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啦?”姬正皺起眉頭。
巫義探出個腦袋,向下看了一眼,這種場景,他這些天見得多了,已沒有了一開始的震撼:“這裡原先是毛民國,現在變成了桐柏國國境以內的一個郡地。這附近的幾個村子,村民們要麼被捉去充當魔軍,要麼早已逃入深山裡。伏姤這個人做得很絕,爲了不讓那些農民回來繼續居住,特意頒佈了焦土政策,命人燒了他們的家鄉,這下子他們就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這個伏姤爲了一己之私,竟然犯下如此惡行。”姬正沒有見過這個伏姤,卻從巫誠=義對這個人的罪狀描述裡覺得這個人十惡不赦,不可原諒。
“所以一定要阻止他,不然整個西大陸的土著都將會被他奴役,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將會長久生活於他的恐怖統治之下。”巫義恨恨然。
巫義同樣憎恨伏姤,要不是他的誘惑,巫山怎麼會誤入歧途,背叛巫師聯盟?別人皆知巫靈待巫山如兒子,可他們未必知道巫義對巫山看得比自己還重要,這次他自動請纓去往盤古城,就是想找機會勸說巫山回來,有他幫着求情,盟主應該可以網開一面。
“該是如此。”姬正點頭,他卻不知巫義心裡另有想法。
一路往前飛,沿路所見幾乎差不多,村莊被燒燬,城鎮被破壞,農田荒草叢生,路上幾乎不見人,有幾羣走得鬆鬆散散的黑衣軍隊持着各種農具在路上巡邏……
據巫義所言,這就是尋常的魔軍,主要由普通百姓魔變而來,屬於戰鬥力最弱的魔族軍隊。
“他們可以變回來嗎?”姬正聽到這話後,感覺心都碎了,這些百姓是多麼無辜啊,一直本本分分勞作,沒想到最後竟然被變成魔軍,落得這個悽慘下場。
“如果是剛剛被魔氣感染,是可以救的,只要用巫術將魔氣逼出來即可,可是這些百姓變成魔軍已久,魔氣攻入全身,救不了了。”說到這裡,巫義的臉上竟泛起了一絲憂愁的神色。
巫之聯盟數次派出巫師去救這些百姓,可都被伏姤派出軍隊攔截,這些軍隊裡藏着黑巫師,他們在暗中出手,逼得白巫師們節節後退,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些老百姓入魔,成爲行屍走肉般的魔族軍隊。
巫義始終看不明白巫乾盟主的做法。
伏姤坐上了桐柏國的王座後,巫乾並不同意派出更多的巫師去擊退魔軍,眼看着在伏姤的帶領下,魔軍一步步擴張,實力一步步增強,到了如今,伏姤征服了與桐柏國相鄰的幾個國家,巫師聯盟的堂主們這才覺得受到了威脅,開始重視起來,可爲時已晚,有數量衆多的魔軍,還有黑巫師坐鎮,伏姤已然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
不得已之下,巫義提出了刺殺伏姤的計劃。
擒賊先擒王,只要殺了伏姤,魔軍就會不攻自破,黑巫師也不會再與他們合作……
只是必須派出足夠重量的人物才能讓伏姤重視,巫義提出是讓姬正親自前往盤古城商談。他只是提出個建議,並不是就必須得這樣做,沒想到與會的幾個堂主甚至盟主都同意了。
要是姬正遇險,整個巫之聯盟將前功盡棄,這些在山海大陸闖蕩了幾十年甚至一百多年的高階巫師不會不懂這個道理,結果他們連發對都不反對……
巫義不知他們是不是很有信心能保護姬正,還是心裡另有想法,要是前者還好,要是後者,巫義根本不敢想下去。
不管如何,刺殺行動就這麼一步一步落實了下來……
一行人飛過山嶺河流,飛過村莊城鎮,飛過了毛民國和雨明國,終於到了桐柏國境內,巫義領着剩餘的飛機於一處山丘上停下來,負責情報收集的巫溪早早就帶領師弟們在此等候,這時迎了上去。
“姬正殿下。”巫溪沒見過姬正,卻一眼認出了他,這裡就兩個沒見過的年輕人,另外一人的氣質太慵懶,實在不符合太子身份。
“這是巫剛堂主的大弟子巫溪,伏姤的消息就是由他們打探回來的。”巫義先跳了下來,接着扶姬正下了飛機。
“見過巫溪師兄。”姬正這邊說着話,卻聽到旁邊傳來嘔吐的聲音。
勵耘一下飛機,就雙腿發軟,不聽話地跪在地上,扶着機翼狂吐起來,他身邊的巫師不停輕撫他的後背,溫聲細語地安慰他,勵耘吐得更厲害了。
姬正看勵耘吐得這麼厲害,覺得奇怪,巫義剛好也看到了這一幕,笑着說:“可能是恐高吧。”
巫烈走過來,大聲問巫溪:“盤古城有什麼變化?”
巫溪恭敬向巫烈行了一禮,才說:“沒有,伏姤本在建木湖邊巡視,接到盟主的信後,連夜趕回盤古城,回到鳳鸞殿休息後就再也沒有露臉,堂主還在城內盯着他。”
“登葆山那羣人呢,又躲在哪個疙瘩了?”
“暫時還沒能查到他們隱藏……”
“一羣飯桶,連這個也查不到。”巫烈脾氣火爆,心裡有一句講一句,卻沒想到巫溪等巫師聽了這話後臉色大變,有幾個巫師想要反駁,卻被其他人攔住了。
巫義看到了這些巫師的神色,他不想參與這些堂派之間的鬥爭,故沉默。
巫溪對於巫烈的斥罵充耳不聞,反而笑着說:“巫烈堂主,黑巫師們善於隱藏和反追蹤,我們確實已經盡力了。”
“哼。”巫烈一拂長袖,不好再發作。
巫義心裡暗歎:不愧是笑面虎,這麼輕易就化解了巫烈的責問。
“我們這裡不是盤古城喔。”姬正看看山丘,四周空蕩蕩,林木乾枯,河水變得很髒,連空氣中似乎也混入了一絲黑色的陰鬱味道,和之前比完全變了樣。
巫義道:“這些飛機是我們僅存的幾架了,極爲珍貴,要是損失了一架,盟主都會心痛得要命,慎重起見,我們還是將飛機放在這裡吧,這裡是巫之聯盟安置在桐柏國的辦事處之一,有衆多巫師護着,應該沒有問題。”
姬正點點頭,早有巫師給姬正牽來了馬車。
百穀峰昨日已經向他們發來消息,讓他們備好馬車和乾糧。
姬正正準備上馬車,卻見勵耘還在狂吐,擔憂他的身體,便問:“要不要等你吐乾淨了我們再出發?”
“不用,我吐着吐着就習慣了。”勵耘的胃裡早已被吐空了,可那種暈眩的感覺還在,連苦膽水也吐出來了,不停乾嘔,他這時纔想到昨晚巫乾爲何勸他不要吃早飯,原來是早已知道會這樣。
“這個假仁假義的傢伙。”勵耘在心裡暗罵巫乾,早知坐這飛機如此難受,他是絕對不會上去的。
巫義命人扶着勵耘上馬,再派個人專門看顧他,這纔算是解決了這件事,衆人各自上馬,奔向盤古城。
一路無事,遇到的村莊城鎮都是那樣骯髒不堪,幾乎沒有人居住,就算有也是老弱病殘,能逃的早就逃走了,不能逃的壯漢和壯婦也被抓去充當魔軍,那些不能逃的都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在原地等死。
姬正何時見過這等殘酷,每到一地,心裡就多難受一分,可他確實不能做什麼,只得於心裡默默承受着這種沉痛。
巫義知道姬正仁義,最看不慣別人受難,看到此情此景,想來他心裡很難受,但越是這樣,越要保持冷靜,不能亂了心神,所以在路上多次和姬正商討過如何和伏姤談判,該說什麼該做什麼,都說得清清楚楚。
這次刺殺事件關係重大,而且姬正和衆多巫師一應在現場,每一步都不能有錯,才能做到全身而退,所以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應對。
巫義的計劃裡,勵耘刺殺伏姤,無論成功與否,都必定會引起恐慌,這時就是逃跑的最好機會,勵耘成功了最好,就算失敗了,也得馬上離開,屆時由他去對付巫山,巫烈則和巫剛去對付可能出現的鬼三,其餘巫師弟子對付殿下護衛,與其此同時,守在殿外的巫師會和裡殿的巫師匯合,幫助他們殺出龍象殿,不僅如此,巫乾還在城外安排了巫師,只要殿外的巫師發出信號,他們就會駕着紙鶴趕來,接走宮內的巫師。
穿過了幾個鄉村和小鎮後,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當中幾乎不見成年男子,婦者最多,這些人低着頭匆匆行走,偶爾有幾個擡頭的,也是臉上一片黑,雙目無神。
姬正放下窗簾,輕嘆一口氣。
巫義問:“怎麼啦?”
“沒有,想起初登南疆時,一路上所見與今日之見竟完全不一樣,當初民風淳樸,百姓貧而樂,沒想到只是短短半年,就變成了如今這副悽慘模樣。”姬正越說越覺心痛,戰爭真的是帶來災難,特別是伏姤這種不擇手段的戰爭方式,竟然將成年男子便成魔族一員,單憑這個罪狀,就足夠打入十八層地獄。
“只要殺了伏姤,一切都會恢復原狀。”巫義聽聞姬正如此感慨,同覺唏噓。
“希望吧。”姬正道。
馬車一搖一搖往前行,又經過了一個城鎮,路上行人越發多了起來,也慢慢多了壯年男子,街上的行人皆是緊閉着嘴巴,碰見了也不打個招呼,眼神互相躲閃,似乎生怕開口就會惹來橫禍。
前面就是望江城,從這裡開始,便有軍隊駐守,這些全身黑色戎裝的軍人,手持長戟,臉色蒼白,雙眼泛着紅光,渾身上下散發着死亡的寒冷氣息,他們的每一步每一個動作都如機械般整齊劃一。在他們的身邊走過,普通百姓都要小心翼翼繞着路走,生怕一個不小心碰到了就會被當場格殺。
“這是橙焰魔軍,伏姤的精銳部隊之一。” 巫誠向姬正解釋道。
前行的隊伍被攔了下來,好一會兒才又往城裡進發,要想穿過望月城必須走過中央大街,若非如此,巫義根本不想進城,繞路走算了。
街上的行人突然間多了很多,但也是個個靜默,猶如喪屍般活動,以往小販的吆喝聲,小孩子玩耍的身影,大人喝酒暢聊的場景,完全不見了,換而的是人羣的唯唯諾諾,噤若寒蟬,這根本有愧於桐柏國第二大城的稱譽。
每隔不遠,就有魔軍在街上巡邏,只要碰到了魔軍,百姓們都要退到街邊,讓出道路。
“活死人城。”巫義看姬正臉上忡忡,便對他說,“爲了讓百姓們臣服於他,他便用高壓政策,將百姓們的神經繃得緊緊的,讓他們不敢反抗。”
“我不明白,伏姤統一了山海大陸又如何?每一座城市皆像一座墳墓,百姓失卻了活力,活得如死人,他會開心嗎?”姬正眉頭深鎖,對於伏姤的所作所爲表示不能理解。
古往今來,想成爲一國之主的王侯將相不乏其人,可就是,在爭奪王位之時,最多也只是坑殺敵對者的軍隊,奴役他們的百姓,可從沒見過有人將百姓變成魔族一員,他難道就不怕遭到天譴的嗎?
“伏姤對權勢的熱衷是變態的,這人已經入了魔,手段極爲殘忍,殿下千萬要小心與之周旋。”巫義又一次提醒姬正。
“我一定會打起十二分精神。”姬正坐得直直的,正氣凜然難,“爲了桐柏國的百姓,就算拼了命我也要阻止他。”
馬車出了城,又一路往北走,這時路上有幾個人衝了出來,對着車隊大喊大叫,請他們一定要救救桐柏國,不能再讓伏姤禍害下去。
就在他們在痛聲哭訴之際,遠處一隊黑騎飛奔而來,高高舉起彎刀,雪亮的刀鋒掛着金風高高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