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決定

213 決定

“對不起,花妹妹。”韓麗娘哭着對花襲人道。

韓母面色紅了紅,白了白,黑了黑,張嘴想要辯解什麼,但看着韓麗娘,沒有說出來,像是不敢說。

花襲人待不下去了。

她很不明白,從前那個睿智明理驕傲矜持的韓母,爲何變得不能交流了。是因爲涉及到韓清元她唯一的兒子,所以每一個做母親的都會失去理智,還是是因爲其他的?

“伯母也是因爲擔心韓大哥,纔會如此緊張。”花襲人拍了拍韓麗娘,對韓母行禮,道:“我從前有許多不妥當之處,但如今結局總還是好的。看在這好的結果上,請伯母寬宥於我。”

“我出來的久了,有些受不住,就不陪伯母說話了。”花襲人行禮,要告退。

韓母嚅動嘴脣,沒有說什麼。

韓麗娘羞惱地跺了一下腳,跟着花襲人一起走出去了。

“花妹妹……”韓麗娘難過地道:“我娘也不知是怎麼了,纔會變得這般不將道理。她……”韓麗娘咬着脣,難爲情地道:“她從前只是侯府照顧父親的婢女,所以才……”

婢女嗎?

倒是沒有人跟她說這個。不過的確,她也沒聽說過二十年前京城哪家的女兒嫁給韓父了。這也解釋了爲什麼她懂的那麼多大戶人家規矩做派的原因。

花襲人搖搖頭,正了正色,對韓麗娘道:“那是你母親。”

“她會失態緊張,只是因爲清元哥是她唯一的兒子,更是她一輩子的依仗。”花襲人道:“從前倒還罷了,如今眼看着清元哥要被特封爵位,她心中怕是對自己這個出身格外地自卑些。別人無論會怎麼說怎麼看。你們做兒女的,也不能不尊重她。”

從前在大柳鄉時候,韓母有多驕傲矜持。此時韓家富貴在前,韓母就有多自卑敏感吧。花襲人一下子理解了韓母的心思。

“將來爵位下來。一切安定了,想必伯母漸漸也就能看的開了。”

韓麗娘點點頭,又問道:“你是不是身子還沒能好徹底?你若是還不累,陪我坐會兒吧。”她的眼中帶着祈求。

花襲人笑了起來,道:“那我正好坐下歇歇。”

韓麗娘一聽高興起來,吩咐了人看好韓清元后,將花襲人拉進了她的房間裡。

她的房間佈置並未改變,還是同從前差不多。

一進門。韓麗娘安排了花襲人坐下後,就立即到箱子中翻找起來。不一會兒,她便捧出了一個藍布碎花的包裹,拿到了花襲人面前。

“這是我給你做的衣裳。”韓麗娘歉意地道:“但如今你瘦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適了。我本來想送給你的,但我娘說,你如今是鄉君了,怕是不會穿這些衣裳。”

花襲人忙笑道:“怎麼會。都穿了還幾年了,怎麼突然就不能穿了?一定能穿的。我如今雖然瘦了,但肯定能胖起來的。”她拆開包裹。拿出裡面幾套夏裝細瞧。

韓麗孃的針線好,更且這衣裳是用了心思的,做的更外細緻。就是面料比清和郡主給她備下的衣裳差一些。但別具心思的樣子和繡工完全能夠彌補料子的不足,真的很好。

“這一件,我正好去賞荷會的時候穿。”花襲人高興地道。

有一套衣裳設計的別出心裁,內襯一層用了石榴紅色,外面一層反而用了輕薄透亮的白色絹紗。白色絹紗上又用銀線繡了些樹葉圖案,不細看瞧不清楚,但只要行走起來,必然能察覺到這衣裙的精緻心思。

“你喜歡就好。”

韓麗娘輕嘆一聲,神色間有些怔忪。小聲地道:“這兩年發生的事情,想想都跟做夢似的。有時候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都會想一想。我這是在哪兒呢?發生了什麼事兒呢?總要認真想一會兒,才能理清楚些。”

“但還是覺得不真實。”

她是個心思簡單的人。

尤其是最近。一下子擁來了這麼多變故,她真的有一種應接不暇的感覺,超出了她的接受範疇。心中只覺得荒唐的很,總覺得不是真的。

“你已經表現的很好了。”花襲人笑道:“生活不就該是變化多端的嗎?又不是壞事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當年清元哥將我從路邊撿回家的時候,哪裡會知道我會成爲鄉君呢?當年我只當清元哥是需要努力讀書上進的小秀才,肯定也沒想到他眼看着就要成爲貴公子。”

“都是好事兒。”花襲人強調着,握住了韓麗孃的手,道:“別擔心,別害怕。”

韓清元的發病,是人爲的。

花襲人估計自己帶來的這個消息,讓韓麗娘害怕了。

韓麗娘沉默了一會兒,像是重新收拾了心情,不再感慨,而是問道:“你剛剛說,要參加賞荷會……那是什麼?”

花襲人便將賞荷會同她解釋了一遍。

韓麗娘聽完之後,神色間有些擔憂,道:“那你小心一些。娘告訴我說,那些貴女貴公子的,並不好接觸。有時候,她們說的話做出的小動作可比我們要狠辣多了。”

花襲人什麼出身?

外室女。鄉下長大,又在市井待過。

而她那養花種草的本事,行商的時候人會稱讚,但作爲一名貴女,卻就變成被嘲笑諷刺之處了。

人言最是傷人。

憑什麼一個混在鄉下市井中的卑賤外室女能成爲鄉君,成爲她們遇見後還要低頭行禮的人。

韓麗娘想到花襲人會面對的情景,又不禁想到自己以後:若是哥哥真的得了爵位,她這個鄉下小娘子也是一步登天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很多嫉妒,說出同樣難聽的話?

這麼一想,韓麗娘眼神暗下來。

“沒事兒。”花襲人輕聲道:“我記得自己是花襲人,也並不以自己的出身感到羞恥,又何懼人言呢?只要極力否認自己過去的人,纔會在別人說起過去的時候,感到被傷害被輕視了。”

“人言,並不能傷到我什麼。”小女孩之間的酸鹽冷笑,幾聲嘲諷,算的了什麼大事。花襲人並不在意這一點。

韓麗娘低着頭,沉聲道:“我怕自己做不到。”

“會能做到的。”花襲人笑她:“你以前不是也不知道自己能撐起這個家?”

聽花襲人說起這個,韓麗娘精神了一些,道:“我也是沒有辦法。”多少還是顯得有些自得的意思。

韓麗娘振作起來,同花襲人竊竊私語,說了不少的話。不過,她好像是藏了些什麼,總是想要同花襲人說一說,卻總是沒說。

花襲人走後,韓母過來,對韓麗娘道:“麗娘,你都跟她說什麼了?”見韓麗娘不回答,韓母就語重心長地道:“你別當她真是好心……她忙裡忙外做這些,不還是想要嫁給你哥哥?”

韓麗娘皺眉。

花襲人的確對哥哥,對他們一家很好的……

韓母見她神色不定,忙又道:“你看看,你看看,從前她把住你哥哥的心,自知自己身份配不上你哥哥了,就鬧着要出去自立,硬是讓娘同你們兩個都生分了;後來你哥哥好不容易定了親,她又來橫插一腳……一早不上門,偏偏這時候上門來賣好來……”

韓母總是覺得,花襲人是喜歡韓清元的。

她折騰出這些事情,無論是韓家的身份改變也好,還是她自己的身份變化也好,不過都是要讓兩人門當戶對,顯得般配而已。當然了,花襲人有本事,才總能讓兩個人的身份相當。

而花襲人有這樣的本事,之前卻偏要藏着掖着,非要三番兩次地將他們母子母女情分給鬧生分了,才總算是出手了!

打的就是讓韓清元和韓麗娘不再同自己做孃的親近,好同她親近的主意吧!看看現在,她果然做成了!

真是好深的心思!

韓母越想越覺得如此,腦子突然一閃,又道:“還有之前的事情。既然根本得不到信任用不着讓清元去做臥底,爲何靖王殿下那邊好端端地就逼着清元去做了!”

“這肯定也是她的主意!”韓母篤定地道:“就是爲了今日,好同我們家賣好來了!”

韓麗娘有些聽不下去了。

她難過地道:“娘,你知道剛剛花妹妹怎麼說嗎?她說要我多體諒您……您從前說花妹妹根本沒有本事讓哥哥得益,那都是哥哥自己努力得到的,跟花妹妹沒有關係,如今您又說一切都是花妹妹主導的……娘,您到底想要怎樣?您能不能清醒點兒!”

“您就放心吧!”韓麗娘突然迸出了眼淚,哭着道:“哥哥剛剛說會履行同那薛大小姐的婚約,同花妹妹絕不可能了!現在您滿意了吧!”

“你說什麼!”

韓母驚的倒退幾步。

“我說,剛纔哥哥決定了,還是會娶薛大小姐。”韓麗娘覺得心中難過極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流着眼淚。

她聽到韓清元說出這樣決定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聽錯了。剛纔面對花襲人的時候,她很想說一說,但又想:萬一是自己聽錯了,誤會了哥哥的意思,怎麼辦?所以一直忍住了沒說。

此時被韓母這一番牽強附會一刺激,終於受不了,大聲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