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卜,明日便能見到伏據國王了。”
回到府上,姬正實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一坐下來,屁股還沒有坐熱,便興奮得跳起來,在大廳裡來回走幾步,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咧開嘴,笑得像個傻子,見沒人理會他,又自顧自坐了下來,在椅子上傻樂。
如此來來回回好幾遍。
幾位大臣頗爲理解姬正此刻的心情。
一路南下,歷經千辛萬苦,奔波勞碌了一個多月,與衆諸侯國君臣鬥智鬥勇,與蠻族激戰,不就是爲了這一刻嗎?
“太子殿下,明日該如何應對,我們已經模擬了很多次,到時見機應答即是。”商助撫了撫他的短鬚,不慌不忙道。
他卻不像孫雲和李青那麼激動,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內。
“太卜說的正是。”稍微平復了心情的姬正向商助、孫雲和李青躬身拜謝,對這三位一路追隨的大臣,他衷心表示感激,“如果不是三位大臣,小王絕無可能到達桐柏國,感激之心難以言語,日後但教小王登基,絕不會虧待三位。”
“殿下言重了,我們追隨殿下,是因殿下宅心仁厚,正直不阿,我們堅信殿下一定可以挽救軒轅國於水火之中。”孫雲向姬正拱手行禮。
“我們就不打擾殿下了,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明日好好表現。”商助站了起來,最先提出告辭。
“好好表現。”李青對姬正擠眉弄眼,搞得他不好意思,他總覺得李青話裡另有含義。
當晚,姬正與汀煙又在牀上翻雲覆雨一番,他覺得自己是的確要好好表現。
不知怎麼地,汀煙亦很興奮,使出了渾身解數取悅姬正,讓軒轅國太子欲罷不能。而姬正更是激動,想到明天過後,便可以離開這個野蠻之地,回到毫京,想到這一路以來所受到的困苦,恨不得將這一路上的不滿和委屈全部發泄到汀煙身上,兩人一直在牀上嬉弄到快要天亮,俱覺筋疲力盡,才昏昏沉沉睡過去。
模模糊糊中,姬正聽到有人叫太子殿下,以爲是汀煙叫他,伸手往旁邊一摟,卻摟了空。
姬正瞬間清醒了過來,看過去,大牀的另一端空空如也,哪還有汀煙的身影?
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努力去想汀煙到底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這名侍女是商助派過來的,姬正記得她,好像是在定國時被人追殺時,自己救了她,她爲了報答救命之恩願意跟隨左右服侍他起居。沒記錯的話,這個侍女叫吻顏。
吻顏恭敬向姬正道:“太卜讓我侍奉太子殿下起牀。”
“汀煙姐姐呢?”姬正早已習慣了汀煙來做這些活,換了別個侍女,真的有些不習慣。
“正是汀煙姐姐不在,太卜才讓我來的。”吻顏說話聲音非常輕柔。
“哦。”
有時候汀煙比較早起,姬正是知道的,失望之下,唯有讓吻顏服侍他梳洗。
待姬正梳洗完畢,前往大堂,三位大臣都在,唯獨不見汀煙,心裡陡然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急急問商助:“太卜,汀煙姐姐呢?”
“有事暫時離開了,她讓我轉告殿下,一定要想辦法說服伏據國王,請他出山輔佐您,這樣您纔有與三王子抗衡的資本。”商助不動聲色觀察着姬正,看他精神飽滿,行事說話似乎比平時更有力度,不像房事過度的樣子,皺起了眉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姬正不能理解,馬上就要進盤古城了,汀煙怎麼會選擇離開呢。
“好像沒有說。”
“好吧。”
商助看姬正似乎很失望,向他進諫道:“太子殿下,請別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現在正是關鍵時刻,絲毫不能分心。”
“太卜教訓得正是。”姬正的心一驚,怎能忘了此等大事。
衆人吃過早點便出發。
這裡的主食是土豆、洋芋,稻黍反而變成稀有之物,又是水煮的多,煮出來的味道寡淡,孫雲和李青吃得不是很爽快,噎了幾口噎不下,就放下了碗筷。
姬正此刻滿腦子都在想汀煙爲什麼不辭而別,哪有什麼心思吃飯,吃了幾口土豆塊,便覺肚飽。
待上了馬車,商助見姬正依然一副神不守舍之樣,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這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驚愕地問:“太卜,有什麼事?”
“馬上就要見伏據師尊了,在想什麼呢。”商助語氣深長地問。
“沒有,沒在想什麼。”
“是不是在想汀煙姑娘爲何無故離開,連道別都不說一句。”
“太卜,人人都道戲子寡情,最會逢場作戲,老師曾教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勸我時時警惕女子。可汀煙姐姐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她多次勸說我上進,肩負起復興軒轅國的使命,汀煙姐姐是真心待我的。”
“殿下,不過就是一名歌伎,何須心心念念?汀煙姑娘走了,再找另外一名歌伎便是。”
姬正連續說了兩次不是這樣的,隨即又自言自語起來:“古詩有云,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不應該因汀煙姐姐的暫時離開而一蹶不振,這樣她會瞧不起我的,可又有詩曰,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怕就怕汀煙姐姐真是瞧不起我這般軟弱,不求上進,因而負氣出走。哎,姬正啊姬正,這回真的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
商助聽他一直在碎碎念,像是魔怔了一般,心裡狠狠鄙視着他:果然書呆子就是書呆子,爛泥扶不上牆。本來想隨他去吧,反正自己已經完成了承諾,將人帶到桐柏國,但又想到一路南下,總算是同舟共濟一回,沒有真情也有感情,不忍看他因爲一個女子淪陷下去,便欺騙他道:“汀煙姑娘只是暫時有事離開,她辦完事自會回來與殿下會合,殿下又何須操心?”
“真的?”姬正喜出望外。
姬正不怨恨商助拖了這麼久才說出來,反而對太卜心存感激,在他快要絕望之時,商助的這番話無疑又給了他天大的希望,他此時只覺身體充滿了力量,恨不得後背長出一雙翅膀,像羽人族那般飛到伏據國王面前,向他探討復興大計,請他出山匡扶軒轅王室。
三山環抱青天外,
一江滂流古城邊。
這是某一名流浪詩人在浪跡盤古城後留下的詩句,不知怎麼的,就傳了出去,並被刻於城外的高大石碑上,供外人蔘看。
日未中天,一行人沿着安河前行,還沒到盤古城,便見一座高大的山峰如平地拔起,猶如在天上俯瞰衆生的衆神,沒走多久,安河突然轉了個九十度的直角彎,另外兩座高峰現了出來,三座相連的高山呈凹字形,山腳下安河安安靜靜流過。
山水之間有一處非常寬廣的平坦地方,桐柏國的祖先伏羲後人就是在這裡選址建城,背靠晚霞、晚晴、晚月三山,前臨安河,依靠這天險,成爲了西大陸人心目中最難攻破的都城,另外因爲盤古城從山上看下來,像一個圓餅,所以又號稱永不墜落的***。
隨着車輪不斷往前轉動,盤古城的輪廓漸漸開始變得清晰。
這座規模不小的城池,四面是黑色的厚城牆,城裡的建築前低後高,即使遠在城門外也能看到那座在城池後面的高大宮殿,南臨安河,東、西、北皆靠山,背山面水,依山傍水,城在山水之間,既利於防守,亦利於進攻。
五條浮橋搭於安河之上,穿過浮橋,便是西城牆,開五門,對應五座浮橋。伏琻領着姬正走中間的宣武門,一條寬闊的主街道貫穿東西,盡頭便是承天宮,姬正這次南下的最終目的地。
姬正挑開窗簾往外看,兩邊的房子,青磚紅瓦,不太高,多爲兩層。街道之間有很多小河穿過,引入了安河的活水,在盤古城錯綜複雜,一來可作爲城壕防禦敵人,二來使城池在山水之間、陰陽之間、動靜之間達到平衡。
主街道能容四車並馳,攤販在輔道上售賣當地的飾物,很多都是集中未曾見過的,這其中最多的又是各式各樣的面具,青銅製作而成的,木製的,甚至布制的,稀奇古怪,應有盡有,還有一些怪異的物品姬正看不懂是什麼,不過已滿足他的好奇心。
一路走過,攤販大聲吆喝,行人熙熙攘攘,大多在面具攤前駐足,和商販討價還價,若碰到合適的,交了錢財拿着面具,歡心離去。這裡雖比不上九州各大城市那麼熱鬧,但已是進入南洲以來最爲喧譁的城市。
“太卜,外面遊人如織,個個戴着面具逛街,莫非我們遇上了這裡的盛日?”姬正好奇地問。
“過幾天這裡便是西大陸最隆重的節日,儺戲,屆時巫之聯盟會派人來表演,民衆自然歡天喜地。”商助道。
“原來如此,真是熱鬧。”
“對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商助隨口應付着,他的心思此時已不在姬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