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停住腳,楊樹林指着墳地低聲說:“這就是南邊這一片的墳地,估計打民國那會兒就有了,我爺爺,還有林悠悠家的祖墳都在這裡。”
劉山宗面無表情的掃視着周圍:“你應該也看得出,這風水一般般。”
楊樹林點了點頭:“但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出大凶之物的地方。”
“不好說,你看後邊的山頭,已經把半個墳地都罩住了,這種泰山壓頂的勢,實在不適合葬人,會克子孫後代的運。”
他頓了頓,指着山根下的一片林子說:“要是我沒看錯,血冠蛇盤踞的地方應該就是那邊,那一片常年照不到太陽,要是有墳,邪祟必生。”
“可拉倒吧,你是看小玄玄奔那邊去了才這麼說吧?”
楊樹林白了他一眼,向小玄狐追了過去,二人一前一後,動作雖快卻都很小心。
墳地陰氣最重,尤其是入夜之後,陽氣消散而陰氣滋生,很多邪祟都會悄然現身,這種時候進墳地就必須格外小心,因爲誰也不知道你一腳下去會不會踩在某些不乾淨的東西身上,如果被纏住,可能就永遠也走不出去了。
楊樹林二人雖然都是扎紙匠,但這段時間一直在與邪祟打交道,幾番險死還生,體內的陽氣本就已經很虛弱了,仗着年輕火力旺,纔沒有一病不起,如果再招惹上厲鬼兇靈,又有血冠蛇在暗中窺伺,他們非得交代在這不可。
但即便再怎麼小心謹慎,也難免有出差錯的時候,剛踏入墳地沒幾步,楊樹林一不留神,手裡的黃泉刀刮在了一座墓碑上!
鋼刀刮在石頭上,應該發出嘎吱聲,可這一次,楊樹林卻清楚的聽到身側傳來一聲輕笑!
對,就是輕笑,而且是女人被撓癢了時,發出的那種帶着點浪蕩的笑。
他猛的扭頭,卻見那青灰色的墓碑後閃過一道人影。
他皺眉停住腳,鬼眼緩緩掃過這座並不算很大的墳包。
墳包是水泥砌成,上面刷的白灰已經斑駁不堪,似乎已經很久沒人祭掃,連墳包上的水裡都已經開裂,露出幾道漆黑的縫隙,鬼眼下,散發着絲絲縷縷的黑氣。
楊樹林冷哼一聲,估摸着不過也就是個怨魂罷了,如果不是有事在身,非把它揪出來滅了不可。他沒心思理會,正要繼續往前走,不料前邊的劉山宗卻直挺挺的轉過身來:“別動!”
“嗯?咋了?”
“你右肩上的陽火被吹滅了,手給我。”
楊樹林把刀往地上一插,右手伸了過去,劉山宗抓了些石鹽在他手上搓了兩下,他手心裡浮現出一道貫通整個手掌的黑線,看着就像皮肉下的血管一樣,只不過顏色漆黑,而且似乎還在順着他的手臂上不斷向上延伸。
劉山宗皺眉道:“該死,這種時候怎麼會碰上它!”
楊樹林還真不知道有這種說法:“怎麼了?”
“遇上了吹燈鬼,這東西難纏的緊。現在它沾了你的身,不揪出來待會兒就危險了
。”
楊樹林知道他是指一會還要應對血冠蛇,分心二用的確危險:“那怎麼辦?”
“處理到是不麻煩,只要拿熱艾蒿水泡一會兒就能把陰毒拔出來,可關鍵是現在上哪兒給你弄去?難道要先回去,弄妥了再來?”
“再有就是把這隻禍害打個魂飛魄散,你身上的陰毒自然也就消了,可它一得手就會躲起來,我估摸着你的鬼眼也看不到它在哪兒吧?”
楊樹林抽回了手,笑了笑:“不用管它,這點小問題一時半會兒還要不了我的命。”
“就怕它跟着你,萬一再滅了你頭頂的命燈,甭管什麼孤魂野鬼對你都沒有顧忌了。”
人身上有三把陽火,也有說是三盞油燈的,兩肩的叫挑燈,它們會令孤魂野鬼不敢侵犯。而頭頂一盞叫命燈,不禁震懾邪祟,且主掌人體內的陽氣漲落。
如果肩頭的挑燈滅了,人的陽氣會在體內凝滯不前,就給了邪祟近身的機會。一旦頭頂的命燈滅了,陽氣就像是漏了氣的氣球,不停的從體內外泄。
儘管這個過程緩慢,而且只要休息充分,命燈還會復明,可在命燈滅掉的這段時間裡,肉身在邪祟的眼中就像一家毫不設防的生鮮超市,可以任由他們肆虐擄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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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樹林可不想淪爲邪祟眼中的肥肉,皺眉說:“不然我叫小薇出來弄死它?”
“不行,不到關鍵時刻小薇不能露面,不然被那東西嗅到氣味,咱可就真找不到它了。”
“走,它敢再露頭我自己就能滅了它!”楊樹林環顧四周,咬牙切齒的說。
劉山宗一時也是無奈,只好點頭:“那你小心點,轉頭的時候別太猛,連着身子一起轉。”
楊樹林點了點頭,瞪了那青灰色的墓碑一眼,繼續前行。
墳地裡一片清冷,好在剛過完年,前幾天很多人都來掃墓,裡邊積雪都被清掃得差不多了,有些掃墓的送來的長明燈也還有電,在墳前閃着微弱的光,將墓碑前殘留的瓜果糕點等祭品照得也一閃一閃的,看着讓人心悸。
沒多大工夫,二人就穿過了墳地外圍,再往前,就是林中的墳地了,大多都是些年頭久遠的老墳,而且有不少粗大的老樹,情況要比外圍複雜得多。
可還沒等進林子呢,前邊一對探路的小畜生卻停了下來。
楊樹林上前一看,原來是山鼠趴在地上,四肢平攤,不住的哆嗦着,任憑小玄狐怎麼抽打,它都不走了?
楊樹林心中一動,莫非血冠蛇正在林子裡等他們呢?要不然這傢伙怎麼嚇癱了?
“叼着它走!”楊樹林低聲呵斥。
小玄狐立馬叼住了山鼠的頸子往樹林裡拖。
誰知山鼠不但不肯領路,反而抽搐得更厲害了,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飄了起來。
細看之下,這傢伙居然屎尿齊流,兩隻豆眼圓瞪,沒等楊樹林再說什麼,它四蹄一蹬,身子僵直,竟活活被嚇死了。
楊樹林當即眯着鬼
眼向林中細看,粗大的老樹間墳包隱現、雜草叢生,再遠處就是一片黑洞洞的,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他心中頓感不安,這山鼠平時肯定也是個稱王稱霸的主兒,這麼大個頭,怕是尋常山貓它都不怕,現在居然被活活嚇死,林中的東西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他跟劉山宗對視了一眼,劉山宗摸出一個裝了硝黃酒的罐頭瓶子在手,衝他點了點頭。
他咬牙向林中走去,每邁出幾步,都先打量四周。
夜風穿過樹林,發出陣陣低沉的嗚咽,吹在臉上,冷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松枝搖曳的沙沙聲像極了蛇蟲爬行的動靜,儘管楊樹林和劉山宗都是在山林里長大的,可此情此景還是讓他們很有點風聲鶴唳的感覺,沒走多遠,兩人就都又累又緊張,感覺腿腳痠麻難當。
反倒是小玄狐在雪地上輕躥,東嗅嗅西聞聞,看起來輕鬆自如。
就在楊樹林的目光落到小玄狐身上的時候,它突然身子一顫停住了動作,揚起鼻子使勁兒抽動,隨即回過頭來,也不叫喚,上前叼住楊樹林的褲管往左手的方向扯。
楊樹林和劉山宗一見它這副模樣,心知它肯定是發現了什麼,心裡更緊張了幾分。
劉山宗原本始終墮後一步,就怕吹燈鬼偷襲楊樹林,可此時卻將楊樹林拉到了身後,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如果見着那東西,甭管什麼情況,立刻動手,千萬別耽擱。”
楊樹林點頭答應,劉山宗一手軍刺一手硝黃酒,直向左側林中走去。
繞過兩個廢棄的墳包,二人突然覺得眼前敞亮了不少,月光竟透過林木灑了下來。
眼前是一大片樺樹林,林木相對稀疏,葉子早已落進,空蕩蕩的枝椏在寒風中搖晃着,形如鬼爪,而林地中間竟是一道緩坡,看起來很是平整,只是被積雪覆蓋,月光下一片銀白,看不出原本的樣貌。
楊樹林心中生疑:“這山坡我怎麼從沒見過?”
這片墳地他雖然並不算熟悉,但好歹來過幾次,卻對這片樺樹林和這座詭異的土坡一點印象也沒有,記憶裡這一片分明也是松林。
劉山宗轉過身來,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聲線壓得極低:“哪是什麼土坡,是座大墳!”
楊樹林一聽就瞪圓了眼睛,這片土坡看樣子不下百米寬,什麼人的墳能有如此排場?
卻見劉山宗摸了摸旁邊的一棵粗大樺樹,指着樹皮上的疤瘌紋:“這是鬼白樺,又叫三王樹,只有在墳圈子裡纔有。三王其實是誤讀,實際上是三亡,滅亡、死亡、消亡!我還以爲這樹早特麼絕種了,想不到會在這兒碰上!”
楊樹林看着樹身上那一個個猶如巨人獨眼般的疤瘌紋,心裡直冒寒氣,三亡樹?這名字聽起來怎麼有點瘮的慌?他們這趟來本就兇險,如今被這種樹攔路,莫非真會遇到不測?
“這樹大凶,這麼說吧,崇禎皇帝咋死的你知道不?”
楊樹林愕然:“難道還是死在這樹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