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燚將如意抱入自己的房間,平放在了牀榻之上。
他用水派系衍生出的冰之妖力將整個房間禁錮起來,屋外秋末冬出的溫度,屋裡頭則天寒地凍,結霜飄雪。唯有這般寒冷,如意的屍身纔不會腐化。
他將如意的衣裳褪下,從上到下爲她擦洗乾淨,纔是將那顆腦袋重新擺在脖頸上面。
素燚念動妖訣,替她重新生骨肉,畫面皮。可是她魂魄已齊,卻不比先前殘存的靈慧可以長存人間。死後整個妖元便向着那地府而去,進入六道輪迴,投胎轉世。
素燚現下所能做的,就是儘量將她的妖元拘在她體內。只要撐過七七四十九日,過了那投胎的最佳時日,妖元便會重新嘗試與其身體融合。
而在這之前,素燚需寸步不離,眼睛都不能從如意妖元之上一開半寸,否則妖元隨時都有可能飄走。若只是平安進入輪迴也好說,素燚最擔憂的便是,這妖元在半道兒上被其他妖物攔截吞噬。如意的妖元融合了蘇亦然的壽妖妖元已是強大無比,任誰看見都是想將其吃了……
素燚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她的妖元,眼都不敢眨一下。儲存妖元的辦法有很多,可素燚一種都不敢使用,它怕毀了妖元中包裹的如意的魂魄。魂魄一散,靈慧一消,縱便她妖力還在,那也是回天乏術了。
如意的腦袋被平放在身體之上,脖子上面尚還留有被狐狸精蘇亦然咬出來的參差斷口。斷了頭的她安靜的躺在牀上。髮絲灑在牀上,臉上沒什麼表情。她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樣,除了脖子和身體分成了兩截,除了沒有了呼吸與心跳。
素燚的心突然抽痛起來,一併疼的還有他的腦袋。
在八千多年前,那記憶的最深處,似是也有過類似的畫面……
那時候盲女在新婚之夜受辱,沒有臉面繼續活在世上,含恨自盡。她是用一把剪刀抹了脖子,剪刀的利刃插在她的喉嚨裡,鮮血噴射不止。剪刀尖兒自那皮肉之上橫亙而過,將她的命剖了開來。她無神而又悲憫的雙目中是絕望的神情。
素燚的身子顫抖起來。那時候他是一個凡人,一個沒用的凡人。他除了抱着愛妻的身體嚎啕大哭之外,沒有任何能力去挽回。
天下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深愛之人在自己的臂膀中停止了呼吸,而你卻什麼都做不了……
他曾摟着盲女的屍身,一遍又一遍的告訴她,他並不怪她。可是爲時已晚,她已是去了。
所以,素燚唯有將那恨寄在了弟弟素淼身上。此恨無絕期,一經延綿便是八千年。
素燚覺得臉上突然潮溼起來,他驚覺自己是落了淚。他之前最後一次落淚,便是在盲女死後。自此,那個柔弱的男人便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堅毅、殘忍、暴戾的素燚……一個自甘成妖,心魔深種的男人……
如意……他呢喃了一聲。雙目微閉,那淚從目中落出,在他臉上滑出了一道痕跡。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讓你有事的。”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如意的意義,已經不再只是一顆棋子。她破天荒的在他冰冷堅硬的內心中,佔有了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