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老太太不放心旁人,讓雲薇親自去看着丫頭找藥材熬製湯藥,雲薇是個心細的姑娘,對熬藥也並不陌生,往日常常會爲老太太熬補藥,是血緣親情的關係,老太太始終覺得雲薇親自照看的補藥就是比旁人的好喝。雖然雲薇去了廚房熬藥,但她同樣是嬌生慣養的小姑娘,十指不沾陽春水,丫頭們又怎麼肯讓雲薇親自動手,她也就是在旁邊看着她們熬藥,提醒幾句罷了。

稍刻,雲薇端着湯藥來到爲成蔭降體溫的雲嵐身邊,輕聲道:”四姐姐,藥好了。”

雲嵐暗自咬了咬牙,想要得到就得付出,吩咐道:“拿刀來。”

“四姐姐,您要做什麼?”

雲嵐淡淡一笑,環顧四周,即便是沉穩的老太太都因爲她那句話而神情微變,雲嵐從容的解釋:“這藥方要血少最後一味藥引子。”接過丫頭地上的明晃晃透着鋒芒的利刃,雲嵐將袖子挽起,晶瑩粉嫩的藕臂露出來,“就是至親人之人的血液。”

雲嵐一咬牙暗下刀刃,雲薇一把抓住雲嵐的手腕,厲聲說道:”不行,四姐姐,你是待選秀女,身上是不能有一點的傷痕的,四姐姐,你的胳膊若是添了新傷痕,會讓有心人誤會的,興許會說你這麼做,就是因爲躲避選秀。”

刀刃貼在雲嵐的胳膊上,雲嵐聽見雲薇的話,主動的停手,她做着一切都是爲了選秀,雲嵐故作掙扎:“四妹妹剛開我,我是要救成蔭弟弟,放開我。”

雲薇死死的抓住雲嵐的手腕,刀刃閃爍着寒光,富察氏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傷到了雲薇,老太太說道:”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

雲嵐借勢住手,雲薇長出一口氣,瞥見富察氏面沉如水,微垂臉頰做認錯狀,老太太發話道:“薇丫頭把湯藥端過來。”

“瑪姆,不成,您也不行···”雲薇反駁擔憂的話沒說完,就被老太太一個眼神喝止,老太太挽起松花色的袖口,凝神向雲嵐問道:“鮮血用作藥引,是這樣嗎?”

雲嵐從未料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對於古人來說放血是很傷壽元的,在老太太的若有所思的目光下,雲嵐騎虎難下,硬着頭皮說道:”是···是用至親的血液做藥引。”

“額娘,還是我來吧。”大太太主動說道,老太太搖搖頭,收回落在雲嵐身上的目光,“成蔭是我最小的孫子,我活了一大把的年紀,什麼沒見過?什麼沒經歷過?足夠了,而且論親,誰也親不過我去。”

老太太面不改色的劃傷了手臂,殷紅的鮮血滴落在湯碗裡,老太太輕聲說道:“雲嵐,你看看夠了嗎?”

“嗯。”雲嵐嗓子眼兒似被堵上了一樣,她不是無心之人,她也會羞愧,心疼老太太的,雲薇小心的捧着湯碗,手上有千斤重,雷光盈盈,嘴脣微動:”瑪姆,丫丫不會讓你死的,丫丫給你補身子。”

“傻丫頭。”老太太被雲薇弄愣了,心中**辣的,輕責:”這點血算得了什麼?你也讀了幾本醫書,還說傻話,把湯藥給你大伯母送去,涼了就不好了。”

雲薇將湯碗交給大太太覺羅氏,再次回到老太太身邊,半蹲□子,從丫頭手中拿過刀傷藥仔細的給老太太上藥,水汪汪的眼眸若湖水般清澈透明,老太太脣邊含笑,是個讓她疼惜的傻丫頭,誰捨得讓她落淚呢。

折騰了半個晚上,當天濛濛放亮的時候,成蔭的體溫終於降下來,不再發熱,可是臉上身上的小豆豆並沒與消失,老太太做主發話:“請避痘娘娘。”並命人將封閉成蔭的院落,沒有出過天花的,不得靠近,老太太心疼成蔭,但也不會爲了一個孫子,將佟府都搭上,在清朝是談天花色變的,十人出花,能熬過兩人就不錯了。

“瑪姆,我聽說過一個法子,是可以種痘的。”雲嵐的話,使得老太太一愣,定定的看着她問道:“你從何處聽說的?種痘?什麼是種痘?”

雲嵐解釋了一遍種牛痘的防治天花的事情,雲嵐是從小說裡看到的,知道的並不詳細,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的揚嬤嬤此時似不認識一般看着雲嵐,老太太輕聲說道:”這事等成蔭好了再說,雲嵐,我暫且不問你一個養在閨閣的秀女如何得知的,畢竟你天資聰穎,知道得也多,我提醒你一句,防痘不是那般容易的,聖意不可測。”

“走吧,薇丫頭,扶着我去去佛堂。“

雲薇瞧了一眼富察氏,才攙扶着老太太離開,路過雲嵐身邊時,壓低聲音道:”四姐姐,瑪姆的話你要記住啊,她是不會害你的。”

雲嵐手握成拳,做錯了嗎?爲何同想象的不一樣呢?她同樣不喜歡高調萬人迷的清穿女,可是她更不願錯夠機會,低調不意味着平凡,完全融入到清朝,忘記往前生的種種,雲嵐做不到,也不想那樣做、

“瑪姆,四姐姐她···”雲薇想要提雲嵐申辯一番,老太太卻說道:“嵐丫頭心裡明白着呢,以前是我小看了她,嵐丫頭這樣的品性嫁去他府上,我放心,反倒是你讓我心疼。”

雲薇羞愧的低頭,弱弱的說道:”瑪姆白白教了丫丫,是丫丫沒用。”

老太太搖頭道:“誰說你沒用?雲薇呀,瑪姆告訴你,你只要露出這般的小模樣,沒有人捨得拂你的心意,嵐丫頭是謀劃,而你···我的小丫丫,你額娘教得很好,你根本就不需要動手,自然有人捨不得你受委屈,你呀,天生就是被寵着的。”

內宅之爭,爭得是男人的心,雲薇的腦子裡富察氏說過的這句話越發的清晰,望着跪在佛前一邊捻動佛珠一邊誦讀經文的老太太,雲薇知道這是爲了成蔭,爲了還在疆場的兩個兒子榮軒和榮智,當家主母並不好做,不用自己動手嗎?雲薇暗自搖頭,也不成呢,信別人不如信自己,這也是富察氏教的。

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面大亮,陳嬤嬤走進來,稟告道:“主子,太醫來府裡了。”

陳嬤嬤昨夜去了國公府,顯然只有個紅帶子名聲國公府是請不動太醫的,陳嬤嬤只好回來,稟明瞭一切,老太太捻動佛珠的手並未停下,背對着陳嬤嬤道:“是誰請來的太醫?”

“是太子妃,不能讓功臣寒心,還有就是那佟府上的老祖宗也得了消息,使人叫了太醫。”

“薇丫頭你看清楚了嗎?這是雪中送炭,還錦上添花?”

雲薇想了想,展顏笑道:”雪中送炭也好,錦上添花也罷,無論他們是瞧着誰的面子,只要能醫治好成蔭弟弟不就好了,瑪姆,只要行得正,立得直,旁人是挑不出錯來的,皇上是聖明之君,心中有數的。”

老太太含笑道:“扶我起身,要去給太子妃準備一份厚禮,畢竟沾着人情呢,至於咱們和佟國維大人府上,雖說同氣連枝,是同一祖宗,但是他們同皇子牽扯太深了,權勢也大,我從不願同他們走得太近,如今我也只能在你阿瑪回京之前,將人情還上,不能讓你阿瑪犯難,讓皇上起疑心。”

“雲薇受教了,還是瑪姆最精明。”雲薇撒嬌般的蹭蹭老太太的肩膀,老太太拍着她的臉頰:“撒嬌也沒用,你額娘將你藏得這般緊,都讓貝勒爺相中了,我可是不敢帶你去佟府,省得再被什麼人惦記上。”

“瑪姆,我纔不是說這個呢。”雲薇小臉一紅,扶着老太太會房重新梳妝,雲薇親自爲老太太梳頭,挑選首飾飾品,雲薇的眼光一向不錯,老太太打扮齊整,陳嬤嬤湊趣道:“還是六姑娘會伺候主子,奴婢都不敢認了呢。”

老太太看着鏡子也是滿意的,端莊高雅,沒有過多的奢華,很好的凸出老太太身上沉穩冷靜的氣魄,雲薇說道“你說錯了呢,是瑪姆穿什麼都好看。”

“偏就這丫頭會哄人。”

“主子,主子。”小丫頭跑進來,歡快的說道:“太醫剛剛確診,成蔭少爺不是天花,退了熱也就好了,剛剛清醒過來,會叫額娘了呢。”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雲薇連連唸佛,老太太放心的長出一口氣,笑罵道:“薇丫頭怎麼也念起佛來了?”

“臨時抱佛腳,佛祖不會怪罪的。”雲薇俏皮的打稽首,“阿彌陀佛。”徹底逗笑了老太太,送放下心中大石的老太太去佟國維府上,雲薇打了個哈氣,眼皮耷拉着,一夜沒睡,雲薇有點撐不住勒,陳嬤嬤說道:“六姑娘,剛纔老夫人發話了,讓您擬定禮單,給太子妃送去,奴婢瞧着您也累了,不妨先小睡一會,再擬定禮單吧。”

“這個···這個···”雲薇即便知道老太太鍛鍊她的好意,擬定單子很累人的,雲薇特意眨眨有紅血色的眼眸,似向陳嬤嬤示意,她很困很困,虛弱的說道:“府裡的事都是大伯母做···她現在需要好料成蔭弟弟,可是還有額娘和三嬸,您還是去找她們吧。”

“這可是老太太吩咐的,還請姑娘辛苦辛苦吧,老太太的意思誰敢違抗?”

陳嬤嬤笑眯眯的,雲薇撅起小嘴:“不睡了,先弄完再說,心中有事,再困也睡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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