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奇只看了一眼,便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倒是那女子顯得更加大方些,忙微微的施了一禮道:“小女子桂明,不知道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何奇忙道:“在下何奇。”
桂明讓道:“何先生裡面坐吧。”
何奇答應着,邁步進了屋子。
桂明又和鑞槍頭道:“你去吧,沒你的事了。”說完關了門。
何奇站在屋內,只覺得溫暖如春,環視四周,給人感覺一派素雅。桂明將何奇讓到椅子上坐了,便回身用火筷撥弄了一下牀邊炭盆裡的炭火,說道:“想必外面很冷吧?”
何奇道:“倒也還好,比先前些日子強些。”
桂明道:“小女子也不怎麼出門,讓您見笑了。”說完又回身倒了茶水放在何奇面前。
何奇謝過了,說道:“桂小姐哪裡人?”
桂明道:“京城人氏。”
何奇點了點頭,支支吾吾的說道:“桂小姐真是國色天香,比那皇宮裡的妃子還要美麗呢。”
桂明笑了笑,說道:“何先生在宮裡做事?”
何奇道:“是啊,何某是宮裡的畫師。”
桂明道:“原來如此,何先生與文哥哥交情不淺吧?”
何奇道:“何以見得?”
桂明笑道:“從信中看得出來。”
何奇道:“何某也不知道這信中是怎麼寫的。”
桂明道:“文哥哥託我給何先生一樣東西,這東西是多年前文哥哥寄存到我這裡的,多少年沒拿出來過了,既然他肯用來幫你,足見你們情深義厚。”
何奇道:“我們也算是不期而遇。”
桂明笑道:“不期而遇就是緣分,小女子與文哥哥也算是不期而遇呢••••••”說完竟有些紅了臉,只是低頭不語。
何奇一邊喝茶一邊偷瞄桂明,只覺此女子果然是嫵媚嬌豔,不由得愣住了神。桂明心裡正想着事情,猛一擡頭,見何奇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笑道:“您看,光顧着和您說話,都忘了給您東西了,您稍等。”
何奇忙道:“不急。”
話音未落,桂明早已起身到了梳妝檯前,從一個象牙鎏金的首飾盒中取出一把鑰匙,將西面靠牆的一座楠木櫃打開,取出一個卷軸。
桂明笑着將卷軸遞給何奇,何奇忙雙手接過卷軸道:“有勞。”
桂明笑道:“何先生可以打開看一看。”
何奇點了點頭,將畫軸徐徐攤開,只見畫上畫着一頭牛在吃草,一輪明月懸於天際,倒也沒有什麼稀奇。何奇左看右看,看不出端詳,只得乾笑了兩聲道:“文侍衛倒也會開玩笑,要說是這種畫,畫院裡何止百千,隨便拿些便是了。”
桂明笑而不語,只是走到走到窗邊將簾子拉好,又將屋內昨晚未燃盡的蠟燭吹滅,然後笑着說道:“何先生再看。”
何奇聽了這話,再低頭一看這畫,頓時大吃一驚。只見畫中的明月泛着銀光,晶瑩剔透。月下的那頭牛渾身閃閃發亮,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更是閃爍深邃,炯炯有神。
何奇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桂明笑道:“這畫是一位前輩畫
的,他那時住在海邊,每到夜晚,他都會潛入海底尋找那些在黑暗處發光的貝殼,然後將它們碾碎,和上顏料作畫。所以這畫在白天平淡無奇,可是一到了晚上,便可看出這鬼斧神工的效果。”
何奇連連點頭道:“是,是。”說完不住咧着嘴笑。
桂明回身又將簾子打開,說道:“這就是文哥哥要我給您的東西,您拿走就是了。”
何奇慢慢將畫軸卷好道:“真是有勞姑娘了。”
桂明道:“何侍詔不必客氣,這都是文哥哥的安排,我不過是搭把手。時間不早了,桂明也就不虛留何先生了,您忙您的吧。”
何奇道:“那何某就先告辭了,他日有閒,再過來道謝。”
桂明笑道:“不送。”
何奇於是拿着卷軸離了樊樓,準備坐車回到皇宮。誰知剛出了樊樓的大門,就見一個乞丐趴在門口乞食,何奇看了心中不忍,便從懷中掏出些散碎銀子遞了過去,那乞丐連忙稱謝的接過銀兩,何奇突然覺得乞丐的聲音有些耳熟,於是彎下腰來仔細一看,心中吃了一驚。那乞丐也覺得奇怪,擡頭端詳了何奇半天,但終究沒有認出來。何奇皮笑肉不笑了一下,便連忙鑽進馬車,一路回皇宮去了。
何奇將畫放回房中,然後便去找文龍道謝。可一打聽才知道,文龍一早便離了皇宮,往城外去等候寧王一行了。何奇無法,只得又往回走。正行間,就見一羣侍衛從遠處列隊跑了過來,慌得何奇忙靠邊讓道。正納悶時,就見慈寧宮的徐公公在後面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何奇忙上前道:“徐公公哪裡去?”
徐公公擡頭見是何奇,說道:“去捱打,去捱打。”
何奇忙問道:“這話怎麼講?”
徐公公道:“今早在慈寧宮外的井裡發現了一個小太監的屍體,老奴身爲慈寧宮的主管太監,定是脫不了干係了。”
何奇道:“宮裡也會出這種事?”
徐公公道:“也不知道是誰幹的,依老奴看啊,都躲不過一頓好打。”
何奇道:“只怕是劫財或是自尋短見也未可知。”
徐公公道:“必是劫財了,把外衣都給扒了,那又能賣幾個錢?混賬東西。”說完便辭了何奇,一路跟着侍衛們去了。
何奇嘆了口氣,也不願多想,便回自己的住處去了。
三十四回巧手結長縷再次會舊人(1)
一轉眼,已是除夕之日,宮中的太監宮女們都忙得不亦樂乎,而清妃卻懶懶的倚在暖閣的木榻上休息。小玲見了,生怕她待出病來,於是上前有一句沒一句的逗清妃開心。清妃原先就是奴婢,自然能看出小玲的意思。但自從上次在壽安宮見到文龍,清妃的心中一直都不踏實。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哥哥卻和皇后走在了一處?爲何自己的哥哥始終不和自己相認?爲何自己的哥哥能三番五次的進入皇宮呢?
清妃仍舊瞎想着,也聽不見小玲說話。小玲於是端過一盤子栗子糕說道:“娘娘,您用一些?”
清妃擺手道:“不想吃,你吃吧。”
小玲笑道:“您吃不吃的也輪不到奴婢吃啊。”
清妃道:“怕的什麼?又沒有外人。”
小玲沒話找話道:“奴婢自幼在宮中侍奉太后,也沒見過這宮外是什麼樣子,娘娘您說,這老百姓的新年是怎麼過呢?”
清妃道:“本宮倒覺得這老百姓的新年過得比宮中還要熱鬧些。”
小玲道:“不見得吧?”
清妃道:“怎麼不見得?百姓過年時,家家都要換門神,掛鐘馗,訂桃符,圍坐在一起守歲,過了子時,還要放炮竹,好不熱鬧。”
小玲道:“宮裡不也是嗎?而且宮中的炮竹更響亮呢。”
清妃嘆氣道:“那是宮牆深深,有迴音罷了。”
小玲道:“聽說宮外過新年時,家家還要互送名帖呢。”
清妃笑道:“可不是嗎,本宮還記得那時家父認識的人多,不能去一一拜訪,於是兄長揣着名帖,拉着本宮一同去別人家送,別人收了名帖,必定會抓一把糖給我們,雖說也不見得有多甜,但就是愛吃。”
小玲笑道:“不知道奴婢何時纔有機會出去過新年呢。”
清妃道:“自然是放你出宮許配人家的那天了。”
小玲忙紅臉道:“娘娘說什麼呢,真是的。”
清妃站起身道:“你看你,還不好意思了。當初本宮和你是一樣的,現在雖說是皇上的妃子了,但以前的事情,本宮是不會忘的,以後咱倆在一起,只要是不當着外人,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面上過得去就是了。”
小玲道:“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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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說着,就聽太監進來道:“娘娘,聖上駕到。”
清妃趕忙扶着小玲迎了出去,只見輝宗笑着走了進來,身上的朝服還未曾更換。
清妃笑道:“皇上剛剛下朝?”
輝宗道:“可不?今天下的早些,讓大臣們好回家過年。”說完攙着清妃坐了。
小玲忙捧過茶來,輝宗吃了一口,笑道:“這兩日怎麼樣?可有不舒服?”
清妃道:“沒什麼不妥的,事事都順心。皇上還沒去鍾粹宮吧?一會兒閒了過去看看,姐姐眼看就要生了,您應該多陪陪纔是。”
輝宗笑道:“這個朕自然知道的。你這裡離得近些,就先過來了。”
清妃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個五色彩繩編的長命縷來,上面還掛着幾顆光潤潔白的珍珠,輝宗接過來看了又看,笑道:“哪裡得的?”
清妃笑道:“臣妾自己編的。”
小玲接過話來道:“娘娘看着裕妃娘娘過兩個月就要臨盆了,所以編了這長命縷來預備着給小皇子呢。”
輝宗一邊看一邊說道:“好精緻啊,比外面賣的好多了。”
清妃道:“讓皇上見笑了。”
輝宗道:“你找個機會送給她就是了。”
清妃道:“臣妾也是這麼想的,當初臣妾還是奴婢時,常常受到裕妃娘娘的關照,如今雖說有機會侍奉皇上,但娘娘的恩情,臣妾不曾忘懷。”
輝宗拿起清妃的手說道:“朕看得出你是個重情重義的,能有你這樣的妃子,朕欣慰的很。”
清妃道:“皇上您過獎了,臣妾知道皇上也是性情中人,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皇上能不能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