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李氏給魏大人的兩個人,魏大人全都認識,他們都是衙門裡的衙役。
沁州乃是直隸州,衙役滿額是三百人,在魏大人來沁州之前,三班衙役加起來也只有不到二百人,自從魏大人到了之後, 衙役的數量便增加了,先是招滿三百人,後來又不斷地招進新人,頂替以前的舊人,現在沁州的三百衙役,至少有六成是後招的, 而這六成, 全部都是假李氏的人。
不僅是州衙如此, 就連下轄的沁源、武鄉兩縣,也有假李氏安排進去的衙役。
衙門裡還有其他官員,假李氏一個後宅婦人自是不行,能把這些人安排進來,當然有魏大人從中運作。
這些衙役平日裡倒也本分,至少沒有惹出大亂子,魏大人初時擔心受驚,漸漸地也就習以爲常了。
他帶着這兩名衙役出城,去了城外的那座破敗的山神廟。
魏大人之所以知道這裡,是因爲流民乞丐常在這裡借宿, 曾經發生過幾起打架鬥毆的事件。
還沒走進去,便聽到山神廟裡傳來謾罵和打鬥聲,幾名乞丐不知爲何, 和寄宿在這裡的流民打了起來。
“住手!”衙役喝道。
爲了不引起注意, 魏大人和兩名衙役全都沒穿官衣, 就是一身便服。
正在打架的衆人根本沒有停下,還有人罵道:“多管閒事,不想活了!”
“快點停手!”衙役再聲喝道。
這次的聲音比剛纔要大, 也更有氣勢。
已經打紅眼的兩撥人不但不聽, 而且還把火勢傳移過來:“咦,你們從哪裡來的,穿得不錯,一看就是有錢的,兄弟們,上啊,誰搶了算誰的!”
兩撥人一轟而上,魏大人就不用說了,只是文弱書生,那兩名衙役雖是練家子,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這一交手,他們便發現,這些人絕不是普通的流民乞丐,他們不但有武功,而且武功還不弱。
幾乎是眨眼之間,三人便被制住,用破布堵了嘴, 又用牛皮繩五花大綁, 拖去了後殿。
府衙後門,歐媽媽終於等來了青鋒門的消息,來送消息的是個衣衫破爛的半大孩子,一張髒兮兮的小臉,嘴角還沾着醬汁,看着就讓人噁心。
“送蔥的,玉波亭。”
歐媽媽嫌棄地接過孩子手裡的兩棵大蔥,正要轉身進去,髒孩子衝她伸出手:“不能白給你送蔥,要給十文錢。”
“十文錢?不是五文嗎?”歐媽媽來氣,什麼都漲價,就連街上叫花子的跑腿費也漲了。
髒孩子很一臉認真:“五文錢只能買一個肉包子,不夠吃。”
眼瞅着這孩子一副你不給錢我就不走的架式,歐媽媽只好從荷包裡摸出十文錢給他,髒孩子咧嘴笑了,撒歡似的跑了。
十文錢,夠買兩個包子,雖然還不夠她塞牙縫的,但這次總算沒白來。
青鋒門歷來的規矩,沒辦成是一棵大蔥,辦成了兩棵大蔥。
剛剛那髒小孩說了玉波亭,這其實就是暗號,上次歐媽媽與青鋒門的人見面的地方,就是玉波亭,這事除了雙方在場的人,沒有其他人知道。
這就是說明,這兩棵蔥的確是青鋒門的人送來的,歐媽媽便放下心來。
懸了兩天的心終於放下,歐媽媽高高興興去向假李氏稟告。
假李氏也鬆了口氣,對歐媽媽說道:“放出風去,就說大奶奶回了孃家。”
先對外說小李氏回了孃家,一個月後,再說小李氏在孃家得急病死了,沁州人都知道她是小李氏的姑母,斷不會有婆媳不和的事,小李氏遠嫁,死也是死在孃家,乾乾淨淨,查都查不出來。
假李氏當初之所以挑中小李氏做兒媳,就是看中她姓李,而且父母又亡,兄嫂嫌棄,她這樣的人,死了臭了,也沒有人會過問。
“就是不知道屍體是怎麼處理的,別在沁州城裡出現纔好。”
其實出現也無妨,仵作只會認爲是心疾而亡,但假李氏還是不想讓人知道小李氏死在沁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您放心吧,沁州的衙門是咱家老爺管着的,那些人打死也不敢攤上人命官司,這會兒看到人死了,早就毀屍滅跡了。”
假李氏想想也是,但是爲了穩妥起見,還是讓人去看看。
兩個時辰後,派出去的人就回來了,有乞丐在城外的亂葬崗上,看到幾條野狗爭食屍體,他們去看過,只看到幾塊帶血的皮肉,大塊的屍身都被野狗搶食完了。
現場發現了綢子碎布,與小李氏離家時衣衫布料一樣。
那具被野狗啃了的屍體就是小李氏無疑。
假李氏徹底放下心來,這時纔想起,魏大人和那兩名衙役還沒有回來。
不但魏大人沒回來,魏騫也沒回來,這麼說吧,自從珠兒出事,魏騫便像遊魂一樣,東飄西蕩。
只要他不死就行,假李氏纔不相信魏騫會自盡,如果他想死,早在溫麗嬌死的時候就殉情了,也不用等到現在。
再說,魏騫是個什麼人,假李氏清楚得很。
果然,魏騫從外面飄回來了,默默吃飯,默默睡覺,小李氏生的女兒福姐兒要找娘,一直哭個不停,魏騫連看都不看一眼,讓乳孃把福姐兒抱得遠遠的。
假李氏也煩,聽到小孩子的哭聲就煩,沒辦法,乳孃只好把門窗全都關上,一邊哄着福姐兒一邊掉眼淚。
外頭誰不說福姐兒是天生好命,家裡是當官的,她又是嫡長孫女,可事實卻是,在這個家裡,真正疼愛福姐兒的,也只有小李氏一人,現在小李氏獨自回孃家,把福姐兒扔在家裡,福姐兒便成了多餘的,親爹嫌棄,祖母也嫌棄。
夜裡,魏大人還沒有回來,假李氏睡不着,她隱隱感覺有些不妙。
正在這時,頭頂傳來輕微的響動,假李氏是江湖人,她一聽便知,這是夜行人踩在瓦片上發出的聲音。
“老歐!”假李氏沉聲叫道。
睡在外屋的歐媽媽聞聲進來,假李氏指指屋頂,歐媽媽二話不說,便跳出窗子,縱身一躍上了屋頂。
假李氏也不想再躺下去,她起身去摸藏在瓷枕裡的匕首,忽然,一陣香氣從剛剛實際問題歐媽媽推開的窗子傳了進來,假李氏只覺一陣倦意襲來,便沒有知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