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村裡的兇險雖然並不多,但普通人闖進去,恐怕嚇也嚇瘋了,怎麼可能安然無恙的闖過來?就算僥倖闖了過來,也沒心思再跟蹤他們撿東西了吧?
按楊樹林估計,這馮滿堂八成是薛光左之類的妖人,弄不好盜墓者的失蹤可能就是他下的手,現在裝成撿便宜的模樣,試圖混到他們中間,說不準打的什麼主意。
他稍一用力,刀尖就割破了馮滿堂的脖子,一絲鮮血滲了出來。
馮滿堂嚇得臉色慘白,這種滴水成冰的天氣,他腦門上還是滲出了汗珠子,想擡手推開刀,卻又不敢,一時手足無措,結巴起來。
“說!十個數之內不能給我滿意的解釋,就不用再解釋了。”
馮滿堂驚得一個激靈,說話到是順溜了:“啥叫亡靈村?是山口後邊那個鬼莊子麼?我就是跟在你們後邊,你們躲我就躲,你們走我再跟着,就那麼過來了啊。”
他這麼一說,楊樹林倒是有幾分拿不準了。
按理說,只要膽子夠大,跟在他們後邊的確也能闖過來,或許這馮滿堂真就是個錢迷心竅的傻大膽,根本沒在意亡靈村裡那些古怪呢?
楊樹林雖然知道,此時一刀宰了馮滿堂纔是最爲穩妥的辦法,但一來活人不比妖邪,他再怎麼心狠手辣也不會草菅人命。再者說他也納悶,馮滿堂這麼幹脆利索的把什麼都說了,還有什麼保命的倚仗?就不怕失去了利用價值,被他直接宰了?
“就算你說的是真話吧,看在你這麼誠懇的份上,我給你個痛快!”
楊樹林站起身來,冷笑着作勢要揮刀。
馮滿堂趕緊擡手擋在面前嚷道:“別別別,我知道晚上怎麼在林子裡保命!”
“哦?你倒是說說。”
馮滿堂乾笑起來,卻不肯再開口。
楊樹林心裡疑雲頓起,轉頭看了劉希東一眼,劉希東捻着山羊鬍沉吟片刻才道:“帶着他,交給連副看着,敢跑就立馬崩了他。”
楊樹林用力將馮滿堂摜到林鐵軍腳下:“你要是覺着你那兩條羅圈腿跑得過子彈,你就跑一個試試!”
衆人此刻已經歇過來不少,楊樹林帶着劉希東等人看了看北坡的帳篷,裡邊的東西翻了個遍,可惜連一件能證明物主來歷的東西都沒找到,物主好像真的被腳不沾地的陰兵帶走了一樣,消失得徹徹底底。
馮滿堂見了這些,更是嚷嚷着他說的都是實話,這些東西都能給他打證明。
但楊樹林腦子裡浮現的卻是那一窩熊屍,如果說這些人是被妖邪擄走的,那些熊又是怎麼死的?難道這山裡除了大墓中的妖邪,還有其他威脅?
眼看天已過午,衆人不敢再多耽擱,從帳篷裡撿了些有用的東西,再次上路。
一路下行,雖然走得謹慎,但下坡畢竟是快了許多,下午三點衆人已經到了山腳,對面山上便是傳聞中的大墓所在了,可馮滿堂一見他們要下地,說什麼也不肯跟着往
前了,說那大墓是閻王爺的地界,裡邊沒有什麼財寶,有的只是牛頭馬面索命的陰兵。
這話聽得楊樹林和周軒都憋不住想樂,要是真有陰兵,不知他們倆又算什麼?
楊樹林這個掛名的倒也罷了,周軒幹陰差的年頭可也不短了,連他都沒聽過陰兵的說法,顯見馮滿堂的若不是順口胡扯,那就是墓中另有妖邪,甭管怎麼說,他們今個還非得下去見見世面不可了。
當下也不管馮滿堂抗議,押着他上山。
上了山坡,劉希東就忍不住直搖頭,楊樹林湊過去問:“咋了姥爺,有什麼不對?”
劉希東指着跟他那撮山羊鬍子有一拼的稀疏林地道:“荒山石嶺,勢陡如劈,在這種地方開山造墳根本就是吃力不討好,雖然算不上窮山,卻連一道惡水都不見,山上的樹被伐了之後地勢更是呈現出一副馬走荒灘的險狀,又有絕戶山遮擋前路,真要是埋了人……”
一邊說,他一邊又開始大搖其頭。
這半截話可把楊樹林憋的夠嗆:“埋了人怎麼樣,你倒是說啊?”
劉希東反手指了指他們剛剛翻過來的那座山:“好比自家大門口豎起塊墓碑,埋下去的必定起屍,子孫後代未百而絕,而且必定會禍及四鄰。”
聽他這麼說,楊樹林心裡也犯了嘀咕,就算這山上的林木真和他那鬍子一樣,純屬後天被揪禿了,可前面的大山總不會是後拱出來的吧?
劉希東可是個老賣字先生,嚴格來講,看風水纔是他的老本行,自然不會連這都看錯。那當年修墓之人應該也能看得出來纔對,怎麼會連這樣的凶煞都不避諱?
心裡存了疑,楊樹林自然加倍留心四周的情況,沒走多遠,便開到山坡上有動土的痕跡,雖然被大雪掩蓋了不少,但還是十分明顯。
楊樹林和劉山宗上前將浮雪撥開,赫然見到一塊倒臥在土坑裡的巨石,雖然上面的痕跡已經被風雨侵蝕得差不多了,可大致形狀還依稀可辨,分明就是一尊挽着手的長袖石人模樣。
“石翁仲?我嘈,真是漢墓?這怎麼可能!”
楊樹林打骨子裡不信這個邪,漢代的時候黑龍江幾乎沒什麼人,誰會把自己埋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再說了,開山爲陵那是多大的工程,選在這種荒山大興土木,腦子裡得進多少水啊?
劉希東俯下身仔細看了看石像:“難怪這些人財迷心竅,這規制的確能唬住一批人,要知道,漢墓多金吶。”
“文官四品以上方可立石馬石羊,二品加一對石虎,這叫石像生,人形的叫翁仲,非得王侯級別纔能有,漢代的王侯雖多,卻沒聽說哪個埋在咱們這邊的山裡,看來多半是個野仙墳,只有求仙問道的纔不會在乎規制。”
楊樹林嘴角抽搐了一下,這說辭怎麼似曾相識?進老鴰山那座墓之前劉山宗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姥爺你敢叫準嗎?難不成咱這小破地方曾經妖人扎堆?不然哪來這麼多邪墓?”
劉希東一下就惱了:“這叫什麼話,你是覺得我老眼昏花了嗎?”
楊樹林乾笑,真沒想到隨口一句話會激怒劉希東:“我是擔心進去之後蒙圈。”
“沒進去之前誰能肯定是怎麼回事,也許裡邊真是閻羅殿,你要是不敢去,就留外邊看堆兒,少在我老人家面前礙手礙腳!”
“不是,當然不是,咦,這霧散了不少啊,我去前邊探探路。”
楊樹林趕緊找藉口開溜,他還真沒見過劉希東發這麼大的火,可不想再觸他眉頭。
想想也對,甭管換成誰,在幹了一輩子的專業行當上被質疑,恐怕都得發火。何況他這麼說,難免有找藉口推搪着不想下去的嫌疑,真正讓劉希東惱火的,怕是覺得他自私自利,不想管這墓裡的閒事吧。
殊不知,他這回卻完全想差了,劉希東其實並非跟他發火,只是心煩之下拿他撒氣而已。
因爲石翁仲年頭太久,被侵蝕的厲害,所以他們沒注意到,這石人其實並不像常見的翁仲那樣是文官或武將的形象,而是一個腳踏海浪紋的人像,服飾雖然是漢代典型的文人模樣,但眉眼粗獷,大嘴一直咧到耳根,頗有幾分妖魔化之意。
這讓劉希東一下就想起了曾經在東北興盛一時,卻最終神秘消失的一個神秘種族,羌烏。
羌烏的歷史只有短短四十多年,也從未建立過政權,是以幾乎不被正史所載,但在陰陽道上,羌烏之名曾經令老一輩人聞之色變。
傳聞羌烏是來自地底深淵的惡鬼,族人白日在深山岩洞中沉眠,夜晚外出行獵,但凡撞見他們的人,十有七八自此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因爲羌烏族人神出鬼沒蹤跡不定,加上那時候的東北還屬於未開化的蠻荒之地,是以在最初的三十多年裡,他們名聲不顯,幾乎不爲外界所知。
直到後期,羌烏族日漸壯大,使得東北地區人口銳減,討山的少數民族都紛紛遷離了白山黑水,以至於影響到了東北胡人向朝廷的進貢,這才引起當時朝廷的注意。
當時的皇帝體弱多病,每日都須山參進補,所以對關外的進貢極爲看重,朝廷遂派數萬大軍,由當時號稱一把金鉞震陰陽的大將胡奉親自統帥,星夜兼程,出關鎮壓。
可胡奉和他的大軍自從出關之後,自此便再無消息,直至皇帝病死,也沒有再得到他想要的山參。有傳言說,胡奉的大軍最終與羌烏同歸於盡,也有說胡奉驚慕羌烏之主的無上妖法,甘願帥大軍追隨其於地下,說法不一,總之再沒有胡奉的太多消息流傳世間。
這胡奉,其實就是陰陽先生中的鼻祖級人物,不僅道行極高,而且身懷異術,能號令百獸爲其所用,在陰陽道上曾顯赫一時,妖邪聞其名而退避,風頭不輸於封神的姜尚。
關於他最後的蹤跡,其實陰陽道上也一直有所傳聞。
只是因爲種種原因,沒人願意宣諸於口,只在暗中流傳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