,怎會那麼輕易被皇帝拿下?我瞧着文家準備的那些東西文家人都沒動。”
“文家還沒準備好。”於青城道,“文家是準備了些東西,也有逆謀之心,可是他們並沒有打算在那個時候動手,在他們的計劃中,逆謀至少是十年後的事。”
原來如此,那就可以理解爲什麼東西會藏得那麼嚴實了。
解了心裡的疑惑,柳深不再說話。
華如初眯了眯眼,“只是這樣,換不回你那條命。”
於青城心裡已經不那麼急了,“你們還想知道什麼。”
華如初尚未說話,聞佑便搶過了話頭,“如初的存在是不是你通過文家人捅給當時的皇上知道的?”
“是。”
“這麼做於你有何好處?”
於青城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想知道被華家這麼嚴加呵護的女兒卻過得不好,華清會是什麼表情。”
“很遺憾讓你失望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是很遺憾。”
華如初眼裡有了冷意,“你別忘了,你們一家三口的命還在我手裡。”
於青城這纔不說話了,眼神卻透露了更多。
他是真的不喜華家。
華如初有些想不明白,直接就問了,“我娘和我爹有口頭上的婚約,我娘履行了,他們何錯之有?你是我外祖父的學生,外祖父不在了,留下一個在孃家被兄嫂欺負的女兒,你不護着也就罷了,卻用毀她名聲的方式想要拆了姻緣好滿足自己的私心,明明是你的固執偏激讓事情不可挽回,還讓我祖母對孃家離心失望最後斷了往來,你有何臉面在這幾十年裡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臉覺得是華家欠了你?也許你對我娘也是一腔真心,可你的真心也未免太可怕了。”
“我認識雅真還在華清之前,若非先生那個口頭約定,雅真一定會成爲我的妻子。”
“可是我娘認了那個約定。”
於青城垂了視線,這就是當年他不解的地方,雅真明明對他不是沒有一點好感的,爲何還是將那個口頭約定當回事呢?
如果只是因爲在孃家爲難,嫁給他後他也能護住她啊!
這麼些年,他依舊沒有想明白。
也許到死,這個疑問都要伴隨着他一起進棺材,不管是逃不過這一劫死去還是能再苟活幾十年。
長輩的事華如初問到這裡已經是極限,“阿佑,將他和秦真關到一起吧,以秦真現在的身體情況要是想再逞強我絕不會阻止,一屍兩命也是她自找的。”
聞佑對宋輝微微點頭。
宋輝會意,走到於青城身邊。
於青城起身,眼神在三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華如初身上,“留我一命比要我的命合算。”
“我知道你有幾分本事,可是我不敢用你,我也不需要幕僚。”
於青城沉默着離開,身上卻再無初進來時的死寂,像是看到了生機。
柳深和聞佑都知道他的生機所謂何來,如初的殺意幾乎已經沒有了。
“阿佑,你給皇上的信裡是怎麼寫的?提到他了嗎?”
“民亂的事我只是稍微說了下,沒有提及個人,兗州前段時間是什麼情況皇上知道,民心不穩說得過去,而且,文家密道之事壓得下所有事情,你想放了他?”
“不想。”華如初摸着自己的心口苦笑,“做了娘後心性真的軟了,聽說秦真有孕時我便不那麼想殺他了,只是覺得放了他,雲書那裡我不好交待。”
“沒人要你交待。”
“我心裡交待不過去。”
柳深失笑搖頭,“不想殺,又不想放,你到底是想如何?”
“我再想想。”
“要實在無法解決,就將人交給我吧,我帶走。”
華如初眼睛大張,“跟你一起去做海盜?”
“有何不行,他夠狠,做幕僚的心計也足夠,你不敢用他我敢,他要是敢算計我,我丟他入海里餵魚,要是用好了,我如虎添翼。”
這倒確實是,本來柳叔叔的勢力就夠強大了,深哥加入後已是更上一層樓,要是再加上於青城……
華如初發現自己心動了。
她還曾經幻想過有朝一日去柳叔叔的地盤轉轉呢,就是爲了安全計,也是越強大越好。
“可行。”
華如初看向說話的人,“阿佑,皇上那裡……”
“我能善後,不會引起皇上的猜疑。”聞佑對她安撫的笑笑,溫聲道:“信裡我就寫得有所保留,有充分的餘地可供我發揮。”
華如初靜靜的看他半晌,突然笑了,以前的阿佑愚忠,現在呢?
PS:現在當然是老婆孩子更重要了,嘿嘿。
你們真討厭,猜就猜吧,還總猜在點上,這讓我這個寫的人情何以堪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