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林驚得一個寒顫,猛的瞪圓了眼珠子往墓道里看去。
入眼處一片漆黑,連個人影都沒有。
他驚魂稍定,隱隱覺得這聲音好像有點耳熟,稍稍回想,臉色頓時一變。
這女人的聲音,跟剛纔在石樑上聽到的笑聲幾乎如出一轍,只不過早沒了剛纔的放蕩,透着一股子悽惶無助的味兒,從墓道那幽深的黑暗中傳來,縹緲而悠長,聽着讓人不寒而慄。
化紋龍驚疑不定:“就是她,剛纔在水裡招呼我的就是這娘們,二哥,咱進去滅了她!”
劉山宗微微搖頭,軍刺反扣在手:“老五你試試看,看裡邊有什麼不對勁兒的?”
楊樹林握緊了手心裡的鬼牙,緩步湊近了洞口探頭張望。
可不管他怎麼集中注意力,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的墓道。
又在心裡跟白小薇磨叨了半天,無果,他只得搖頭放棄:“不行,這根本行不通。”
就在他們遲疑的工夫,墓道中的聲音更悽慘了幾分。
那奄奄一息的女人聲音,聽起來既讓人揪心,又有些驚懼。
劉山宗面冷心善,按捺不住:“進去看看再說,論理,左首墓道很可能是真墓。”
劉山宗打頭,楊樹林和花紋龍緊隨其後,小心的鑽進了石門。
墓道寬能容三人並行,兩人多高,牆壁和拱頂由一塊塊青磚砌成,牆上浮雕着不少戰爭和狩獵的場景,可惜年代久遠,雕痕色彩已經斑駁不堪,只能看出個大概。
地面鋪着大青石,遍佈大片黴斑,踩在上邊滑膩膩的,稍不留神就會摔個四仰八叉。
劉山宗腳尖輕點,試探着腳下的青石有沒有翻板陷阱。
沒走幾步,回頭已經看不清洞口了。
置身陰冷潮溼的空間裡本就緊張,那女人的呼救聲還不時傳來,越發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隨着聲音越來越近,四周越發陰寒,劉山宗沉聲示警:“好重的屍氣!”
很快,前方的空間陡然開闊,墓穴前室顯露出來。
按古制,墓穴前室通常都在墓道最前方,是停放車馬儀仗等大型陪葬品的地方。
可這前室不僅設在墓道的中部,裡邊的情形也讓三人大吃一驚!
火光映照下,一條甬道筆直的穿過前室,甬道左右各站着一排身穿清朝文武官服,身形乾瘦、面容枯槁的人,盡皆面色黑黃,眼窩深陷、顴骨高聳,兩頰乾癟得好似風乾了的鹹魚。
這些人,有的頂盔貫甲、有的頂戴花翎,可袍服下卻顯得空蕩蕩的,全都骨瘦如柴,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赫然全都是殭屍,不下數十具!
即便三人早有心理準備,可驟然看到這麼多殭屍,也都驚得呆立當場。
化紋龍雖然嚇得腿肚子發軟,卻還硬着頭皮插科打諢:“這是啥意思,難不成它們知道咱們要來,全都從棺材裡爬出來,給咱們來個夾道歡迎?”
劉山宗也皺緊了眉頭,眼前的一幕完全不符合常理。
屍體想要死而不腐變成殭屍,通常不是在完全密閉的棺槨中,就是在冰山、沙漠之類極端的環境裡,總之要隔絕空氣、細菌,纔有可能形成殭屍。
可這墓道里陰冷潮溼,幾十具屍體就這麼赤
裸裸的暴露在空氣裡,不知被埋了多少年,居然不腐不爛,甚至衣冠都保存完好,何止不符合常理,簡直讓人不可思議。
更重要的是,這墓裡埋葬的不可能是前清的某個皇帝,又何來這麼多殉葬的文臣武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劉山宗剛一開口,墓室底部突然響起了女人的求救聲!
“救命!救救我!”
這聲音淒厲刺耳,彷彿就在耳邊響起,驚得三人都是心頭狂跳。
可火把的照亮範圍有限,看不到墓室底部的情況,一切都被淹沒在黑暗裡。
想要看清,就必須得穿過這條殭屍夾道恭迎的甬道。
三人對視一眼,楊樹林微微搖頭:“我看有古怪,說不準跟剛纔的水潭一樣,是個陷阱!”
化紋龍趕緊點頭附和:“沒錯,這要是進去了,裡邊這些位一詐屍,咱們連躲都沒地方躲去,二哥,我看還是換條道試試吧。”
“別的道可能比這更兇險。既然來了,咱就闖一闖,你們墮後幾步,我開路!”
話音未落,劉山宗已經踏上了甬道。
眼瞅着劉山宗的大腳落向甬道中間的陛階石,楊樹林和化紋龍都緊張得閉住了呼吸。
但殭屍一擁而上的場面並沒有發生,那些乾癟的殭屍仍舊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三人都鬆了口氣,劉山宗警惕的審視四周後,又向前走了兩步,見沒有意外,才衝二人招了招手,楊樹林和化紋龍只好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置身陰寒的墓室中,楊樹林不禁瞪圓了眼睛緊盯着四周。
站在外邊看的時候雖然恐怖,但至少還有個轉圜的餘地,可真正踏入墓室裡,就完全是另一種感覺了,兩側的殭屍近在咫尺,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的眉眼、表情。
這些殭屍死前顯然都正值壯年,皮膚雖然乾癟,卻並沒有老朽的皺紋,膚色棕黑,呲着枯黃的大牙,眼窩深陷,像是曬久了的臘鴨,但皮下的骨頭形狀卻能看得格外清楚,不禁讓人懷疑他們的肉都哪裡去了,就像活着的時候被人抽走了全身血肉一樣,猙獰而醜陋。
被一羣這樣的殭屍環視,任誰都難免汗毛倒豎,那股子塵封多年的陰寒、腐敗氣息吸到鼻腔裡,更是讓楊樹林有種俯身狂吐的衝動,得咬緊牙關才能勉強忍住。
同時還得留神着腳下,甬道中間鋪的是佈滿浮雕的陛階石,雕的卻不是龍鳳之屬,盡是些飛天仙女、神佛來賀的場面,整體凸凹不平,一個不小心就得被絆個跟頭。
就在楊樹林繃緊了神經的當口,前邊的劉山宗卻突然停步。
要不是離他有幾步距離,楊樹林非得撞他背上不可。
及時剎住腳,不等劉山宗說話,他就發覺了劉山宗停步的原因。
墓室底部,甬道中央,一個長方形池子,池水幾近乾涸,只剩滿池黑泥,惡臭熏天。
一個渾身泥水、披頭散髮的年輕女人,兩手死死的扒着池邊,正拼盡全力往外爬。
可她的後半身全都陷在泥水裡,泥水下彷彿有無數粗大的泥鰍在翻滾涌動,咬着她使勁兒往池裡拖,任她使盡力氣也爬不出來,看到劉山宗等人,她那滿是絕望的臉上露出了激動,悽慘的嚎叫起來:“救、救我…
…”
劉山宗卻站在原地沒動。
楊樹林雖然看得心急,但也清楚,劉山宗不伸手自然有他的理由,沒敢貿然上前幫手,只是驚訝的問道:“咋了二哥,快救人吶!”
劉山宗擡手一指池裡,黯然道:“沒用了。”
順着劉山宗的手指細看過去,楊樹林心裡不禁一陣惡寒,只見那女人陷在污泥中的下身爬滿了泥鰍,準確的說,應該是泥鰍狀的怪魚。
這些怪魚形似巨大的泥鰍,身上生有數道黑黃鱗片,最小的也有成人拇指粗,長着螞蝗一樣的吸盤,緊緊吸在她腿上、屁股上,不停的蠕動扭曲,似乎不止在吸血,連肉也被它們抽吸到了肚子裡,有些怪魚肚腹已經鼓脹得像蛤蟆一樣,卻仍緊緊叮在她身上不肯撒口。
而且,池子裡似乎還有兩具已經乾癟的屍體,被羣魚裹着,在泥漿之中載沉載浮,那模樣,倒與甬道兩側的那些殭屍有七分相似。
楊樹林頓時啞然,這才明白了那些殭屍是怎麼來的。
而劉山宗的一句沒用了,似乎也讓那女人明白了自己真正的處境。
她動作一僵,眼裡透出絕望來。
劉山宗面無表情的問道:“你叫什麼,還有什麼想說的沒?”
“我叫李遙,我不想死,救我!”
她心下絕望,手上的力道頓時鬆了,話音未落,呼的一聲被怪魚連拉帶扯的拖進了泥水之中,濺起一蓬泥漿。池中泥漿翻滾,開始還能聽到她的叫喊,可很快便也沒了動靜。
楊樹林還只是高中生,眼睜睜的看着一個人死在眼前,心裡的震撼簡直無法形容。
劉山宗算是比較淡然的,默然片刻看了一眼甬道兩側的殭屍:“這墓主實在喪心病狂,竟用七星子把人活活吸成乾屍,梳妝打扮後襬在這裡給他守靈。幸好我們來晚一步,否則埋進這陷坑裡的可能就是我們。”
楊樹林二人看到池邊殘存的碎石板,恍然反應過來,這哪是什麼池子,根本就是個陷坑!
池裡養着怪魚,上邊鋪上特製的石板,石板邊緣厚,中間薄,不知就裡的人走到中間,石板就會塌陷,連帶着整片石板全部碎裂,前後左右的人都會一股腦掉進去餵了魚。
雖然這陷阱很簡單,卻惡毒至極,但凡進了這墓室的人,恐怕九成九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兩側的殭屍身上,又有幾個能留意到石板上有古怪?
但讓楊樹林不解的是,七星子他也抓過,不過就是南大河裡的一種吸血魚,學名七鰓鰻,最大的也就筷子長,粗細也差不多那樣,雖然數量衆多,靠吸血爲生,卻哪有這陷坑裡的那麼恐怖?長的也不是這樣。
何況這墓葬埋藏了沒準多少年了,水都快乾了,這些七星子怎麼能活這麼久?
劉山宗見他盯着池子,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開口解釋:“九狗一獒的煉獒之法你聽說過吧?這裡的七星子應該就是那樣煉出來的。”
“啊!”楊樹林和化紋龍咋舌不已。
九狗一獒,就是把獒犬的十隻幼崽扔進一個井裡,不給吃喝,讓它們互相殘殺,吞噬同胞兄弟的血肉,最後剩下的那隻就格外兇殘狠辣,連山裡的黑瞎子一聽獒的叫聲都會嚇得調頭就跑,想不到居然有人用煉獒的方法煉七星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