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花小骨走到麪攤子裡,天祿已經熟練地做完了一系列的動作。他準確地找到了看起來最乾淨的一個凳子,將它搬了過來,打開箱子掏出一個潔白的帕子,沾了水和皁角,開始沒命地拭擦這張板凳。
永安吃東西動作從來都是極快的,就這麼一小會兒,那麼堆得冒尖的一大碗麪,便被他吃掉了一半。他嘴裡還正鼓鼓地嚼着一塊滷肉,猛一擡頭吸了吸鼻子,便他瞧見了永安的動作。
他頓時翻了個白眼,認命地撂下筷子站了起來,嘴裡依舊蠕動着嚼着肉,手裡卻同樣動了起來。永安拽了小箱子裡的另一塊帕子,往旁邊一張桌子上大力地拭擦了起來。
車伕手足無措地停了下來,雙手在衣裳兩側蹭了蹭。他本就是個粗人,此刻也只好跟着做些粗活,甚至抓着腦袋想問一下面攤子老闆,可有掃帚之類的,好讓他打掃一下地面。麪攤子老闆也被唬了一跳,他哪裡見過這般陣仗?瞧瞧馬車,再瞧瞧最後下來的那兩個人,麪攤子老闆頓時心裡打起了鼓——難不成這是皇上微服私訪啊?
小老頭兒顫巍巍地從櫃子裡找出了一個新碗,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了這個碗沒有任何一丁點兒缺口,這纔敢放在開水裡燙了。燙了兩遍,永安剛好擦好了凳子,新拿出來一塊帕子候在一邊,開始拭擦從開水裡撈出來的碗。
花小骨撇了撇嘴,站在原地擡頭瞥了田嵐青一眼。田嵐青這才輕聲咳了咳:“罷了,天祿。”
天祿又是一顫,猛嚥了口口水,將擦乾淨的碗放在了大鍋旁邊,小碎步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永安嘴裡的肉已經嚥了下去,他直起身子,眯着眼看了看擦得幾乎反光的桌子,這纔將手裡的帕子一丟,扭臉去尋自己還未吃完的面。
花小骨拽着田嵐青,往乾淨得已經不像是個路邊攤子的那張桌子邊上,坐了下去。
“你要吃什麼?”花小骨笑眯眯地問向田嵐青。
田嵐青的目光忍不住往那口大鍋上移過去,鍋底萬年沒有清理,黑漆漆一片,印着白花花的麪湯,顯得格外的髒。
“……清水就好。”
花小骨點了點頭,扭頭對那老頭兒說了句:“兩碗清湯麪,一碗要蔥花一碗不要。”
老頭子趕緊點了點頭,一萬分小心地開始下面。
麪條很快便好了,老頭兒端着碗,輕輕放在了田嵐青和花小骨的面前。
田嵐青眼睛死死地盯着老頭子端着碗的手,那個長指甲的大拇指伸進湯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幕花小骨自然也瞧見了,只是那碗卻不巧正是田嵐青不要蔥花的那一碗。花小骨忍着笑,將自己面前的那碗麪與田嵐青的對調了一下。
“這樣總成了吧?”花小骨一邊說着,一邊仔仔細細地將田嵐青碗裡的蔥花挑到了自己的碗裡。
田嵐青自小,便從未覺得過自己的潔癖麻煩。畢竟他生在田家,長在田家,就算是再怎麼折騰,都有人買單。
只是這一次,他突然爲自己的行爲,心生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