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簡言扭過頭,向着背後的屋內看去。
他們現在正站在破屋歪歪斜斜的門口,雖然光線昏暗,陰雨綿綿,但至少還是有些能見度的。
然而身後卻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外面的雨仍在下着,滴滴答答地敲擊在歪斜的屋頂上,發出沉悶而遙遠的響聲。
雖然他們現在已經遠離了那致命的雨水,但是,眼前的環境卻無法給人帶來半點心安。
房間的深處像是能夠吞噬一切的無底深淵,令人忍不住心底發憷。
溫簡言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打開了照明功能。
細弱發白的光柱亮起,勉強將房間內的黑暗驅散了些許。
屋內的面積要遠比從外面看上去大的多。
屋頂有些許破損,淅淅瀝瀝的雨水從上方滲下,在地面上聚集成小小的水泊,雖然暗藏危險,但只要在行走時多加小心,也是能夠輕易避開的。
但是……
真正的危險並不在這裡。
溫簡言扭過頭,再一次看向那扭曲的窗框。
窗框歪斜,邊緣隱約能夠看到牆壁的磚塊結構,窗框後方空空蕩蕩,畫中那位面目模糊的白衣女人並不在那裡。
但這卻並不能讓人放心,反而感到強烈的不安。
一旁,傳來一道聲音:
“不走嗎?”
溫簡言扭頭看去。
是對方那支小隊的隊長,自稱爲鐘山。
溫簡言並沒有將自己的代號說出去,畢竟,經過了前面幾個副本之後,他的名頭現在已經過分響亮了,他可並不準備在副本一開始就那麼招搖,所以,他還是使用了上個副本的代號:“溫溫”。
一個成年男性使用迭詞作爲代號,雖然有惡意賣萌的嫌疑,但至少大大降低了名稱混亂可能帶來的不便和隱患。
溫簡言收回視線,聳聳肩:
“走吧。”
偌大的房間內,迴盪着雨水從破洞中落下的聲音,不規律地敲擊在地面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空氣森冷,瀰漫着一股潮溼腐朽的氣息。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水漬,向着漆黑的房間深處走去。
死寂的房間中,迴盪着被刻意壓低的腳步聲。
溫簡言沒有開指引之手,因爲沒有必要。
屋子內黑而空,在被手電筒照亮的區域內,幾乎看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屋子漆黑而空蕩,像是廢棄已久,地面上只零零散散地擺放着許多陳年老舊的傢俱,斷了腿的椅子,缺了一角的桌子,歪歪斜斜地躺倒在潮溼的黑暗之中,被燈光印出重重暗影。
“!”
忽然,身邊的黃毛小聲地倒吸一口涼氣。
溫簡言收住腳步,扭頭看去:“怎麼了?”
“前,前面有東西。”
黃毛的聲音刻意壓低,聲線有點微微發抖。
“是什麼?”
“光線很暗,看不太清,”黃毛一臉驚慌的盯着前方濃重到化不開的黑暗之中,小聲地吞了吞口水,顫抖着說,“是,是一張臉。”
“……?!”
聞言,周圍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心下一驚。
“仔細說說?”
溫簡言緊緊盯着黃毛:“什麼樣的臉?男性還是女性?”
“我,我看不出來……”
黃毛搖搖頭,臉色煞白:“五官很模糊,也沒有表情,但,但是……”
他的呼吸有些不穩:
“它在看我們。”
黃毛的嗓音中帶着強烈的恐懼,聽在衆人耳中,不由得也同樣精神緊繃起來。
雲碧藍陳默二人看向溫簡言,似乎在徵求對方的意見。
溫簡言頓了頓,不着痕跡地掃過跟在衆人背後不遠處的白雪。
對方不遠不近地跟在隊伍後方,仍舊維持着低着頭的姿勢,溼漉漉的白色頭髮緊貼在失去血色的蒼白皮膚之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對黃毛剛剛的發言沒有絲毫反應。
“……”
白雪這個人確實邪門,剛剛那個死亡的主播和他一定有所關聯……但是,同樣的,這並不代表他不是一個好靈媒。
能夠被橘子糖承認,甚至直接稱爲“最強”的人,可是沒有幾個。
剛剛在進入雨中之前,他也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無論之後會發生什麼,至少他們現在的利益至少是一致的,白雪暫時還沒有感應到致命危險而不通知他們的理由。
那麼,前面的那張“臉”要麼沒有危險……要麼就是他們足以應對,並不致命。
“繼續前進。”
溫簡言收回視線,說。
一行人繼續摸黑向前。
忽然,前方有人倒抽一口涼氣,道:
“前面有東西!”
手電筒的燈光晃過,在那片漆黑一片的前方,隱隱可見一張慘白的臉皮,兩隻眼眶的位置空空洞洞,神情模糊,直直地盯着前方。
陡然一見,令人不由得汗毛倒豎,一股戰慄直衝頭頂。“小心!做好準備!”
“準備好道具!”
在所有人都神經緊繃,做好了激活道具,甚至是使用天賦的準備時,一道腳步聲從背後響起。
鐘山一驚,扭頭看去。
面容俊秀的青年分開人羣,向前走去。
他的身上仍是溼的,薄薄的襯衫浸了水,緊貼在皮膚上,隱約可以看到優美的腰線和緊實的手臂,溼漉漉的黑髮凌亂地散下,在手電筒的微光下,莫名給人一種奇異的脆弱感。
“隊長——”
雲碧藍緊張出聲。
“沒事。”
溫簡言扭頭掃了她一眼,搖搖頭。
他的眼神卻格外冷靜平和,像是十分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並且對此沒有絲毫質疑一般,令人不由得一個晃神,忘記阻攔。
周圍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地注視着溫簡言,看着他走上前去,和那張面目模糊的慘白臉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伴隨着距離的拉近,溫簡言手中的手電筒也驅散了四周的黑暗——
歪斜的,灰撲撲的木框內,是同樣模糊的畫布。
是一幅畫。
所有人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
就連溫簡言都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總算稍稍放鬆了下來。
別看他剛剛看上去十分胸有成竹,但實際上緊張的很,早就已經提前觀測好接下來的逃跑路線了。
如果不是爲了在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之中佔據主動權,他纔不會冒着危險卻當這個打頭陣的人。
在意識到危險排除之後,其他主播也都放下了心,他們緊跟其後,也同樣邁步上前,多道光線照在了畫幅之上。
這是一副歪歪斜斜的,半倒在地上的畫。
上面畫着一個身形模糊的女人,或許由於周圍的太過潮溼,所以畫面顯得格外暗沉,和周圍的環境幾乎沒什麼區別,但詭異的是,她的面孔卻白的嚇人,像是一個瓷質的面具,被牢牢地罩在臉上,在黑暗之中顯得分外刺眼。
五官很不清晰,只能看到嘴角上揚的僵硬弧度。
但無論它看起來多麼詭異,說到底,這都是一幅畫而已。
“……”
溫簡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扭頭向着鐘山看去,忽然微笑了一下,開口道:
“這樣,不如我們開誠佈公的聊聊吧。”
“我想,你們進入這裡,應該也是看到了那個本子上出現的文字,對吧?”
溫簡言意有所指地眯起雙眼:
“迎接一位客人進入興旺酒店入住,對麼?”
鐘山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謹慎地點了點頭。
溫簡言指了指面前的畫像:“很顯然,這位應該就是所謂的‘客人’了,照我看,它的大小和房間內的畫框相差並不大,所謂的‘迎接客人’,大概率是將這幅畫帶走,放入酒店房間內,同樣,這也是我們完成主線任務,從實習員工晉升爲員工的的必要條件。”
“興旺酒店內,三小時亮燈,一小時熄燈,而工作時長是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也就是說,在第一天裡,我們最多能拉三名客人,不過,根據手冊,我們大概只需要拉一位,就足夠完成實習員工手冊的要求了。”
溫簡言頓了頓,視線在面前幾人的身上掃過,脣邊仍帶笑意:
“所以,我們哪隻小隊來拿呢?”
“……”
漆黑的破屋內一片死寂,只能聽到水滴接連不斷的從頭頂的破損處落下,在地面的水泊之中濺起水花的“滴答”聲。
鐘山注視着面前的青年,眸光閃爍不定。
“當然,我們剛剛一路走來,並未發生任何危險,這並不是運氣好。”
溫簡言聳聳肩,自顧自的繼續說着。
他擡手指了指面前那幅畫:
“我猜,從我們拿走畫的那刻起,就會不再安全了。”
“而拿走畫的那支小隊應該會承受全部的襲擊。”
溫簡言說着,支起一根手指抵住下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離開這裡的時限大概率是一小時,畢竟,這就是熄燈的全部時長,如果我們在一個小時內還沒有帶着畫逃離這裡,興旺酒店的燈光就會再度亮起,進出的通道就會關閉,到時候,我們或許就要在這裡多待三個小時了才能離開了。”
【誠信至上】直播間:
“好傢伙,在副本機制這塊兒主播算是摸透了,光憑這點信息就能推測出這麼多信息……屬實是有點牛逼了。”
“可不是嗎!!你也不說我們溫溫摸了多少個副本的褲衩子,本本白金不是吹來的!”
“不過摸清了也沒用,這個副本感覺和以前區別挺大的,要知道這個副本可是從a直接升到s了,後面絕對有什麼東西等呢,咱們就走着瞧吧。”
“說真的,溫溫當隊長之後氣場都不一樣了,雖然之前等在一旁暗中觀察等待也很有魅力,但現在真就純純主動出擊,完全控場!好帥啊!!!”
除了認真討論副本機制,以及副本難度升級原因的彈幕之外,還有部分畫風詭異的彈幕:
“嘿嘿,溼身……嘿嘿……”
“嘿嘿嘿……”
溫簡言對直播間內的彈幕一無所知。
他看向面前的主播們,不緊不慢的說道:
“所以,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個選項。”
“第一,拿走這幅畫,承擔接下來發生的第一波襲擊,在一小時內逃離這裡,完成任務指標……當然,可能會遇到危險。”
“第二,不拿走這幅畫,圍觀摸清襲擊機制之後進入下一個房間,再依照經驗完成任務……雖然不會遇到危險,但也會放棄這次的機會。”
溫簡言擡起手,將潮溼的髮絲捋至腦後,露出光潔的前額,以及輪廓優美的五官。
他微微一笑,剛剛脆弱感消失了。
青年不再掩飾自己攻擊性的氣質,淺笑着側開身,露出背後詭異的畫幅:
“好了,你們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