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花遲

這時,不知道是誰嘆息了一聲:“以前藏楓公子在的時候,江湖上雖有紛爭,縱使他滅了幾個門派,可也不至於禍至滿門,可惜藏楓公子爲情所困,出走江湖,失蹤已有多日,此時藏楓山莊羣龍無首,沈家堡遭此大難,怕是這江湖已無人敢爲這沈家堡做主了,可嘆沈老爺這般俠義爲懷之人,竟落得個如此下場,果真是天道不公啊!”

凌汐池卻是直接被這話三魂轟去了兩魂半,蕭藏楓失蹤了,難道這隻狐狸精出什麼事了嗎?

這時,她耳邊傳來了一個響亮亮的聲音:“客官,初來雪沁嗎?要不要嚐嚐本地有名的魚羹,鮮得不得了,最是適合姑娘和你身邊的小公子,不鮮不要錢。”

凌汐池扭頭一看,旁邊正站着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一張黑黢黢的臉上堆滿了熱情。

一想到這些店小二每天迎來送往的肯定聽到不少的事情,最是能打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應道:“對啊,我剛來雪沁,想試試你們的特色菜,你這兒有什麼野味是別的地方沒有的?”

那小夥計眼睛骨碌碌的一轉,機靈得不得了,立馬給她報了幾個菜名,才道:“姑娘,我剛給您報的菜,絕對是別的地方吃不到的,姑娘若是想聽故事,我這兒也能聽到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的。”

凌汐池心下了然,想來剛纔她和沈桑辰屏氣凝神聽牆角的姿態已經被人看得清清楚楚,這小二察言觀色這般了得,估計平時沒少充當情報販賣員。

想到這裡,她也不遮遮掩掩了,示意沈桑辰將那怪物屍體拿了出來,扔在了桌子上,衝着店小二道:“我在路上遇到了這個,覺得很新鮮,以前從沒有見過,不知你見過沒有,能吃嗎?是油炸比較好還是清蒸比較好。”

那店小二臉色微微一變,訕笑道:“姑娘這打的什麼東西,我可沒見過,這東西應該不能吃吧!”

她從懷中掏出沈桑辰撿到的那錠銀子,放在他面前,笑道:“我喜歡嘗試一下沒有嘗試過的東西!”

那小二臉上的神情越發不自然了。

這讓她心中越發斷定,這個東西絕不是平常的東西。

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了來:“那東西是不能吃的。”

凌汐池和沈桑辰同時擡頭望去,率先闖入眼的是一襲雨過天青色的衣衫。

那是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男子,標準的寬肩窄腰大長腿,腰上還佩着一隻精緻的碧玉香囊,修長的手上握着一把劍,再往上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新俊逸的臉。

此時,她的腦海中只蹦出了一句話,丰姿雋爽,湛然若神!

好一個風姿瀟灑的美男子。

只是,他是在同她說話嗎?

青衣男子見她毫不避諱的盯着他看,倒也沒有不自然,笑道:“那東西我認識,姑娘若想知道,不知可否移步樓上雅間一敘。”

凌汐池看了沈桑辰一眼,又看了看那不請自來的青衣男子,示意沈桑辰將那怪物包了起來,起身道:“請。”

那店小二是個會來事的,立馬鞍前馬後的領着他們三人上了樓,並且給他們挑了一間極爲隱蔽安靜的雅間。

青衣男子隨手將一錠銀子遞給了他,口中吩咐道:“把你們這裡最好的酒菜各上一份來。”

那店小二眉開眼笑的接了銀子去了。

那青衣男子將手中的劍往桌子上一放,眼角含笑的望了望跟在他後面的凌汐池,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又將視線轉到了沈桑辰的臉上,口中道:“嗯,長高了不少,小子,還記得我嗎?”

不知是否錯覺,凌汐池總覺那句長高了不少像是對着她說的。

沈桑辰訥訥的盯了他半晌,臉色遽然一變,像是突然想起一些難以啓齒的往事,見鬼似的指着他,口齒不清道:“你……你……你是花遲?”

那叫花遲的男子斜視了他一眼,道:“什麼花遲,是花遲哥哥,你這小子怎麼越長越不懂規矩。”

看着沈桑辰那一張如避洪水猛獸的臉,凌汐池疑聲道:“這誰啊,花癡?一個花癡怎麼把你嚇成這副模樣?”

花遲在一旁糾正:“不是花癡,是花遲!”

沈桑辰:“他……他是我爹五年前收的弟子。”

凌汐池心中的疑惑越發大了,好巧不巧就這麼遇上了熟人?

她疑聲道:“既是你爹的徒弟,不就和你是同門嗎?你怕他做什麼?”

沈桑辰小心看了花遲一眼,壓低聲音道:“他早就被我爹逐出師門了。”

花遲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這個,桑辰呀,做人可是要講良心的,我爲什麼會被師父逐出師門,你可是有份的。”

這下,凌汐池來了興趣,問道:“他做了什麼被你爹逐出師門啊!”

沈桑辰十分緊張,口齒不清道:“這……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明明是你帶着我大哥和我去……去喝花酒,被我爹逮住了的,我爹說你品行不端纔將你逐出師門的。”

凌汐池噗的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看着一旁面紅耳赤的沈桑辰,驚歎道:“五年前你就去喝過花酒了呀,五年前你幾歲呀,就跟人學着喝花酒了,怪不得你爹會說你們品行不端。”

沈桑辰的臉都紅到了脖子根,手都不知該如何放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想去的,我是被硬拉去的。”

花遲無辜道:“桑辰,可我明明記得你當時很高興的,這下怎麼翻臉不認人了。”

沈桑辰急聲道:“纔不是……”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推諉甩鍋,凌汐池這才知道,原來這花遲乃沈行雲最後一個關門弟子,此人壯志凌雲,從小便立志要做鋤強扶弱、名震天下的大俠,故而小小年紀便開始遊歷四方,四處拜師學藝。

因沈家堡名聲在外,此人便不請自來,揚言自己仰慕沈行雲的爲人,特來拜師,若是沈行雲不收他做徒弟,必是此生最大的遺憾。

沈行雲看此人意氣風發,神采飛揚,不似一般庸碌無爲之輩,只道此人將來必非池中之物,於是親自設下重重考覈關卡。

花遲過五關斬六將,不到一日時間便盡數破關,正式成爲了沈行雲的弟子,偏的此人天賦極高,聰明異常,是一個難得的武學奇才,往往別人要練到四五遍才能記住的東西,他看一遍就會,還會舉一反三,另闢蹊徑的自創出其他的招式出來,這令沈行雲十分滿意,更是將花遲作爲了沈家堡重點培養的對象,待他簡直比親兒子還親。

然而此人少年心性,頑劣異常,仗着自己天賦高,不似旁人一般勤學苦練方見成效,便常與雪沁的一幫小混混廝混在一起,頗有些領頭大哥的氣勢,終日偷跑出去鬥雞走馬、喝酒滋事。

沈行雲只道他是少年人的活潑好動、頑皮愛鬧,於是有意無意的提點了幾次,便也聽之任之,並沒有過分的約束他,畢竟在沈行雲看來,這個學生雖然難管教些,但依然是一個好學生,還是一個天賦極好的好學生,有點小瑕疵也無傷大雅。

於是在沈行雲的放任不管下,花遲變本加厲,唆使着沈桑辰的大哥一起偷偷溜到雪沁城最大的勾欄院如意坊喝酒,還帶上了當時不滿七歲的沈桑辰,幾人爲了一個叫愔愔的花魁娘子與人打得頭破血流,沈行雲知道此事後,勃然大怒,罰三人在沈氏祠堂裡跪了三天三夜,之後,不知爲何原因,便以一個品行不端的由頭將花遲逐出了師門。

凌汐池看了看花遲,結合沈家堡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而這花遲好巧不巧的在這當口出現,看來這花遲被逐出師門的原因還有待商榷,心中更是對這花遲又加存了兩分警戒。

她看着花遲道:“你剛纔說這個東西不能吃,莫非你認識那是什麼?”

花遲的視線落在那黑色怪物的屍體上,回道:“這個東西名叫鐵線龍蜒,皮厚肉柴,作爲食材乃是下下等之選,不過它有一個好處就是速度極快,並且足如羽翼,可鼓動發聲,模仿人言,經過特別訓練後的鐵線龍蜒,可用做刺探軍情使用。”

凌汐池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看來你已經知道了沈家發生的事了。”

花遲聳聳肩:“滿城風雨,想不知道都難。”

凌汐池哦了一聲,點了點頭,突然身形一動,驟然出手,將匕首抵在了花遲的脖子上,冷聲道:“究竟是滿城風雨,還是你早就知道了,昨天晚上我們在沈家堡遇上的便是你吧。”

花遲面不改色的看了看抵在他脖前的鋒利的匕首,不慌不忙道:“我說,你這姑娘怎麼這麼粗魯。”

凌汐池將匕首又向花遲的喉嚨前靠近了兩分:“少廢話,你到底是誰?沈家的事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耳朵不好?我叫花遲……”花遲白了她一眼,不理會那匕首,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滿臉憤怒的沈桑辰,故作寒心道:“你這小子,你什麼表情,不會你也不相信我吧,吶,這是你爹的親筆書信,你看看這信上寫的什麼?”

一聽是他爹寫的,沈桑辰急忙走上前來,着急忙慌的展開細細看了起來。

花遲在一旁道:“你該認識你爹的字跡吧,幾日前,我收到了師父的親筆書信,說有要事要與我相商,邀我來雪沁一會,可誰曾想,我剛到雪沁便聽說沈家已出事,還沒來得及去你家看看,便在這裡遇上了你。”

沈桑辰捏着信紙的手不停的顫抖着,口中連道:“是爹的字跡……是爹的字跡……姐姐,快放開他,他不是壞人。”

花遲挑眉看着面前手拿匕首,一臉冷漠的姑娘:“還不拿開。”

凌汐池狠狠的瞪了他兩眼,這纔將匕首收了回去。

沈桑辰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花遲面前,急得有些語無倫次:“花遲哥哥,既是我爹叫你來雪沁的,那究竟是爲了什麼事,還有,你不是已經被爹逐出師門了嗎?爹他……他被抓了,下落不明,現在也不知是生是死……”

說罷,他又垂下了頭,面露悽哀之色,眼中霎時蒙上了一層水霧。

花遲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我雖被師父逐出師門,可到底有師徒情誼在,你放心,師父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將他平安的救回來,對了,這兇巴巴的姑娘是?”

沈桑辰擡頭看了看凌汐池,吸了吸鼻子,道:“那天我被人追殺,是她救了我,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凌汐池道:“我姓白,單名一個汐字。”

花遲斜視了她一眼:“倒是個溫婉的名字,就是性格粗暴了些。”

“你……”

“你什麼你,你不分青紅皁白的拿匕首對着我,我還沒讓你向我道歉呢。”

凌汐池冷哼了一聲:“若是真冤枉了你,我向你道歉,若你心懷不軌,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她心中本就對花遲存了疑慮,現在聽花遲說他此來雪沁乃受沈行雲之邀,心中的疑慮非但沒有消除半分,反而越發大了,又道:“既然你說你是受沈堡主之邀來雪沁的,現在沈家堡已被滅,沈堡主又下落不明,眼下最重要的是調查清楚沈堡主如今身在何處,伺機將他救回來,你既認得這鐵線龍蜒,那你知不知道這鐵線龍蜒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花遲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搖了搖頭,回道:“這東西極難訓練,往往一條便價值百金,雖能靠雙翼震動模仿人音,但畢竟不是真的人音,若做刺探軍情所用,需得訓練它的人與它朝夕相對,沒個四五年,不能作爲探取情報所用,所以極少有人願意花費大量的時間物力去培養它,所以我不能斷定這鐵線龍蜒到底是誰放出來的。”

這時,那店小二正好送酒菜進來,幾人頓時噤了聲,那店小二一邊上菜,一邊故作不經意的咳了兩聲。

花遲反應極快,饒有興趣的看着那店小二:“小二哥,莫非你知道這東西是哪裡的?”

那小二並不搭話,朝他伸出了兩個手指。

花遲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片金葉子遞給他:“夠嗎?”

那店小二眼睛都直了,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道:“二位客官,不瞞你們說,這東西啊,雪沁城有,那九瓏閣可養着好多這個東西吶。”

凌汐池的眼睛也直了,這錢,真好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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