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古怪花芽

深秋蕭瑟。

武陽侯府的花園子中,已經見不到多少顏色。而歸花遠中,那一簇簇攀援的薔薇還是努力地開着粉粉白白的花朵,在正午陽光晴好的時候,宛若春日。

花襲人將心思都用在了《西遊記》的撰寫上。

既然否決了從郭桓身上謀劃的打算,花襲人那日回來之後,就選擇暫且將這件事情拋在腦後。反正她就算用這個世間的尺度來算,也不算是大齡剩女,有些事情就不用那麼着急。

說不定,且過着過着,事情就出現了轉機呢?

若是不考慮這件事情,花襲人就發現自己居然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倒是任少容催故事催的急切,她便一心地忙這個了。

有事情可以用心,時間就變得好打發。

沒幾日,清和郡主派人送了新的衣裳首飾過來,花襲人這纔想起,次日就是太子妃娘娘在百花園行賞花宴的時候了。

正好,她的故事也差不多又完結了一個小段落,可以分成一冊,拿去搪塞任少容那個催人精了。

花襲人伸了個懶腰,將幾十頁稿子翻了一遍,沒檢查出什麼錯誤,便裝訂成了冊,加了個藍皮做封面,又在扉頁簡單地寫了一個“二”字,讓人給任少容送過去了。

擡頭看了看天色,發現已是黃昏,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以任少容的急性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又讀的慢,要看完這一冊,怕晚上要熬一陣子。若是因此有了點兒青眼圈精力不濟什麼的影響了明日在賞花宴上表現,不知道她回過神來會不會嘀咕自己?

不過。小丫頭年輕,熬點兒夜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花襲人沒有就此想的太多。

她感受了一下識海中的花芽,不禁微微顰眉,走到榻上盤腿坐下,一邊運起異能維持修行,一邊嘗試着聯繫花芽。

花芽已經許久沒有再開口了。

這倒並不是她與花襲人意見相左而在生悶氣,而是彷彿在忙別的。許多時候。花襲人能明顯感覺到。自己修煉時候恢復的那些能力,有一大部分竟然被花芽截留了過去。

當然,不是她不願意供應花芽。

只是。花芽一直不肯說明是因爲什麼,時不時又一副沒見她做了什麼卻耗費了全部心神疲倦虛弱至極的樣子,實在讓花襲人擔心的慌。

“花芽?花芽?”花襲人“看向”識海中彷彿即刻就要陷入沉眠的花芽,見她的表皮都黯淡無光。兩片本來肥厚的葉子也呈蜷縮狀裹住種子,葉子的顏色似乎淡了許多。狀態當真一點都不算好。

似乎聽見了花襲人喚她,花芽的兩片葉子微微動了一下,慢慢撐開一片葉子,彷彿是睜開了一隻眼睛一般同花襲人打了個招呼。而後又恢復了原狀。

“你到底怎麼了?”花襲人關切地道:“你不如說說看,我或許能夠幫到你。”

花芽沉默了一陣,像是在遲疑。半晌才道:“不用了,你幫不上的。”

花襲人聽到她這般回答後更覺奇怪。便道:“能告訴我你到底在計劃什麼麼?”

花芽的葉子又動了動,卻是一直沉默,彷彿陷入休眠了。

花襲人無奈,只好道:“那你自己好好的。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就說話。至於我的能量,你若是要用,就儘管截去用。我最近無聊,能力漲或不漲,多或者少,都沒什麼意義。”

這也是她覺得難受之處。

前世生存掙扎,她的異能是她能活下去活的舒服的依仗。

現在想來,她過去執行的那些任務或許並無太大的意義,但她總是在做事情的。有人需要她,也有人尊重她,感激她,當然,也有人恨她。

而現在呢?

除了弄出幾盆漂亮的鮮花換銀子外,還有其他的意思麼?或者像她曾經設想的那般,將這座城市納在自己的監控之下,成日裡傾聽無數人的那不堪的隱私?

都沒有意思。

不得不說,她最近情緒很低落,人也消極了許多。不過,日子總要一日一日的過,她就是再消極,難道還是結果了自己的性命不成?

花襲人並不擔心自己。

她反而覺得,這種消極,也是一種有趣的體驗。

只是,真想不明白,這花芽到底在弄什麼……不過,無論她在弄什麼,人家都是有追求的,就是艱難點兒,也比自己沒追求的好。

花襲人不再追問花芽,將花芽本體那一粒如黑珍珠般的種子慎重地貼身收好,收了收心,繼續修煉。既然花芽不想說,那她就以自己能幫到的方式幫她吧。

花芽與自己息息相關,無論她想要做什麼,若是她厲害了,對花芽總有幫助。

翌日。

晨間起了一場大霧,濃郁渾渾,將人緊緊裹住,對面看不見人。寒意溼噠噠地往人的身體內鑽,那種冷,彷彿多少層衣服也擋不住,直讓人忍不住想要縮一縮。

“小姐……”趙嬸子走到花襲人跟前,神色間十分難過。

“怎麼了?”花襲人奇怪地道。

這幾日日子平靜,沒有出什麼值得難過的事情吧?

“您去年的斗篷短了,而且毛料也不夠好,襯不上您如今的身份。”

聽趙嬸說話,花襲人才留意到趙嬸胳膊上搭了一個銀色狐狸毛的斗篷,彷彿是去年冬天的時候,韓麗娘做給她的。皮子其實在花襲人瞧着是不錯了,做工也精緻,但她這一年長了許多身量,料想應該是短了的。

“多大的事兒。”花襲人不在意地道:“今日宴會回來從街上路過,去買幾件就是了,又不是沒有銀子。”

“可眼下怎麼辦!”趙嬸子着急地道:“今日天氣陡然轉涼,貴女們嬌貴,出門肯定要披斗篷的!若是小姐您沒有,那豈不是惹人議論!”

果然不是親生的,能想着按時按例不克扣就不錯了,絕不會將什麼都替了想在前面去!想來府中的縣主,絕不會因爲天突然一冷就沒來得及備下足夠的衣裳!

趙嬸子心中這般想着,又覺得是自己沒盡好責任,沒能替花襲人張羅周全,當下又覺得十分慚愧。

花襲人大約理解趙嬸的想法,但卻並未想到清和郡主如何任少容如何上面去。她微微搖頭,笑了笑,道:“嬸子別急。你瞧這霧雖重,但卻是個晴天。一會兒太陽一出,霧也就散了。霧散了,自然就不冷了,我穿不穿斗篷,也就沒關係了,是不是?”

“再說,我又不是那動不動就生病的嬌嬌女。”

“可是……”

趙嬸子還要說話,花襲人擺擺手,道:“嬸子,你若是覺得我必須穿件斗篷才能出門不可,不如這會兒趕緊出去找那錦繡閣買件好斗篷去,說不定還能趕得上我出門之前回來呢。”

趙嬸子愣了一下,突然一拍腦門,將手中舊斗篷往四兒丫頭手中一放,道:“小姐說的是,是嬸子老糊塗了!哎,嬸子這就出門去買!嬸子就不信了,錦繡閣那樣的地方,有銀子還能買不到兩件好斗篷!”

說話間也不用花襲人同意,便從花襲人身邊一陣風走出去。

留下花襲人站在原地,不禁錯愕搖頭。

四兒好奇地將懷中斗篷打開,摸了摸,又不禁舉起來對着花襲人的比了比,見果然是短了一大截,不禁覺得可惜,道:“還是跟新的一樣呢。”

倒是她剛好合身。

而且她也不怎麼長個子了,這一件皮毛料的斗篷,不知道能要夠她愛惜地穿多久。

花襲人看出四兒眼中的喜愛之意,卻搖搖頭,道:“四兒,這件斗篷是我韓家姐姐親自做的,是她的心意,因而不能賞給你。不過,我衣櫃裡倒還有些其他不能穿了的衣裳,你們喜歡,就各自選一件去。”

“說起來,我平日裡倒是小氣了些,不曾賞你們些什麼。”

這個時代,就有主子賞賜自己吃飯的飯菜穿剩的衣服給身邊之人的習慣,說是一種“看重”,身邊人也都很喜歡——畢竟給主子吃的飯菜比她們用的要美味精緻,衣服更是用料珍貴,且也並不破舊的。

花襲人一向讓人備下的飯菜量就差不多,極少剩下,更沒有將剩飯賞給人吃的習慣。倒是她的那些衣裳,除去韓麗娘給她做的一些要留作紀念以外,其他都倒是可以給了身邊人。

不然,倒是浪費了。

花襲人這麼一說,四兒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忙擺手道:“不是,小姐,婢子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花襲人含笑反問了一句,輕輕拍了一下手,對漲紅臉手足無措的四兒道:“好了,我雖然衣裳不多,但也有很有一些怕是再難上身一次了。你們若是嫌棄不要,那就真浪費了。”

“不嫌棄,不嫌棄……”四兒也回過神,忙笑道:“婢子可是眼饞了許久呢。”

“那你還等什麼?”

這樣的大霧天,沁涼的溼氣吸入心肺,讓花襲人覺得格外舒適,心情也就跟着不錯起來。

她也沒什麼爲賞花宴所準備的,這會兒離出發的時辰還有一會兒,便吩咐四兒道:“去,將她們幾個都叫過來,我要開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