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在期盼中,過的似乎特別的緩慢。
沈宜芳每天必然要念叨的一句話,就是:“現在離過年還有兩個多月,也就是八十多天。等過了年之後,再等十幾天,我們就可以出發去杭州了。這麼算來,還有一百天左右……”
一開始,若雲還興致勃勃的陪沈宜芳一起數日子,待到後來,耳朵都聽出了老繭來。一聽沈宜芳提這個話題,就忍不住告饒:“好二姐,你就少唸叨幾句成不成?”
沈宜芳悻悻的住了嘴,白了若雲一眼,嘟噥道:“還說是好姐妹,一點姐妹義氣都沒有。”她不就是多唸叨了幾遍嘛,哪裡會聽的這麼痛苦。
若雲只當做沒聽見她的嘮叨,慶幸着耳根終於得以清淨片刻了。
只可惜一到了課餘休息之際,沈宜芳必然又要重新來念叨一遍:“四妹,你說,到時候我們要帶些什麼衣服去纔好?春衫自然是要多帶一些的,要不要再帶幾件漂亮的裙子……”
若雲忍俊不禁的笑道:“二姐,我們幾個去杭州做客,最多也就待上一個月左右。哪裡需要帶這麼多的衣服。”瞧沈宜芳那架勢,倒像是要把夏天的衣裙也帶上似的。
沈宜芳絲毫不以爲意的點點頭,接着又興致盎然的盤算起要帶哪些首飾之類的瑣事。聽的若雲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立刻躲開。
只是一想起“姐妹義氣”這幾個字,若雲也只得長嘆一聲,繼續硬着頭皮聽沈宜芳的嘮叨得了。
沈府今年卻是標準的喜事連連,先是呂薇確診懷了身孕,使得全府上下都好生沸騰了一陣。畢竟,這可是沈家第四輩的人了。
方氏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沈老太太也很是歡喜。齊氏不管心裡究竟怎麼想,臉上總也要裝出點高興的樣子來。這麼一來,各個長輩送往呂薇那裡的補品幾乎都快把庫房給塞滿了。
沈奕鳴和呂薇本是相敬如賓的關係,也緩和了不少。
接下來的一樁喜事,更是令人高興。沈奕文在今年的童生試中,一舉考中了第二名,大大出了迴風頭,一掃去年落第的頹喪。
齊氏高興的不得了,連忙派人去給各個親戚報喜,這慶功宴也是少不了的。
操辦這次喜宴,自然和去年爲沈奕鳴操持的那一次不同。齊氏每天都是笑容不斷,就算忙的連喝口茶的閒空都欠奉,也是心情愉悅舒暢的。
若雲親手繡了幅“喜”字作爲禮物送給了沈奕文,笑嘻嘻的說道:“大哥,禮輕情意重,可不要嫌棄小妹的手藝纔是。”這可是她整整熬了三個晚上才繡出來的。
大紅的絲線摻雜着一些金線,繡出來的圖案果然流光溢彩熠熠生輝。看着分外的喜氣。
沈奕文一臉的榮光煥發,笑聲都特別的爽朗:“四妹這份禮物,最合我的心意了。”
沈奕鳴在一旁笑着看熱鬧,調侃道:“四妹,你送這個喜字未免太早了吧!怎麼也該再等個兩三年,文弟娶媳婦的時候,再送也不遲嘛!”
到底還是未解男女之事的青澀少年,一提到娶媳婦,沈奕文的嫩臉便紅了。惹的各人都笑了起來。
“這裡好熱鬧啊!大家都在笑什麼,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隨着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一個熟悉的少年也隨之走了進來。
幾個月未見,他的個頭又長高了些,白皙的皮膚也黑了一些,倒是更有精神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異常的有神采。在看見若雲的那一剎那,更是亮若星辰。嘴角早已咧開了大大的微笑,歡快的喊道:“晴妹妹,好久不見了。”
若雲看見來人,心底漾開一抹歡喜,微笑着應道:“簫表哥,真的好久沒見你了呢!”仔細算來,自打沈宜華嫁入齊家之後,她和齊簫便沒見過面了呢!
雖然不至於牽腸掛肚的想他,可總隱隱覺得生活太過平淡,似乎少了抹色彩般。現在見了齊簫,若雲打心底裡散發出愉悅來。
這抹愉悅,化作了最溫柔的笑容,掛在了若雲的嘴角處。
齊簫別提心裡多舒坦了,笑眯眯的走了過來,仔細的打量若雲幾眼,才笑着說道:“你總算長高了一點點。”
若雲俏皮的皺了皺鼻子:“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很矮似的。”也不想想,她現在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能高到哪裡去?胸前還一片平坦,壓根還沒開始發育呢!
齊簫連連陪笑:“不矮不矮,一點都不矮。你這麼高,長的正好。”平日裡能言善道的齊二少爺,到了沈四小姐面前,很自然地便是這副陪笑討好的樣子,頓時惹笑了圍觀的衆人。
沈宜芳打趣道:“簫表弟,這麼久沒見你,我們可都想念你了呢!”
齊簫一時不查,很自然的追問:“哦?真的嗎?”哈哈,原來大家都這麼想念他啊!
沈宜芳促狹的一笑:“可不是麼?沒你在,我們都沒熱鬧可看了。”頓時引起了一陣鬨笑聲。
齊簫嘿嘿一笑,絲毫不介意自己又一次娛樂了大家:“好好好,只要芳表姐樂意,我就算天天扮小丑也高興的很。”
屋子裡的氣氛本就熱鬧,再有了齊簫的加入,更是鬧騰的不得了。一個個都搶着說話,熱鬧之極。
沈宜敏卻使勁的張望,喃喃的唸叨着:“奇怪,姐姐和姐夫人呢?”按理來說,沈宜華和齊笙也該回來纔對吧!
沈宜敏的喃喃自語聲音着實不小,齊簫自然也聽見了。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迅速的掠過了一絲黯然,臉上卻滿是笑容的應道:“大哥和大嫂沒來,就我跟着父親母親一起過來的。”
若雲最是細心,自然沒錯過齊簫的那一絲異樣,心裡陡然一動。
沈奕文考中童生,也算是大不不小的喜事,沈宜華本該趁着這樣的好機會正大光明的回孃家看看纔是。偏偏夫妻兩個都沒來,難道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若雲不由得看了齊簫一眼,齊簫微微點頭,印證了若雲的猜想。
若雲眉頭微微一蹙,暗暗揣測起來。難不成這對小夫妻鬧了什麼彆扭了麼?
他們兩個之間的默契外人卻是不懂的,就聽沈宜敏扯着嗓子問道:“姐姐和姐夫爲什麼不來?是不是兩人吵架了?”
問的如此直白,倒讓齊簫不太好回答了。
齊簫稍微躊躇片刻,便笑着應道:“這我也不太清楚。”
在場的都不是蠢人,誰還能看不出其中定然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沈宜蓮忍不住上前一步,輕聲問道:“簫表弟,你就賣關子了,華姐姐和姐夫究竟怎麼了,你直說便是了。”
沈宜芳也迅速的接道:“就是,這兒也沒有外人,說話哪裡需要這般遮遮掩掩的。有什麼你直說就是了。”
沈奕鳴更是護妹心切,不自覺的捲起了袖子,沉聲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是不是齊笙那小子欺負我妹妹了?”一副現在便去找齊笙算賬的架勢。
沈奕文也哼了一聲:“簫表弟,有什麼事情你不妨直說。我們沈家的女兒,可不能容人隨便欺負。”
齊簫一見這陣仗,簡直是哭笑不得。深深感受到了作爲齊笙親弟弟的那份巨大壓力。面對着一雙雙不滿的眼眸,齊簫也只得說了實話:“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大哥身邊有個通房丫鬟柳兒,你們都知道吧!”
沈奕鳴有些不耐煩的應道:“正說着我妹妹妹夫的事情,怎麼又扯到通房丫鬟身上去了。”誰樂意聽那個叫什麼柳兒的破事。
若雲卻是靈光一閃,不由自主的出口問道:“難道是柳兒出了什麼事情?”上一次聽沈宜敏說了,柳兒已經懷了身孕。該不會是肚子的孩子出了什麼岔子了吧……
齊簫看了若雲一眼,然後嘆口氣點點頭:“晴妹妹說的沒錯。前些日子,大哥還很高興的告訴我,說是柳兒懷了身孕。不過,現在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沒了。”然後補充了一句:“就在昨天,柳兒落了胎,孩子沒了。”
此言一出,各人都一片譁然。齊簫雖然隻字不提沈宜華的名字,可聽這語氣,分明是在暗示此事和沈宜華有莫大的干係。
若雲的心立刻晃悠悠的沉了下去。
沈宜華啊沈宜華,柳兒的孩子沒了,定是你從中做了手腳吧!你本是個聰明的女孩子,爲什麼在這件事情如此的衝動魯莽?
齊笙本就偏愛柳兒,你這麼沉不住氣,豈不是將齊笙的人和心推的更遠了麼?
沈宜蓮和沈宜芳都是聰明人,一起沉默了下來。
沈宜敏卻大聲的說道:“那個卑賤的丫頭懷的孩子,沒了就沒了,跟我姐姐又扯上了什麼關係。”
齊簫的臉頓時一沉,不太客氣的回了句:“別張口閉口就是卑賤這兩個字,柳兒雖然只是個丫鬟,到底也是我大哥身邊的人。更何況,她肚子裡懷的,本是我們齊家的血脈。如今……孩子就這麼沒了,大哥心情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
也就更沒心情陪沈宜華回孃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