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您身子骨還硬朗。【 ]”老大榮達磕頭道,“兒子們打算多孝順您幾年,額娘,您辛勞了一輩子,晚年還未兒子們操心,兒子不孝。”
老太太平靜的說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沒什麼可怕的,最近幾日不便總是夢見你們的阿瑪,他在喚我過去。”老太太不捨得苛責榮智,她不想讓他擔着氣死額孃的不小罪名,這麼說就是爲他開脫,是老太太大限到了。
“額娘···兒子不孝···額娘···”榮智大哭,所在角落裡的榮嫺淚流滿面,悔恨不已,她是有私心,全心全意都是爲了景怡,當時三阿哥許諾要是說動佟家爲其效力,就上摺子請封景怡爲側福晉。
榮嫺說不動榮軒,說動了榮智幫她,且說康熙皇帝生母那一脈,榮嫺厚着臉皮上門,勸說其支持三阿哥,老太提覺羅氏知道後,將榮嫺痛罵一頓,並親自去佟府上賠禮,老太太一輩子不曾求過人,爲了女兒,沒教養好的女兒送上門去,老太太回來之後便臥牀不起,再加上榮智聽了榮嫺的話,老太太肝火更盛,本來是小病調養能挺上兩年,但這次的打擊,老太太身體徹底熬壞了,榮軒請來的御醫都搖頭,回天乏術,讓準備後事。
“額娘,女兒錯了,錯了。”榮嫺跪爬到炕前,拽住老太太的衣角:”額娘。”
“我這輩子上可對天,下可對地,對得起佟家的列祖列宗,可我···我怎麼就養出你?”老太太憤怒的甩開榮嫺,“早知你現在這副模樣,我真應該早下狠心,省得你爲佟家招禍。”
“額娘。”
“別叫我,是我不會當人額娘,疼着你寵着你,寵出個自私自利,不顧念佟家的女兒。”老太太硬氣心腸,對女兒榮嫺徹底失望,“你是出嫁女,佟府的事兒以後和你再沒關係,念在母女一場,我最後勸你一句,你就當三阿哥府上的景怡死了,守着兒子過活,教導好孫子,將來興許還有點指望,靠着旁門左道依附於三阿哥永遠成不了大事,是頂頂沒出息。”
榮嫺呆了呆,老太太接着說道:“把東西都拿過來。”
“是。”齊嬤嬤賬冊有些年頭的檀木盒子捧出來,放在老太太跟前,“主子,除了大件擺設之外,都在這。”
老太太看了三個兒子一眼,得意的一笑,打開檀木盒子,厚厚一疊的銀票,另一個三尺的盒子裡堆放了許多的寶石玉石,不說件件精品,但也頗值銀子。【 ]
“你們阿瑪死得早,佟府又早已經敗落,你們都當額孃的嫁妝養你們長大娶妻生子,其實嫁妝銀子根本就沒動過。”老太太摸了摸鬢角,“額娘不認識幾個字,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只記得一句話,家貧出孝子國亂顯忠臣,苦寒練本事,你們阿瑪去了之後,我一個婦道人家撐起佟家,錢財不敢露白,再有便是怕驕縱壞你們,提着鳥籠子在街上閒逛的旗人有多少?額娘不想你們當個紈絝子弟,養不好你們三兄弟,佟家纔是徹底的敗落,小時候你們都吃了不少苦,看你們一點一點踏上正途,爲前程打拼,節省銀子,額娘是既欣慰又心疼。”
“額娘,沒有您就沒有兒子今日,兒子叩謝額娘教養之恩。”榮軒雙眸含淚,重重的磕頭,“兒子懂你的苦心,兒子從來都沒怪過您。”
“榮軒。”老太太擦拭眼淚,“額娘知道你本事,放你出京去偏遠之地,是捨不得的,但我更看不得你在京城消磨了你的英雄氣,你太過耿直老實,京城的人都是人精兒,尤其是當御前侍衛的,你爭不過他們,我怕你被算計了纔沒拿出銀子幫你跑缺兒,出京歷練歷練,額娘相信你會憑着自個兒的本事出人頭地光耀門楣,榮軒,你從沒讓額娘失望。”
在榮軒成親離開京城之前,本是有機會留在京城花銀子買個三等御前侍衛的官職,但當時老太太說府裡湊不齊銀子,三兒子榮智還需要銀子,榮軒主動了請命去福建當武將,一走就是十餘年,直到立下戰功後才得以帶着妻兒返回京城,榮軒如果沒出京歷練,就不會像現在這般沉穩內斂,年輕氣盛的榮軒耿直有餘,不懂圓滑,在京城會消磨掉他的優勢,泯於衆人之間,哪有如今威震西北,官居九門提督的忠勇公爵?
”兒行千里母擔憂,您一直掛念着兒子。”榮軒熱淚滾滾,他能體會到老太太的苦心,不是捨不得銀子,而是兒子出京才能走上錦繡的前程。
“不怪我就很好,榮軒呀,你去領兵打仗時,額孃的心都是揪在一處的,就怕你傷到碰到,我···”老太太嘆氣,驕傲的笑道:“說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榮軒,你是額娘最看好的兒子,從未讓額娘失望過,能養出大清的忠臣戰將,額娘高興,不曾愧對佟家的滿門忠烈,世代簪纓之名,見到你阿瑪額娘也不會愧得慌,你給額娘爭氣張臉.”
老太太看着垂頭的榮達,有所思的榮智,搖頭道:“老大,老三你們補課喪氣,榮軒除了自身的本事之外,把握住稍縱即逝的機遇,老大忠厚寬和處事公允,當爲佟之一族的族長。”
“兒子對大哥敬佩得很。”榮軒表明不會同榮達爭族長之位,“額娘,您放心。”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榮達,以後佟府就交給你了。”
“額娘,兒子不會讓您失望。”榮達磕頭,”兒子不會讓佟家沒落。”
老太太說道:“記得佟府家訓,以戰功立足,佟氏一族的後生晚輩都培養起來,興許那一天再出個榮軒,佟府榮耀不在於現在,而在於將來能有不能有撐起門楣的人,榮達,你一定要記住,佟府永遠不會靠女人靠裙帶姻親。”
“是,兒子牢記於心。”
老太太目光越過雲薇,直接落在雲嵐身上,緩緩的說道:“現在朝局動盪,不管皇上立誰爲太子,凡是佟家子孫都不許攙和,如果···如果有一日···四阿哥得江山社稷,佟府照樣不準攙和皇子們中間,誰敢涉及,逐出家族。”
老太太厲聲問道:“你們記得?”
“是。”兒孫齊齊磕頭,“謹記於心。”
老太太杜絕四阿哥當上皇帝后,由於雲嵐所生的兒子引起的奪嫡之爭,雲嵐明白她只能依靠自己,孃家不會給她任何的支持,胤禛成爲雍正皇帝后,她照樣得不到孃家的支持,佟家寧肯捨棄成爲下任皇帝外族的榮耀。
老太太滿意的笑笑,似抽走了渾身的力氣,最大的心願完成了,老太太道:“我的嫁妝分成三份,老大榮達是長子佔四分,老二老三各得三分。”
隻字未提女兒榮嫺,榮達心軟剛想張口,就被老太太一個鋒利的眼神止住話,“榮達,你記得妹妹是好事,可要清楚榮嫺是出嫁女,她那份應得的早就成了她的嫁妝,從她守寡之後,在佟府住了二十多年,我去了之後,榮嫺只是你出嫁的妹妹,你明白嗎?”
“兒子明白。”
榮嫺身子晃了晃,趴在了地上失聲痛哭,老太太不耐煩的說道:“哭什麼?還委屈你了不成?不算你哥哥給你籌備的嫁妝,我當初給了你多少銀子?你還沒數嗎?”
“不是的額娘···我是不想跟哥哥們生分了,額娘···”
“糊塗,糊塗。”老太太耷拉着腦袋,“兒媳婦,孫媳婦,你們也要記得,女兒要教養好了,否則後患更大。”知道主子心意的齊嬤嬤扶起榮嫺,硬是將她拽出去,屋子的下人早在老太太安排後事時退出去,遂老太太這些話沒有一個外人聽見,屋子裡都是親族。
“幾個孫女我都是疼的,但人心也是偏的,我光明正大的偏一回。”老太太難得任性,招手道:“六丫頭過來。”
雲薇跪在老太太身前,眼眶微紅:”瑪姆。”
老太太摸着雲薇的臉頰,還是那麼粉嫩細滑,這丫頭怎麼保養的?眼角眉梢不見皺紋,似二十幾歲風華正茂,看樣子日子過得就很舒心,老太太道:”方纔和你說得話都記得了?“
”孫女不敢忘了。“
老太太點頭道:“在我的陪嫁裡有個小莊子,那是我額娘留給我的,本來我想着再等兩年就搬到莊子上去住,養養花看看山水,是等不到了。”
雲薇眼淚滴落,老太太用手抹去,“你性子上最是像我,反倒不像你額娘,我是既歡喜又擔心,好在你額娘真真疼你,照看着我也沒什麼放不下的,小莊子我從嫁妝裡分出來,單獨留給你,算是個念想。”
“瑪姆。”雲薇撲到老太太懷裡,失聲痛哭,再壓抑不住悲傷,“我不要,我只要瑪姆好好的。”
“都當額孃的人了,還說孩子話,我最不喜歡我的丫丫哭了,你要笑,笑着多好看,我的孫女是笑得最好看的。”老太太聲音低沉,“雲薇,給瑪姆笑個看看。”
雲薇擡頭含淚而笑,老太太手指顫抖,“笑得好看···笑得好看···”
老太太漸漸癱軟的身子,手臂無力的下垂,雲薇驚呼:“瑪姆。”榮達三兄弟哭喊:“額娘。”
佟府老太太覺羅氏安頓好一切後事,含笑而終。
作者有話要說:前面的坑徹底填平,老太太不是沒錢,她是不用而已,爲何三兄弟只有榮軒出京去了偏遠之地,不是老太太不疼兒子偏心,而是榮軒適合走這條路,老太太看得明白着呢,三個兒子什麼脾氣秉性,她很清楚。
多說兩句,真正的家族老太太,某閒一直認爲不是那種是非不分,只惦記爲難兒媳婦,給兒子塞小妾,籠着大權不放的,修身治家平天下,家都治理不好,還談什麼平天下?家族興盛不沒落,不僅僅靠男人的打拼,還要有個穩定的內宅,妻妾不合,婆媳鬥心眼爭權奪利,再好的才華都沒用,家不安穩啊。實話說,某閒看了太多不懂事的老太太,看了太多的極品親戚,所以寫出像覺羅氏老太太這樣的精明強悍的人,希望姑娘們喜歡,一家之言,請勿拍磚,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