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人身體如何了?”明卉問道。
現在她躲在這裡,消息來源便只有鄧策了,她記得上次鄧策說過,紀勉病得很重,那次在百花山,紀勉不僅受傷,還中了毒,這半年來雖然有所好轉,可也只是保住了性命而已,至今非但沒有完全恢復,病體反而日漸支離。
賣柴老漢,也就是鄧策搖了搖頭:“人已經瘦得脫相,說句不好聽的,我都擔心紀大人等不到老大回來了。”
明卉心中一凜,情況竟是這麼嚴峻了嗎?
“萬歲呢?”明卉問道。
鄧策嘆了口氣:“萬歲爺一直沒有上過朝,好在還有幾位閣老主持朝政,紀大人雖然病着,可也堅持上朝,有他在一天,朝堂便不會大亂。”
明卉覺得皇帝家的事,只要想想就夠頭疼的了。
皇帝和霍譽同齡,成親比霍譽早,女人比霍譽多,可卻至今沒有冊立太子。
不僅是沒有太子,後宮裡連一個皇子也沒有,那麼多的女人,竟然連一個皇子也保不住,公主倒是有幾位了,可本朝沒有女帝繼位一說,滿朝文武也不會答應。
先帝倒是還有活着的兄弟,他們都有子孫,如果皇帝這個時候死了,儲君便要從這些王爺的府中挑選了。
明卉想起當年的皇儲之爭,先是二皇子和四皇子,連同汪真人這個倒黴的小公主,接着便是太子,後來三皇子也死了,那些女人連同她們背後的家族,個個都是身經百戰,可最後他們全都輸了,輸給了孫太后,孫太后自己生不出,硬是從表妹手裡搶了一個兒子,便是當今天子。
可是到頭來,孫家滅了,就是被那個他們一手栽培起來的孩子給滅掉的。
可到了如今,皇帝年紀輕輕卻病入膏肓,膝下卻無子.
明卉心中一動,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皇帝的兄弟其實沒有死絕,還有一個活着的!
明卉張了張嘴,終歸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她的梅友大孫子啊,現在你還好嗎?是活得更好了,還是活得更不好了?
經過那晚家裡進人的事情之後,生活似乎安定下來,明卉沒有再發現奇奇怪怪的人,不過,她的心卻是揪得更緊了。
因爲,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其實吧,除了早哥兒以外,在蔡九峰眼裡,她也是有些用處的。
比如,她能生。
她今年也還不到二十歲,如果她想生,她至少還能生上十個八個,當然,她生完早哥兒就煩了,最近幾年都不想再生了。
如果蔡九峰認爲早哥兒找不到了,把矛頭指向她,不對,指向她的肚子.
明卉爲自己的想法感到震驚,她對霍保住還沒有稀罕夠呢,她不想換人,她也不想淪爲生仔工具。
明卉不知道的是,此時的蔡九峰已經自顧不暇。
就在幾天前,蔡九峰再次發作,而當時,十一爺侍疾在側,霍譽終於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海上霸王。
蔡九峰的臉上和手上滿是血泡,通身散發着腐爛的味道。
在此之前,霍譽一直以爲蔡九峰是病,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蔡九峰這不是病,而是蠱,他的症狀和當年的胡媽媽非常相似,胡媽媽中的是血葫蘆的母蠱,當明軒身上的蠱蟲被葛巫拔除之後,胡媽媽便遭到了反噬。
當年,得知胡媽媽被反噬之後,所有人都很高興,大家樂見其成,從未想過,其實這也是可以控制的。
比如這些年來,蔡九峰在各種養殖血葫蘆,就是爲了給自己使用。
想當年,他和明卉第一次知道血葫蘆時,還以爲那個使用血葫蘆的人,是爲了延年益壽。
可現在霍譽明白了,血葫蘆的母蠱會因子蠱而反噬,但是血葫蘆卻也能抑制母蠱的反噬,母蠱和子蠱互相依附,也互相剋制。
或許是在很多年前,蔡九峰被人下了蠱,他就是那個母蠱,子蠱可能被拔除了,也可能已經死去,因此,蔡九峰便遭到了反噬,他想保住性命,便只能養育更多的血葫蘆,用血葫蘆的血來壓制他體內的蠱蟲。
可惜葛巫不在這裡,否則一定能夠解釋得更加透徹。
帳子裡傳出一聲驚呼,十一爺連忙跪在牀頭:“親爹啊,您還好吧?”
帳子忽然從裡面被撩開,露出蔡九峰那張慘不忍睹的臉。
這時,外面的門被推開,幾名少年被推搡着進來,他們被用繩子串起來,像糖葫蘆,更像是待宰的牛羊。
“到了到了,血葫蘆到了!”
看到這些血葫蘆,十一爺總算鬆了口氣,這批貨耽擱的時間有點長了,若不是他讓黑皮上岸去催,這會兒說不定還沒到呢。
少年們瑟縮着身子,他們還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看到這些新來的少年,蔡九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取血。”
一名僕從解開排在最前面的少年手腕上的繩子,少年踉蹌了幾步,霍譽伸手將他扶住,少年瘦小蒼白,他應該有十二三歲了,可是看上去卻像是八九歲的,霍譽忍不住想起了當年的明軒。
他們自幼便被植入蠱蟲,無法像正常孩子一樣生長髮育,他們體弱多病,瘦骨嶙峋,而這樣還能活到十二三歲的孩子,大多都是出自富裕之家,從小用補品養着,小心翼翼養到現在。
所以這些血葫蘆,他們的血不僅可以抑制反噬,且,還有滋補的功效,就是因爲他們都是用補品和各種藥材養大的。
一個大夫模樣的男人,拉過那個少年,用布巾蘸着白酒在他手腕上擦了擦,接着,他拿起銀刀,熟練地劃開了少年的手腕。
少年驚恐大叫,但是下一刻,他的嘴巴便被堵住,如同一隻被推到屠夫刀下的羔羊,任人宰割。
忽然,屋門從外面被撞開,幾名大漢衝了進來,沒等衆人反應過來,這幾名大漢已經揚起了手裡的刀,手起刀落,那連成一串的少年,轉眼間便倒在血泊之中。
血葫蘆只能活採,死了也就臭了,再無使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