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悄無息
韓麗娘當即十分歡喜,眼淚又撲簌簌地落下來。
她正要謝謝花襲人,這個時候,韓清元進了鋪子來,找到了她。
韓麗娘歡喜地對韓清元道:“哥,花妹妹答應幫你找靖王去說了!靖王說不定就不再非讓你娶薛氏女了!”
韓清元俊臉一沉,似乎想要訓斥韓麗娘,但見到韓麗娘此時的神色之後,他眼神一暗,只是緩聲說道:“麗娘,你胡亂說話了。那件事情,是我心甘情願的,並未有誰逼迫。”
“娘那麼說,只是想讓你心中好受些罷了。”韓清元微嘆道:“這原本只是羅先生的一個提議,並不一定非要我照做不可。我沒答應之前,羅先生都不曾同王爺提起過。”
所以,這件事情,跟靖王其實沒有關係。
“王爺不屑於用這種強迫手段。”韓清元緩緩出聲道。
羅先生一提,他的母親先做出了選擇,他便就只能做出選擇。
韓麗娘瞪大眼睛怔住,難以相信地道:“怎麼會這樣?哥,你騙我的是不是?”
韓清元沒有回答她。
不回答,就說明他所說真實,不需要再辯解。
韓麗娘搖搖欲墜,看看韓清元,再看看韓麗娘,眼淚一合,暈倒了。
韓清元接住了她。
他沒有驚慌。
他一邊扶住韓麗娘,一邊對花襲人道:“花妹妹。又讓你費心了。麗娘說的事情,真的是我心甘情願的選擇。自古但凡成就大事的人傑,哪一個在成功的過程中沒做過一些違背道德之事?”
“若有一日我繼承了爵位。縱有太多非議,也不過都是旁人的羨慕嫉妒罷了。”他說話時候語氣平緩而認真,聽起來像是他就是那般想的一樣。
花襲人看着韓清元,心中發出一聲嘆息。
這個少年,曾經是那樣稚嫩而熱情善良。到了京城纔想蛻變的優秀成熟,卻又要經歷這個。
她眨了一下眼,輕聲道:“韓大哥。你和伯母又如何認定,最後得儲位的。就是靖王呢?你們如何能認定,你們一定能找到證據爲南順候府翻案?”
“萬一……我說萬一,”花襲人道:“萬一沒有成功呢?”
“或者說,成功並不是三兩年的功夫。而是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後呢?韓清元,你當如何?”花襲人定定地問韓清元。
韓清元稍微一愣,而後道:“我想不了那麼想。我只知道,我目前需要這般選擇,這麼去做。至於十年八年後的將來,那就十年八年後再決定吧。”
花襲人無言以對。
“我們走了,你保重。”韓清元最後深深看了一眼花襲人,攙扶着韓麗娘離開了隔間。出了鋪子,離開了花襲人的視線。
花襲人沒有出去送。
她留在隔間,深深地皺眉。一隻手輕輕敲擊桌面,眼神不斷變幻。坐了許久,她哪兒也沒去,回到上了三樓自己的辦公間,將懷裡的三粒種子拿了出來,凝神繼續努力起來。
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小年。
這期間。聽說樂信伯府其實瞧不上韓清元,不準備允親的。但不知怎麼的。中元落水相救一事也被人傳了開來。這一下,雙重恩情,且韓清元怎麼也算的上一個少年俊傑,除了出身寒微,人品相貌都很不錯,樂信伯府就再無反對的話說了。
再反對,那真要被狠狠指點議論了。且薛大小姐怕今後也再尋更好的也難。
而就算樂信伯府不再反對,這結親一事,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辦成的。從有意向默許到提親定親最後成親,快的也要大半年的時候。若想慢着辦,那三五年時間走完這一程也是有的。
這個時空,到了過小年的時候,所有在外的遊子都要歸家的。商家也都關門歇業,到來年初六之後,有的甚至要到十六上元節之後,纔會開門營業。
柳成志離家已經二年。
今年,花襲人給他放了長假,包了一個大紅包,讓他回了蒲城縣去。
園子裡只有花襲人住着,只在白天趙嬸會過來打掃。有時候,冷焰也會過來園子裡連功,陪伴花襲人。而在夜間,園子裡基本只有花襲人一人在。
她並不需要有人陪夜。
這一日,暗夜不見無指,也難得的沒有風。
花襲人依舊將心神沉浸在那三粒種子之中,感受着其脈動,正小心分析着其中一粒種子突然發生變異的狀況,突然察覺到不對,擡起了頭。
從那空曠的外牆之處,一霎那涌上來了許多人。
這些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僅露雙眼,在夜色中,無聲無息,宛若幽靈一般。
竟然足足有二十人。
至於嗎?
這個園子纔多大一點兒,需要派二十人來探這麼多?
花襲人挑了挑眉,沒有立即行動,而是待這二十人完全踏進園子裡,彼此分開些距離時候,纔開始了行動。
空氣之中,悄然升起一抹甜香。就好似那隨處可見的花香的味道,那般的熟悉,熟悉到讓人難以在意。
噗通。
一個黑衣人倒在了前行的路上。
他倒下的動靜讓剩餘的更衣人更加警惕,有人查看了倒地之人一眼後,便用手捂住了口巾,朝着花襲人亮燈的小樓一揮手。
噗通、噗通。
又有幾人倒的無聲無息。
那領頭之人見勢不妙,忙低聲道:“撤!帶上人,撤出去!”
低沉的說話聲,在寂靜的夜裡,傳出起很遠。
花襲人認出了這個聲音。這個黑衣人,曾在暗香來開業前一日闖進來,說是來殺她的。
花襲人面容一肅。
園子裡的甜香更濃烈起來。
突然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驚恐至極的慘叫。卻原來是他腳邊的蘭花草的葉子突然瘋長起來,捆住了他的雙腳。他駭然拔刀,衝着雙腳瘋狂地亂砍,全不顧自己的雙腿也被自己砍出了血。
蘭草葉子脆弱,他很快就砍斷了所有纏在他腳上的葉子。
但不等他欣喜,卻已經晚了——他手中大刀頹然落地,整個人軟倒了下來。
同樣的驚懼的慘呼聲從園子各處不斷響起來,也不時有人倒下來。
“集中!”
那領頭之人額頭冷汗直冒,警惕地拿着劍緩緩後退,想要向其他人靠近。
終於讓他聚集到了三個人。
“注意身邊妖花!注意閉氣!”領頭人冷靜地道。他一邊說話,一邊揮劍砍爛了身邊的一盆看不清什麼種類的花草。
花襲人站在窗前,默然注視着這夜色。
少時,只見她雙眸一道微光閃過,那夜色中瀰漫遊蕩的甜香突然如有實質地聚在了一起,入雲海霧靄般翻滾着,將那最後四人緊緊包裹住,裹成了一個濃白色的繭。
到霧靄散開之時,這四人最終也沒多走出五步遠。
花襲人沒有下去查看。
她面無表情,站在夜色中看了一會兒,也不見她有何動作,便見有許多各種各樣的植物根莖從地底冒出來,各自拉扯了一個黑衣人,緩緩地將人拉入了地底。
地面翻滾,很快平靜下來。
彷彿這就是一個平常又靜謐安詳的夜晚,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連刀劍都消失了。
花襲人心情平靜,返身回到桌邊,又再次凝神於那三粒種子上——那一個變異的種子,似乎很有古怪的?
花襲人不曾注意的是,在離園子不遠的一個屋頂上,正趴着一個黑衣人。
更深寒露重,滴水都成冰。而這個人趴在屋頂冰涼的瓦片上,許久都沒有動一下。
當天空中有星光漸露時,他搖搖晃晃爬起來,最後看一眼那寂靜無聲的園子和園子裡那如豆粒般的一盞孤燈,轉身踉蹌着離開了。
小年一過,就一日有一日的說法講究。
於是,除夕就一下子到了跟前。
除夕前一日,靖王領着宋景軒,大搖大擺地登了門。
“哎,稀客啊。”花襲人微微半禮之後,睨着眼睛看靖王道:“今日貌似都沒有風……王爺的大駕怎麼到了我這賤地了?”
靖王老臉微紅,隨即又光棍地道:“不就是上回請帖之事失信於你了嗎?你後來的開業不也挺成功的?況且有這麼多天過去了,你倒還惦記着?”
“小氣不小氣。”靖王道。
花襲人歪着頭,道:“女人天生就小氣,王爺不知道嗎?”
她說完這一句後,也不至於真抓住上次那請帖失信之事向靖王不依不饒地發難。她將目光轉向宋景軒,笑道:“軒公子,你來的正好。我剛剛將這一兩個月的賬目給算了出來,備好了該分給你的銀子,正準備讓人給你送去呢。”
“恭喜軒公子,能過個肥年了。”花襲人笑眯眯地道。
“咦?有多少錢?”靖王頗感興趣地問道。而後,他又搖頭鄙夷道:“你這個時候分紅,讓軒美人哪裡去買年貨去?傻吧,你!也只有本王纔是真替軒美人打算的,早早地讓人直接備下年貨,給他府上送過去了!”
“而且,他可是還欠着本王其他帳呢。”靖王笑容得意,道:“所以,你這賬目分紅的,必須得給本王看看。”
“喏,愛看看。”花襲人並不介意,從抽屜裡拿出了備好的賬目來。
………
唔,花花開始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