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擠滿了來看熱鬧的澤精,他們全都是衝着那名一夜砍了數百名妖族的少年來的,當車伕驅車通入街道時,所有的澤精高聲齊呼,個個探出個腦袋來想一睹英雄少年的風采。
可惜黃泉兄弟此刻睡得死死的,像豬一般打着呼嚕,任旁人怎麼叫都叫不醒,千開亦是如此,大醉不醒,澤國前來迎接的臣子無奈只有吩咐侍衛將他們兄弟倆扶入宮殿的偏殿裡休息,千開國王則被擡上了一頂極爲奢華的轎子,由十六個澤精擡回了宮殿。
碧落和妄喜各自被送往偏殿住下來。
“如此,明日再見。”妄喜向碧落作揖道別,跟着領路的人踏步而去。
碧落在盤古城生活多年,早已習慣宮殿內的生活,澤國處處模仿人族國家的生活,所以她表現得落落大方,彷彿回到了自己的宮殿般。
看這名澤精拿着個白色的花籃,裝着說不上名的粉紅色花朵,卻有一股迥然於玫瑰花瓣的濃郁香味,令人心神皆醉,碧落看他正要撒到浴桶上,急忙對她說:“我自己來就好了,辛苦了,你先出去吧。”碧落覺得這些花香太過讓人陶醉了,很容易讓人放鬆,然而現在還能鬆懈下來。
待那名澤精離開,嘎吱一聲,關門之後,碧落纔將花籃放到一邊,脫開衣裳,坐入浴桶中洗浴。
她將浴巾搭在腦袋上,閉着眼睛想着妄喜和千開主動靠近,到底有何居心,想了好久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不想了,從浴桶裡出來,換回原來的衣裳後,出門去找黃泉兄弟。
這倆人卻爛醉如泥,怎麼喚都喚不醒,碧落瞧着他們清秀的模樣,又想到他們平時的表現,一個說話大大咧咧,做事根本不着調,又怕死得要命,一個又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心裡不禁又思索着他們到底什麼身份來歷,千開說黃泉昨夜殺了幾百妖族,又是怎麼回事,山洞外面明明正常如平時,沒有任何異常。
碧落看這兄弟倆醉成這樣,看來不到明日醒不來,微微嘆氣,回到偏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碧落便被外面震天的呼喊聲吵醒,她穿好衣裳,走出宮殿,看到成羣的澤精擡着黃泉兄弟在街上游行,而這人顯然很享受這種萬人敬仰的場景,笑着和澤精們打招呼。
“英雄去到哪裡,都會受歡迎的。”從後傳來妄喜的聲音。
碧落回頭看,妄喜正慢慢走過來。
“他們?”碧落冷笑一聲,向人詢問千開在哪裡。
聽聞是碧落公主後,幾名侍衛擡着轎子將她送到千開身前。
“見過千開國王。”待發現千開就是澤國的國王時,碧落立刻改了稱呼。
“真是豈有此理,明明是兩個騙吃騙喝的傢伙,我爲什麼還要相信他們呢。”千開恨得直跺腳。
碧落大概是聽出來了,這個澤精國王言語之間根本沒有絲毫自責,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這應該就是人族通常所說的英雄出少年吧,國王殿下真是有眼光。”碧落爲了求千開幫助,不得不委屈自己去迎合他。
“嘿嘿,沒辦法,老頭子天生一雙慧眼。”千開得意極了,不斷撫摸他那稀稀落落的短鬚,如曬乾了的橘子皮般乾癟老臉早已笑得皺成了一團。
碧落尋思自己現在開口請求千開,對方肯定不樂意,這人表面上說討厭黃泉,但實際上內心非常欣賞他,想來如果由黃泉說出來,他應該不會拒絕。
大約等了半天時間,黃泉和黃蓮才遊行回來,黃蓮看到碧落後,笑着衝她揮手示意。
還沒落地,黃泉朝千開道:“老頭,我們不想當猴子也被你當猴子般在你的地盤裡讓你的子民瞧個夠,按照約定,你現在該送我們離開。”
千開哈哈一笑,對黃泉說道:“你們就這麼急着離開?”
“老頭,你的國家是很華麗,子民也非常熱情,不過這裡空氣潮溼,又不見天日,不是我這等熱愛自由熱愛天空下新鮮清爽空氣的最愛,不然,就算你攆都攆不走我。”
“既然如此,老頭子不強留。”
聽到千開這麼說,碧落鬆了口氣,那顆一直懸起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幾個人由被送上了昨日的馬車,於馬車上,千開表示從都城出發,需要半個時辰才能到餘山,碧落估計現在是巳時,應該可以趕得上,她再次向千開表示了感激。
“你們爲何去餘山?”千開不解地問。
碧落和妄喜相互看了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真話。
“這位是桐柏國公主,伏羲大人的後人。”妄喜沉吟了一下,對千開道。
千開哦了一下,若有所思:“就算如此,你們也毫無辦法。”他說的這句無頭無腦,旁人不明所以。
“晚輩不知請國王殿下之意,懇請說明。”碧落猜千開肯定知道些什麼,不然不會這麼說。
“外界傳言餘山是一座山,然而實際上是一隻巨大的妖族。”澤精國王平淡地說。
千開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碧落和妄喜聽了,俱震驚不已,若他言屬實,那無疑顛覆了世人的認知。碧落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奇異之事,而妄喜地位低下,也沒有聽聞過此等核心機密。
“可晚輩看這餘山高聳入雲,即便是妖族,世間哪有如此巨大的妖族?”
千開瞥了一眼碧落:“小女娃沒有見識了吧,燭龍身長千里,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身負五仙山的巨鏊接近萬里之長,這些異獸,可都比這隻妖族大多了。”
“那又怎樣?”碧落還是不明白。
“據老頭子所知,這隻妖族得到的命令是阻止任何人族進入山中。”
“即便是伏羲後人都不行嗎?”妄喜皺起了眉頭,在他看來,妖精森林所有妖族都應該知道伏羲大人於妖精森林的意義。
“應該不行吧。除了你們,沒有人想入餘山或者缺山。”
“爲什麼?守衛很森嚴嗎?”
“不是,因爲這座山有禁制。”
“禁制?”
“是的,當年伏羲大人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設了一個任何生物不得進入的結界,還作爲印記深深印入各妖族的記憶中,而不論哪個妖族,打一出生起,便有這個記憶,知道靠近餘山必死,因而從來沒有妖族做過這方面的嘗試,而人族和其他種族,就算想進去,也無法通過迷霧沼澤或葬神荒漠。”
“這兩個地方真的那麼難通過嗎?”
“當然,要不是老頭子領路,你們此時肯定已經葬身沼澤之中了。”
“如果您說的是真的,我們靠近餘山必死?”
“幹嘛說如果,真要靠近了,死定的。”
“殿下,伏據國王既然能安排您完成任務,應該跟你提過當中的情況纔是。”妄喜向碧落道。
“並沒有,父王當初交給我的任務是進入餘山,但並沒有提過餘山有禁制,生物不得進入。”碧落慢慢說道。
妄喜嗯了一下,便閉嘴不語。
“你們有什麼辦法?”碧落轉而問黃泉。
黃泉正在撓脖子,不知怎麼地,自從昨天被千開爬上來搞得身體極癢極癢之後,身體就一直癢癢的,一刻沒停過。
碧落又問了一遍,黃泉才反應過來:“進不去,那就不要進去唄,老頭,能調轉車頭回去嗎?”
“別。”碧落急急喊住了千開,接着白了一眼黃泉,真是被他氣壞了,“你就會搗亂。”
“那不然怎樣,都不讓我們進去了。難道要變成死人了你才心滿意足?”黃泉極爲無辜地攤開雙手。
“切。”碧落啐了一口黃泉,不過黃泉提到了個死字,倒是提醒了她,急忙問千開,“餘山禁止死人進去嗎?”
千開顯然被碧落這不着天際的奇思異想嚇到了,他張大了眼睛,盯着碧落看了很久 ,不明白這人的腦袋是用什麼構造的,怎麼會這麼異想天開,最終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真是人老了,不服都不行,他長嘆一口氣:“老頭子不知道,活了一輩子,真是敗給你們這些年輕人,老了老了。”
“殿下的想法雖然驚世駭俗,不過在下可以認爲一試,餘山是禁止生物進入,卻沒說禁止死物進入。”妄喜卻認爲碧落的推算是對的,欣喜極了。
“怎麼做到?你自殺還是她自殺?還是你們互相刺對方一劍?”千開真的被這幾個不知死活的人族氣死了,氣得不斷吹鬍子瞪眼。
碧落和妄喜頓時語塞,尷尬地互望了一眼,兩人都是有這麼個想法,根本沒想過接下來該怎麼做。
就在衆人說着話之際,外面的馬車伕探入個腦袋,說:“到了。”
“你們要尋死老頭子攔不着,但是甭想拉我下水,老頭子還想多活幾年。”千開說完,毫不客氣請幾個年輕人下車。
“老頭,我能不能不......”黃泉還沒說完,就被千開一腳踢出了馬車,接着黃蓮也被客客氣氣請了出去,碧落和妄喜亦被趕出了馬車。
一出馬車,衆人便恢復到正常身高,看到那輛小馬車的車伕向他們招招手,調轉頭,化作一道金光飛閃而去。
“這老頭真是夠壞的,就這麼扔下我們,自己一聲不吭走了。”黃泉摸着火辣辣的屁股,不斷倒吸冷氣。
“殿下,我們該怎麼辦?”妄喜問。
“先看看吧。”碧落舉目四望,所謂的餘山全都是石頭,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石頭,層層疊疊,無窮無盡,一眼看去,高聳入雲。
衆人不知道哪裡開始是禁制的邊緣,俱不敢輕舉妄動。
碧落擡頭看,日已過中天。
妄喜看碧落蹙緊眉毛,似乎在思索着入山之策,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倒是想到了一個方法,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妄喜大哥,請說。”碧落立即喜形於色。
“既然生物不能入山,死物可入山,吾聽聞有一種巫術,可以召喚小鬼。小鬼是死物,而這裡又是冥界大門連接處,應該能輕易召喚出小鬼。只要能召喚出小鬼,替你們入山即可。”
“妄喜大哥恐怕對鬼族認識不多,纔會有此想法。”
“這方法不通嗎?”
碧落搖搖頭:“生物死後,靈魂不散者,是爲鬼族,尋常百姓看不到摸不着,並不代表不存在,有靈魂者,皆爲生物,不是死物。而且.......”碧落看妄喜連連點頭 ,繼續說下去,“......能夠招魂的巫術,必須在特定時間特定地點進行,比如說在深夜,在陰氣旺盛之地,這樣才能招來冥界的靈魂,這種巫術不算太難,比較厲害的巫師都能做到,而在朗朗乾坤下,陽氣最盛之時,召喚出小鬼,此乃禁咒級巫術,非大巫師級別不能完成。”
“我們不可以在深夜時進行召喚巫術嗎?”妄喜表示不懂。
“不行,必須要在午時,陽氣最足時進入。”碧落緩慢搖頭,“還有,我覺得千開國王說的話未必全爲真,這裡不是什麼冥界大門的封印之地,如果真是這樣,你們妖族又豈能如此安逸。”
“吾亦認爲此話是千開國王喝醉後胡言亂語,當不得真,如若鬼族現於妖精森林,早已造成大亂。”妄喜點頭,同意碧落的推論。
“你們倆個,不要亂動......”碧落卻突然喊了出來,看黃泉和黃蓮快待不住了,雙腿蠢蠢欲動,妄喜剛要勸他們不要隨便走動,以免惹來橫禍,突然後勁受到重砸,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黃泉兄弟全程看了下來,當看到碧落的手又揚起來,兩人默契極了,同時摔落在地上,裝作暈了過去。
碧落真的要被這兩個活寶氣死了,蹲下來,哎了一下:“你們再裝,我就真的讓你們昏迷了。”
黃泉兄弟一聽,趕緊坐了起來,對着碧落傻笑。
“事關重大,我不得不謹慎對待。”碧落向他們解釋說道。
“不如你也將我們敲暈過去好了,這樣一了百了,我們兄弟倆什麼都不知道。免得到時泄露消息,你賴在我們身上。”黃泉笑得更純真了。
“不,我需要你們的幫助。”碧落站起來,踢了一腳黃泉,後者很無奈,跟着站起來,拍拍屁股,揚起一陣塵土:“可我們什麼都不會,幫不了你啊。”
黃蓮在黃泉的身後連聲說是啊是啊。
“到時你們便知曉。”
“可我們怎麼進餘山?”
碧落環頸觀察了一圈四周,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一再確定周圍什麼都沒有,才解下了腰帶,抽出了軟劍,對黃泉說道:“幫我放哨,發現有人靠近,立即彙報。”
黃泉哦了一下,走出了幾步,手搭在額頭上四處看。
黃蓮則將腦袋湊了過去,他很好奇碧落要拿出的是什麼。
纏着劍把的白色細繩被解了下來,露出個小小的長方體黑色木盒,此黑色木盒的顏色非常純,似乎能夠吸收陽光,而不外露一點光澤。
“這是什麼?”黃蓮小聲問。
碧落沒有回答,而是左手拿住這盒子,讓黃蓮牽住自己的左手,同時招呼黃泉過來。
“幹嘛?”被當做小狗般呼來喝去,黃泉有些不滿。
“你去牽黃小蓮的那隻手。”碧落此時非常嚴肅,黃泉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聽她的話照做了。
“等一下,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不要鬆開手,知道嗎?”碧落少有如此鄭重其事,黃蓮大聲回答說是,黃泉則哦了一下。
“如果鬆開了,會立即被禁制洗滌得蕩然無存,連骨頭渣子三魂七魄都不復存在。我再一次強調,無論如何都不能鬆開我的手。”碧落見黃泉態度慵懶,不得不再次重申一遍。
“知道了,死都不會放手的。”黃泉勉強提起精神,嘴裡卻在碎碎念,爲什麼一定要帶他們進去,在外面等着不行嗎。
碧落不去理會黃泉在說什麼,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妄喜,確定他不會驟然醒來後,將黑色木盒拿到黃泉面前:“你來打開它。”
黃泉哦了一下,伸手打開木盒子,一陣耀眼的光芒沖天而起,逼得三人閉上了眼睛,這道光芒一閃而過,瞬間又消失於天際間,三人亦隨着光芒的消失而不見蹤影。
黑色木盒子落在地上,發出了嘭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