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自然免不了一頓熱鬧的家宴。
宴席便擺在了沈嫣的院子裡,整整三桌。慣例是長輩們坐一起,少爺們坐一起,小姐們則另坐一桌。
呂薇也羞答答的出現了,她剛一出現,便成了若雲等人關注的焦點。一個個都湊了過去,笑着打探起了懷孕一事來。
呂薇的臉早就羞紅了一片,卻又掩不住的欣喜:“諸位妹妹,現在也不能確定究竟是否有了身孕。總得再過些日子才能知曉呢!”
沈宜芳笑嘻嘻的說道:“我們可都盼着大嫂生個可愛的小侄子給我們玩呢!”
沈宜蓮笑着啐了她一口:“盡是胡說,大嫂若是生了小侄子,可就是我們沈家下一輩的長孫。你倒好,張口閉口就是玩。”
“我是他姑姑,帶他玩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沈宜芳理直氣壯的說道。
若雲早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瞧瞧二姐這副模樣,大嫂若是放心把孩子給你帶着玩纔是怪事呢!”
此言一出,諸位少女都咯咯笑了起來,煞是熱鬧。
齊氏聽到這邊動靜不小,也不過來阻止,只笑吟吟的看上兩眼,便若無其事的繼續轉頭過去和沈嫣說笑。
在這裡的都是沈家人,也沒外人在。女兒們放肆些也無妨!
待吃的差不多之後,各人更是聊的興起。說着說着,不知怎麼的,話題便轉到了出嫁的沈宜華身上去了。
“華姐姐嫁給笙表哥也有幾個月了吧!”沈宜蓮笑道:“也不知道華姐姐有沒有什麼好消息呢?”
女子嫁了人之後,面臨的便是生兒育女的問題。依着當下的習慣,自然是多多益善越早越好。總得爲夫家開枝散葉不是?
沈宜芳聳聳肩,表示自己不知道。若雲自然也是搖頭。
沈宜敏這時總算插得上嘴了:“大姐前些日子剛送了封家書回來,沒提起這些事情呢!”既然沒提起,自然就是沒有了。
若雲笑着說道:“華姐姐嫁過去時日尚短,待再過些日子,定然就有好消息了。”
沈宜敏嘟噥了句:“這可未必。”
若雲耳尖的聽到這句話,不由得一愣,忍不住追問道:“華姐姐怎麼了?”聽沈宜敏的口氣,倒像是有什麼內情似的。
沈宜敏猶豫了片刻,禁不住各人催促,便低聲的說道:“大姐的家書我也偷偷看了兩眼,上面好像說,那個叫柳兒的丫鬟倒是已經有了身孕呢!”
什麼?
衆人都是一愣,面色各異,反應不一。
沈宜蓮第一個蹙眉說道:“笙表哥也太不像話了,怎的倒讓一個卑賤丫鬟先懷上了身孕?”
這名門望族裡可都是講究規矩的,一般來說,在主母懷孕之前,是不允許妾室或是通房先懷上子嗣的。
沈宜敏立刻找到了知音一般,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怎麼能容得那下作東西先懷了子嗣。哼,我真恨不得現在就去齊府找姐夫算賬去。”
若雲只覺得“卑賤”“下作”那些詞特別的刺耳,可也不方便爲柳兒說什麼話,只得默然了。
一般來說,通房丫鬟侍寢之後,主母有權賞賜“避子湯”。確保不會懷上身孕。以沈宜華對柳兒的忌憚程度,理應不會疏忽到忘記賜藥纔是。那麼,柳兒懷上身孕一事,便很值得琢磨了。
其中,固然有柳兒的膽大妄爲,也定然不會少了齊笙的默許首肯纔是……
“其實,這事情也不難解決。”沈宜芳輕描淡寫的說道:“華姐姐還沒懷孕,自然不能讓柳兒生了齊家的長孫。”想解決一個尚在腹中的胎兒,法子實在太多了。
若雲首次沒有附和沈宜芳的話,反倒是皺着眉頭說道:“可是,柳兒懷的是笙表哥的骨肉,也是齊家的血脈……”那到底是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啊!怎麼可以用這種冷漠的口吻去宣判他是否該存活下來?
沈宜芳不以爲然的看了若雲一眼:“四妹,你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心慈手軟了。這種事情,若是放任不管的話,今後的亂子可就真的多了。若是通房小妾之流,都學着柳兒那般不懂規矩,華姐姐這正室做的也太窩囊憋屈了吧!”
在傲氣的沈二小姐心中,此時還沒出現妥協和委屈這些字眼呢!
若雲笑了笑,並不與沈宜芳爭辯。
對待這樣的問題,其實端看從哪個角度去審視。若站在沈宜華的立場,柳兒肚子裡的孩子肯定是容不得。事實上,柳兒這個時候懷上身孕,確實也是件不太理智的事情。
只是,孩子何其無辜?難道只因爲投錯了孃胎,便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麼?
沈宜芳卻不知道若雲心裡在想什麼,見若雲不出聲,只以爲她在考慮自己的話,忍不住又說了幾句:“若是換了我,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這種事情。哪怕笙表哥不高興,也不能留下這個孩子。”
沈宜敏等人都點頭贊成。
倒是呂薇,遲疑了片刻,才溫和的說道:“不管怎麼樣,孩子到底是無辜的。大不了,先讓那個叫柳兒的把孩子生下,然後寄養在小姑的名下就是了。”
沒名沒分的通房丫鬟,是沒資格做孩子母親的。有這個資格的,是沈宜華。既然如此,何不大方一點,任由柳兒生下孩子,然後養在自己名下。反而多了牽制柳兒的把柄呢!
若是沈宜華真的厲害,應該想到此點纔是……
若雲迅速的會意過來呂薇的意思,不由得訝然的看了她一眼。這個貌似溫柔親切的女子,原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沈宜蓮的反應也快的很,立刻笑着拍手道:“大嫂說的倒也是個好主意。若是爲了一個不知道男女的孩子,便和笙表哥鬧的驚天動地的,也着實難看。倒不如做的大方些,索性讓柳兒生下孩子。華姐姐反正是孩子的母親,想怎麼待孩子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嘛!”
沈宜芳想了想,也忍不住笑道:“聽你們這麼說,我也開始覺得這麼做纔是最合適的呢!”
沈宜敏猛然一拍大腿,嘆道:“我現在總算明白大姐的心思了。看來,大姐和你們想的定然差不多,難怪她在信上隻字沒提怎麼對付柳兒呢!害的我白白擔心了好幾天呢!”
這一番話,把諸位少女都逗笑了。
沈宜芳打趣道:“敏妹妹,有你這樣的好妹妹,可真是華姐姐前輩子修來的福氣。這等小事,也讓你寢食難安的。若是以後華姐姐遇到比這更麻煩的事情了,你豈不是要立刻衝到笙表哥面前大鬧一場了麼?”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哪有小姨子過問姐夫家事的,豈不是成了笑話一則了麼?
沈宜敏頓時紅了臉,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又惹來了衆人一陣嬉笑聲。
待宴席散去,時間也不早了,該去書房那邊上女紅課了。
沈宜芳雖然捨不得走,卻也找不到理由再賴着了,只得和若雲等人一起往書房走去。
一路上,各人的話題又開始繞着上官耀打起轉來。
沈宜蓮笑吟吟的讚了上官耀一通:“耀表哥一直勤奮苦讀,今次果然一鳴驚人,竟然考了個第四名。看來,再到來年,參加會試考個進士定是沒問題了。”
沈宜芳聽着別人稱讚上官耀,心裡別提多舒坦了,笑着應道:“聽說,當年二姑夫一舉考中了進士,在殿試上表現出色,便聖上欽點爲探花呢!說不定,耀表哥也會像姑夫一般,明年也能做個狀元探花之類的。”
若雲湊趣的來了一句:“到時候,再來個抱得美人歸,來個雙喜臨門,纔是真正的喜事呢!”
沈宜蓉和沈宜敏立刻點頭附和。
沈宜芳臉頓時熱了起來,卻也不好出言反駁。若雲又沒指名道姓,她若是主動插言,反倒是落人口實了。
若雲見沈宜芳羞紅着臉偏裝作鎮定的樣子,促狹的笑了。
沈宜芳趁着別人不注意,悄悄的掐了若雲一把。
若雲吃痛,卻忍着沒呼出聲來。偶爾逗弄一下無所謂,可不能真的說的太直接坦白了。女孩子的臉皮都嫩的很,哪裡能禁得住這樣的取笑啊!
沈宜芳見若雲沒吱聲,心裡倒是過意不去了,主動的拉起若雲的手:“四妹,我們還是快些去書房那邊吧,遲到了可不好。”
這也算“沈宜芳式”的道歉了。
若雲抿脣一笑,點頭應了。
幾人一路有說有笑的走到書房,果然遲了會兒。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蘇夫子一個人在,那情景怎麼看怎麼淒涼。
幾人連忙一起上前,七嘴八舌的解釋起來:“對不起,蘇夫子,我們幾個不是故意遲到的……”
蘇夫子很有耐心,一直含笑傾聽。然後溫和的說道:“這等喜事,遲一會兒也不算什麼。”
沈宜蓮笑着拍馬屁:“蘇夫子待我們可真好呢!”各人都點頭附和不已。
這要是換了陳夫子或是季夫子,只怕早就冷着臉開始訓人了,哪裡可能這麼通情達理嘛!
蘇夫子啞然失笑,柔聲吩咐各人入座,開始上起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