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惡棍。”我向他舉起拳頭,衝他打過去,他像幻影一樣巧妙的閃開了。
“你又何嘗不是惡棍呢?警察先生。”他揶揄道,“你在遊戲中什麼惡棍角色都體驗了,怎麼樣?感覺如何?從一名警察變成無惡不作的罪犯,高級貪官、黑幫律師、受賄警察,犯罪策劃大師,暗夜殺手,我知道你玩得很嗨,連你來遊戲的查案初衷都差點忘了,我還指望你早點來找我呢。”
“你這個魔鬼,你用遊戲操控人心,愚弄衆生,讓玩家們萬劫不復。爲什麼?”我質問他,希望得到我答案。
他知道我是警察,知道我是誰,他知道我在遊戲中查案,他知道我在遊戲中的一切活動,動機,他知道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每一個心理弱點,而我對他卻一無所知。
“這你可錯了,你可太高看我了,我倒是想當魔鬼,可以操控每個玩家的命運,但怎麼可能?我做不到,我也沒時間關注這些玩家,遊戲中很多任務和題目都是玩家們自己設計的,我們只是整合用戶的需求,然後用遊戲本身的算法把任務和題目分發出去。是玩家們通過互動在遊戲中不知不覺中自己改變了自己。你所說的萬劫不復,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魔鬼之手辯駁道。
“你可以選擇把遊戲中那個隱秘的模塊關掉。”我打斷他的話。
“這你就爲難我了,還有無數的玩家玩得正開心,這其中就包括你。爲了大多數這些玩得正嗨的人,這個遊戲存在的價值遠遠不能止步於此。爲了大部分的遊戲體驗犧牲一小部分人的體驗,這筆買賣很不划算。”
“那是一條條人命,這是在犯罪,用一些人的死滿足另一些人的快感。”我大叫道。
“說到犯罪,警察先生,你難道在遊戲中就沒犯過罪?你的財富滾雪球增長的時候,你難道沒感受到某種快樂?你的那點可憐的愧疚是不是在每一次的作惡中已經消失殆盡了?”他試圖剖析進一步我。
“你,你……”我攥緊了拳頭,內心被各種複雜情緒填滿。
“怎麼?你啞口無言了?你是不是想說,那只是遊戲,但如果我告訴你,你在遊戲中的每個任務都不是虛構的,而是源於現實世界某個真實需求,你的每個行爲,你的每個犯罪解決方案都給現實世界中的某個真實的罪犯提供了參考,你現在會作何感想?”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我的腦子好似炸開一般,熱血涌上我的腦顱,我抱住我的頭,“你在說什麼?是真的麼?”
他在說什麼?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不就意味着我也是犯罪的幫兇?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我也在促成現實世界的犯罪。
遊戲利用了我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在遊戲場景中,我會利用警察的思維和辦案模式,反向行動,繞過過警察的思維盲區,讓案件因爲證據不足或者無法偵破,從而自己能逃脫法律的制裁,逃之夭夭。
現實世界,如果有人遇到相同情況,完全可以複製和模仿。遊戲中的每個場景都是那麼栩栩如生。
“當然是真的。我說過遊戲中的許多場景、故事、情節和橋段都是另一些用戶貢獻的,遊戲建造師們只是把他們數字化,變得更真實。然後算法把他們分配給具備相關專業技能能解決這一問題玩家。
“在這個過程中,一些現實世界的玩家因爲需要棘手問題的解決方案而付費,另一些用戶則通過在遊戲中解決了實際問題而拿到豐厚的酬金。
每個人都各取所需,樂得其所。有什麼不好?我應該叫你什麼?警察先生,還是罪犯軍師?”魔鬼之手咧嘴大笑起來。
“你這個大騙子,你從一開始就騙了我,也騙了所有玩家,說這只是個遊戲。我要告誡其他玩家,讓更多的人不再上當。”我攥緊拳頭,就差一拳揮出,打在他臉上。
“你也太天真了吧?警察先生。”他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狂野,充滿嘲諷,“你有證據麼?你說什麼人們就會信麼?你難道不知道越是振振有詞的東西越容易被人們質疑,越不想讓人們做什麼,反倒刺激他們更想做什麼。你這就是人性。
“況且,你真的豁得出去,讓別人知道你是個極端愚蠢的警察?被遊戲欺騙了之後,實際在幻影帝國在幫罪犯設計實施犯罪的方案?別人會怎麼看你?誰以後會把案子交給你?”
“就算丟掉飯碗,我也要想盡辦法把你繩之以法。”我當時發誓,一定要剷除這個敗類,我的眼前一一閃過那33名女性的臉,她們割開的喉管,她們非自願出售的器官,一切都是因此而起,萬惡的遊戲,而這個萬惡遊戲的策劃者和設計者就站在我的眼前,
他勢在必得、得意洋洋、狼心狗肺的邪魅笑容,讓我百爪撓心,心如刀割,怒火萬丈。
“我拭目以待。不過,警察先生,你打算靠什麼把我繩之以法?”他點燃了一支菸,在青色煙霧中,他依舊帶着那種藐視一切、不屑一顧的嘲弄的表情,“別忘了,你在遊戲中作惡並不比我少,你揹負的罪惡並不比我少。況且,你也根本不知道我在真實世界中是誰,證據鏈也根本接不上。
“我充其量只是提供了一個遊戲平臺,所有尋求奢靡生活和尋求刺激的人過來玩一把,我們只不過用遊戲場景把尋求不同刺激點的人撮合在一起,大家各取所需,所有遊戲場景玩家可以在主幹情節的基礎上再造枝幹情節和細節。如果有人因此而喪命,只能說明他們不懂得節制,玩得太過火了,別把一部分人的問題甩給其他人來背鍋,這不符合你們警察所謂的公平正義。”
看得出來,他在跟我兜圈子,他把和我之間的周旋也看做是遊戲的一部分,這麼多女孩兒在遊戲中被逼迫無奈,最後割了自己的喉管,他絕對不是無辜的,他是始作俑者,他引誘她們走向深淵,走投無路,最後死亡。
不過有一點,他說的對,我除了知道他是幻影帝國“奢靡國度”遊戲的總設計者,是“死亡質感”的創作者,他有渠道和能力打聽到我是在現實世界中負責這些女孩兒的死亡案件的警察,而我對他的信息知道的少得可憐。
如果我不能深挖出他更多的信息,定位他在現實世界的身份,我的決心和誓言不過誇海口和放空炮。
“魔鬼之手”也不過是他在幻影帝國的僞裝而已,他狡猾機警、小心翼翼、野心勃勃,深諳警察辦案的思路規則和技巧,高智商,他不會讓自己的手直接粘上血腥,但是卻對操縱人心之事樂此不疲。
我必須更多的跟他對話,才能瞭解他更多的信息和畫像。
“既然你知道我是警察,我要求你把奢靡國度中剝奪人生命的遊戲情節和任務刪除。我要求你提供那些在遊戲中設計剝奪人生命、誘使人犯罪的用戶的名單,我要對他們進行詢問、調查。”我很認真的凝視他的眼睛,“或許他們在遊戲中設計這些任務的時候,認爲這只是一個遊戲,而你將卻將遊戲變成了現實。”
幻影世界建立之初的時候,創始人元老阿蘭曾經公開聲明幻影世界受國際刑事法管轄,願意協助國際刑警偵破案件,但是很顯然,當我們不知道幻影帝國的權力背後真正操控人的真實身份的時候,這個聲明就變成了一張廢紙。
果真,他有恃無恐,再次哈哈大笑起來,彷彿我在說一個天大的笑話。
“你憑什麼要求我這些呢?警察先生。”他詭辯道,“你知道人們爲什麼要玩遊戲麼?你知道幻影帝國遊戲人生和藝術魅影對人們的意義所在麼?娛樂、遊戲、藝術的終極體驗是什麼?是刺激。
“每個人都想超越現實世界平淡無奇的生活,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在有限的生命中如果能多體驗不同的感受,就等於讓自己的生命變相延長,多活了一輩子。人們去電影院裡看電影不是爲了感受平淡無奇的日常生活,而是爲了在短時間內能看前所未見,聞所未聞,聳人聽聞或跌宕起伏的戲劇衝突和超越他們想象的故事,更深層的是因爲人們的獵奇心理。
“人們爲什麼喜歡戰術遊戲、獵殺遊戲、戰爭策略遊戲、搏擊遊戲?因爲可以體會到獵殺的刺激感?這些遊戲本身哪個沒有暴力元素?你覺得玩家會不會在不知不覺之中對暴力、血腥和開槍射殺感到稀鬆平常和麻木不仁?
“我告訴你會的,人的意識、認知會被人所接觸到的事物、場景和體驗不知不覺逐漸改變,總會有人在真實世界也不知不覺拿起槍械,進行獵殺。告訴我,警察先生,你們爲什麼不去抓這些搏擊、獵殺類遊戲的設計者?又爲什麼不去抓那些犯罪類影片的創作者?他們難道沒有站在剖析犯罪者的角度來給用戶另一種體驗?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會讓另一些人萌生出犯罪的念頭和體驗?”
他巧舌如簧替自己的正當性找理由,說得振振有詞。我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怎麼?你答不上來了,對麼?”他不懷好意的朝我微笑。
“這根本是兩回事兒,你在偷換概念。”我的迴應顯得那麼蒼白,“這些遊戲和藝術創作中的惡,可沒有達到犯罪的程度。”
“完全是一回事兒,那些獵殺和搏擊遊戲又何嘗不是教唆人們虛擬世界裡作惡。弱肉強食,血戰沙場,勝者爲王,本來就是這世界亙古不變的規則。那些滿足人們對犯罪獵奇心理的電影中的藝術創作,又何嘗不讓人大開眼界,在罪惡的世界中獲得一份別樣體驗?很多東西,只要你的意識沾染上了,就由不得你去回想,本質上,沒什麼不同,人的意識一旦發生改變,道德和價值觀底線也會如堤壩一般潰決。”
他說的未嘗沒有道理,小惡積聚成大惡,所謂量變到質變,那條邊界並也沒有那麼涇渭分明。
但我不能讓“魔鬼之手”的詭辯術把我繞暈,我手掌攥成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管怎麼樣,在奢靡國度的遊戲中,已經直接導致三十幾名女性的死亡,這和你說的那些情況絕不可同日而語。我決不能坐視不理,放任此種情況的發生。”
“警察先生,你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做不到拯救世界,你也逞不了英雄。”他輕蔑的說,似乎想故意挑起我的憤怒。
他繼續道:“放手很容易,因爲她們都是自殺,但如果你過於執拗和偏執,我還是得告誡你。知道你們警察爲什麼不會制止那些暴力遊戲和限制級的影片麼?因爲你們不得不承認人需要自由,需要娛樂,平淡中需要刺激,需要填補空虛,需要緩解壓力,需要獵奇,需要幻想,需要夢境,如果你們控制了這一切,就等於剝奪了大部分人選擇的自由,而剝奪人們的自由, 最後將走向集權和獨裁。你再仔細想想?”
“不,不,不!”我捂住自己的額頭,我的頭似乎要裂開一般,我不希望被“魔鬼之手”的這些歪理邪說洗腦,“不要說她們是自殺,她們在遊戲中安裝了一個程序在幻具中,導致她們神經錯亂,精神崩潰,自殺不是她們的本意的選擇。是遊戲逼迫他們的,逼迫她們做出違心的舉動,甚至犯罪。”
“她們有選擇的自由,出賣良知去犯罪,安裝刺激大腦的程序,並且畏罪自殺就是她們最終的抉擇和自由意志。說起犯罪,警察先生,爲什麼暗夜森林可以籠絡、操控和制衡全世界的犯罪團伙,給他們支招,幫他們洗錢,讓他們更隱蔽的犯罪?而你們沒有人去抓元老史都力,爲什麼?
“爲什麼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遊戲的設計師,你卻在這兒和我爲難?讓我關掉遊戲的某個隱秘模塊?剝奪一部分人合理的娛樂自由?什麼時候你能讓我信服,你再來說服我關掉這個遊戲模塊吧?對了,你想不想知道那些死者在遊戲中的經歷,也許看過之後你會有不一樣的感受。”魔鬼之手花言巧語。
“她們也許愛慕虛榮,也許貪婪,慾求不滿,但罪不至死。”我大聲辯駁,試圖引導他繼續說下去,也是避免我越陷越深,被他引入更深的陷阱,萬劫不復。
“等你看完了再跟我說吧,她們在遊戲中也和你一樣犯過罪,爲了自己的利益和目標,陷害過別人。在罪惡面前,沒有人是無辜的。你不承認這一點,就像你不承認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