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道昔今
如此,他又何必客氣?
當然是順水推舟,成全他們一對有情人了。
花襲人聽的微愣,皺眉道:“怎麼會如此?韓清元怎麼會?”
韓清元應該是知道他自己身世的啊?怎麼會真的對薛世淨生出情意來?
“怎麼不會?”宋景軒毫不客氣地道:“伯府嫡女薛世淨,美貌多情又善解人意,品格氣質無一不大方出衆……韓清元少年熱血,爲何不能生出情義來?”
“若他真能做到避薛氏女如蛇蠍,就算當年有落水救人舊事,也不會有今日!”
花襲人沉默了。
她相信宋景軒不至於用這種藉口來騙她。他既然承認了是自己主導了那件事,就沒有必要再在細節上有所謊言。且之前,柳成志也同她提過那二人幾次相會之事。只是那會兒,她並未太在意。
如果真如宋景軒所言,花襲人當真無法再說什麼“不道德”了。宋景軒一直瞧不上韓清元,聽聞他與薛世淨的事兒後,順口推一把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宋景軒心頭則是更惱——
那韓清元,韓家人居然又來花襲人面前裝受害者說不得已,簡直不知所謂!
他看向花襲人,道:“你別管這件事情。”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硬,他緩了緩,道:“聽說那韓母曾以死相迫……若那件事當真不作數了。只怕她反而會怨你多事。再者,風聲已經傳了出來,薛家和韓家都同樣承擔不起再反悔的後果了。”
花襲人思索了一會兒。道:“那就讓南順侯舊案早點兒真相大白。”
花襲人斷然說道:“案子爆出來,兩家親事自然不能再繼續了。靖王那裡,得到的效果和好處也是一樣的。”
她還是看不得這種行動。
她看不得,若韓薛二人真行到一起,而後再爆出往事時候,兩個人必然都受傷的場面。不是她心軟或是怎樣,她只是看不得這種虐心又狗血的事情。
讓熱鬧看都不覺得痛快。
不說韓清元。那薛世淨也不該稀裡糊塗地栽進這種狗血情節中。
宋景軒抿了抿脣。
他看着花襲人,問道:“你當真要干涉?”
“我只是想要幫忙。”花襲人肯定地道。
“並非爲干涉而干涉。”她說。
宋景軒緩緩舒出胸口氣息。道:“因爲時間太久,所以查起來有些困難。目前線索並不多。只韓清元提出,當年很可能害過他父親的那個縣令身上有疑點。我們準備將其作爲突破口。”
“如何突破?”花襲人問道。
宋景軒沉默了一下,輕聲同花襲人說了起來。
再說靖王回到靖王府。到了客廳之後,他直直踏入其中,往高座上一坐,一隻手搭在扶手上,一隻手向前面一擺,道:“向郡主稟告吧。”
有一個王府侍衛打扮的人跟了進來。
他跪倒在地,問安之後,低頭回話道:“回郡主,小的同王府大人們一起進入那暗香來。四下全部都看過了,並未發現有兄弟們活動過的痕跡。小的們更是在那園子中多處挖掘,個個坑都有二尺。也不曾發現地下掩埋過的痕跡。小的無能,請郡主寬恕。
這個侍衛,就是那日趴在屋頂上,終於清和郡主的侍衛。他說罷之後,就安靜地伏在地面上,不敢稍動。
他的話。比靖王說話更真實。
“怎麼會如此?”清和郡主面容微變,責問道:“你不是說。親眼看到那些人進了園子的嗎?二十個人,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就跟沒存在過一樣?”
一個人好藏,但二十個人卻並不好藏。
清和郡主開始打聽到的是,園子裡除花襲人外根本再無人住,所以才覺得花襲人能將二十人給藏住。但今日,可是有十幾人光天化日之下進去搜了。
掘地搜過,沒找到一點痕跡。
那侍衛無法回答清和郡主的問話。他只是惶惶強調道:“屬下那日是行接應之值,卻是親眼看到衆人從牆頭進了園子。”
“牆頭了檢查過了?”靖王妃聽到此時,開口詢問道。
“檢查過了。”那侍衛聲音中滿是沮喪之意,道:“沒有一點痕跡。小的親自檢查過,就連那牆頭藤蔓上被踩傷踩死的葉子都沒有能找到一片。”
清和郡主坐在那裡,神色恍惚。
她不會懷疑這侍衛的忠誠。她相信他當日是一定看到過他的那些同僚們進入過那園子。她同樣也相信,他今日混在王府侍衛中跟着去檢查,也一定仔仔細細檢查過的。
“二十個人,難道能憑空飛了不成?”清和郡主吶吶說道。
她親自對那二十人下了命令。她府上的侍衛少了二十人。那些人的親人朋友們都活生生地還在……這一切,絕不會是她的幻覺。
靖王妃想了想,安撫清和郡主道:“或許那些人就在這位侍衛離開的時候,被她給送走了。所以娘您再派人監視她時,就已經晚了些。”
這中間只有這一會兒的時間。
清和郡主搖搖頭。
二十個人,無論死活,都不是好弄走的。若出了暗香來的範圍,必然會留下行動的痕跡,絕不會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清和郡主心中有個直覺:那些人,怕再也找不到了。無論是死是生,都再也找不到半點痕跡了。只怕,他們已經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想起那暗香來的種種古怪之處,清和郡主恍惚之中一個激靈。
她看向小腹隆起的靖王妃,勉強微笑一下,道:“娘娘說的是。或許人當時就被運走了,所以纔會找不到。”
“娘娘,天色不早,你歇息吧。”清和郡主從座位上坐了起來,準備要走。
靖王品了一口茶,起身道:“岳母大人且慢。”
“那花小娘讓本王轉告岳母大人,她是真心不願意做回當年的任襲兒。她說,若是岳母大人能阻止的了岳父大人,她將十分感激。”靖王將花襲人的話念完,道:“本王能夠瞧的出來,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真心的。”
“針對一個小姑娘派出二十侍衛之事,本王希望岳母大人以後都能再慎重一些。她就是一開商鋪的市井之人,彷彿不值得岳母大人擺下如此陣勢。”
靖王不太明白的是,清和郡主都能允許庶子存在,怎麼就容不下一個庶女呢?一定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她花襲人連自己任氏女的身份都不要了,將來又能礙着她們什麼事?
清和郡主聞言面色微白。
她沒有多說,只點頭表示自己知曉後,安撫了靖王妃兩句,便告辭走了。
靖王送到了門外。
清和郡主突然頓住腳步,轉身問靖王道:“不知靖王如何看待這次事件?我清楚地記得自己派了二十人去殺她。這二十人,是死是活,總得有個結果。”
靖王道:“岳母大人覺得會有什麼結果?”
“如今的結果,是沒有任何有力的物證證明那二十人的確進了那園子,到了那花小娘子跟前。”
清和郡主沉默了一下,再次往前走之時,緩緩開口說道:“她當年回第一次回京城之時,人才七八歲,只是一個突逢大難從而變得有些倔強將自己縮成刺蝟一樣的,可憐的小女孩兒。”
“她大約會一些針線,但卻連繡花的針法都不怎麼會的。認得的字加起來,也沒有幾十個。”清和郡主道:“她的孃親是個一般農戶,家中不過只十來畝地。所能認識的幾個大字,也都是在閨房之中同任平生處學到的。”
說到這裡,清和郡主的聲音中難免透着一股子酸澀恨意。紅袖夜教書,那種情趣,要勝過畫眉許多吧。而任平生同她在一處時,連畫眉都不曾有過。
她唯一記得的一次,就是任平生有一次贊她的肚兜兒好看。她那時候面容紅的就像是那赤霞一般,身上滾火一樣的燙,羞澀的說不出話來。
只有那一次。
而後,就都是平淡。禮儀周全的,規規矩矩的平淡。
清和郡主回神,繼續說道:“據我所知,她是在西北邊陲一個小院中長大,平日都難得出院子,更從未有過養花種草的本事。”
“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她爲何栽倒在雪地中後,不僅沒有丟掉小命,反而病過一場後如何換了個人一般,有了種種本事了呢?”
“王爺,你大約以爲,她能讀書記賬,都是她那義兄教的吧?”清和郡主嘴角露出一抹譏諷似的微笑,搖頭道:“王爺想錯了。我派人去那大柳鄉仔細尋訪過,她可是病一好,就能讀書斷字,就能同她那義兄討論科舉呢。大柳鄉有許多小孩子都纏着她教過算學和大字……王爺若是不信我說的,就只管去打聽。”
“然後,就是她那養花種草的手藝。”清和郡主搖頭道:“一早時她在蒲城縣小打小鬧不說,只說前一年深秋時候,王爺您遇刺那一回。”
“這世上,真的有梅花能一夜間從稚嫩的幼枝長的縱橫遒勁的嗎?後來,同樣的事情,在她搬出那金學士的時候,又演繹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