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關懷
“假。”花芽道。
“承認了你是知道軒美人沒將你給忘了,會很快來找你談情說愛難道會死?”花芽不屑嘀咕道:“裝給誰看。”
只是從潤枝的敘述中,只是幾句簡單的對白,和最後一個“用心侍候”的囑咐,花襲人能悟出的東西可比趙嬸多多了。她便很清楚地知道,之前宋景軒不出現,定然是因爲被別的事情絆住了。而且,他的事情應該已經處理的差不多,會很快來見她。
或許會找個機會巧遇。
或許他今天晚上就會爬牆過來。
花芽知道花襲人意識到了這些,才說她“假”,說她“心花都開了”。
“矜持,要矜持懂不懂?”花襲人白了鏡中人兒一眼,笑眯眯地道:“我又不是你個發花癡的。”
“切。”花芽不屑冷哼一聲,沒再搭理花襲人了。
花襲人心情變得很不錯。
她將那繡的只能看出有翅膀模樣的蝴蝶丟在了一邊,起身找了個銀狐皮的披風裹上,準備到園子中轉一轉。
府上負責清掃的下人們都是十分專業的。對於冬天落雪的景緻,她們很清楚哪裡該掃,而哪裡該不動,保持自然的美好。
道路是乾淨的。
假山樹木卻是被白雪覆蓋着,有着素淨的美。
池塘上的水面結了厚厚的冰,冰上有大自然畫上的圖案,有如樹葉雀鳥,又如百花蟲鳥,有趣的很。
冬日天冷,任少容和任少元也不在,園子裡便沒有什麼人。走到偏僻處,花襲人看到了府上的二公子任知舟在專心地堆着雪人。小小的年紀,小手凍得通紅,蹲在那裡專心致志,也不肯讓婢女幫忙。
花襲人才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便見任知舟的姨娘急匆匆地過來,恭謹小心地同花襲人見禮,像是她一直藏在暗處看着自己的兒子一樣。
“朱姨娘。”
任知舟的教養是歸清和郡主負責的。雖然清和郡主只負責督促好其身邊之人就好,如今請了先生啓了蒙,並不會具體做什麼。朱姨娘按理是不能與任知舟多見面的。
府上這個姨娘,存在感也格外的低。
花襲人在府中住了許久,除了有幾次在一家人用餐的時候在清和郡主身後看到低眉順眼的她之外,她逛了不少次園子,從未碰見過這位朱姨娘。
今日還是頭一回。
“姨娘這是在看着知舟的?”花襲人隨口問了一句。
卻沒想到朱姨娘十分恭謹地道:“婢妾不敢看着二公子。婢妾只是閒來無事,在園子走一走。”
若不是在看着任知舟,又怎麼會這麼巧出現。
像是花襲人會傷害任知舟似的,神情之中,分明十分防備。花襲人才往任知舟那邊多看了幾眼,就能感覺到她緊張地在袖子下握拳,身體緊繃。
花襲人覺得無趣,便笑道:“那姨娘慢走,我到前面瞧瞧去。”
朱姨娘明顯鬆了一口氣,彎腰恭送了花襲人。
花襲人走的十來步遠,還能聽見朱姨娘同她身邊的婢女對話:
“鄉君也是庶出的,姨娘何必緊張?奴婢瞧着,鄉君對二公子並無惡意,姨娘爲何不由着二公子同她親近些。”
“我有一個兒子,只要他能長大成人,平平安安的,我這一輩子就別無所求了。郡主從未苛待二公子,我又何必多做什麼。至於鄉君如何,不與我們相干的。”
“姨娘太小心了些……”
這樣的對話,聽過了會讓人心情會不好。花襲人走的遠了,便也就沒有留意了。
花襲人沿着園子走了一圈,呼吸了足夠的新鮮空氣之後,在迴轉時候,任知舟已經不在那裡了,留下一個小小的雪人,不過一尺多高,在牆根邊絲毫不起眼。
下午慵懶無事,花襲人甚至還小睡了片刻。天色將晚的時候,歸花院來了一個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是郭家的,代表了郭家大夫人。
“我們夫人讓奴婢給鄉君送封信兒。”管事媽媽腕上露出赤金的鐲子,打扮舉止都十分的富態。走出去,走在街上,只怕是要被認爲是那戶體面人家的太太。
她笑容親切而恭敬,呈給了花襲人一個燙金的信封。
“郭夫人的信?”花襲人有些好奇。
郭夫人怎麼會給她寫信?難道是她久不出門,郭桓沒地兒找她,託了郭夫人的藉口,遞了信兒進來?
花襲人拆開掃了幾眼,不禁睜大了眼睛,詫異地道:“郭夫人想要收我爲義女?這是爲什麼?”
“夫人的想法,奴婢哪能知曉。”那管事媽媽恭敬地道:“臨來的時候,夫人只是交代了奴婢,將信兒送到。若是鄉君有回信,就交給奴婢帶回去。若是沒有,奴婢便就回了。”
花襲人不由沉吟。
郭夫人的信如其人,言辭沒有故作華麗晦澀,行文之間透着簡單直接的大氣,沒有試探閃爍,十分的真誠。
她居然想認自己爲義女。
郭夫人雖然出身皇商之家,但如今是穩穩當當頂尖世家郭家的當家主母,在京城貴婦人之中,絕對是拔尖兒的。
而花襲人呢,若非靠着太子殿下,也不過就是個大宅子裡的卑微庶女,毫不起眼。當然,若自己真是那戰戰兢兢求生存的卑微庶女,說郭夫人見了自己投緣,憐惜自己,認了義女給自己撐腰也能說的通……但問題是,郭夫人應該知道,自己其實是並不需要可憐憐憫的吧?
花襲人想起之前,郭夫人不知爲何過問了自己在徵西商行裡的那筆銀子的事兒——
或許,郭夫人當真是以爲自己生活的水深火熱,飽受欺負了。
總不能說,是郭家想要巴結着自己這個救過太子殿下的小小鄉君。以郭家的門楣聲勢,以他們自身族人子弟,實在不至於了。
郭家可不是孟家。
花襲人感念郭夫人的關心,心中微暖,笑着對那管事媽媽道:“媽媽且回去,說我對夫人的關心十分感激……只是如今我上有父母,有些事情倒不好自己做主的,希望夫人能夠諒解。”
郭夫人應該是好意,她很領情,但非要讓彼此間有個名義上的聯繫,就大不必那般麻煩了。
她憑着自己,也能夠過的很好。
那位管事媽媽似乎詫異於花襲人的委婉但的的確確是拒絕之意,不禁勸道:“夫人其實也說了,讓鄉君不必擔心您的父親那邊。若是您有心,侯爺和郡主那邊,夫人會出面的。”
這個鄉君,到底知不知道這一點?
她怕不是覺得,還要她爭取籌謀吧?
花襲人當然知道郭夫人會出面……但她還是微微搖頭,笑道:“多謝夫人費心,她的好意,我已經領受了。”
卻依舊沒有對認親之事,露出多少期盼。
管事媽媽眼中閃爍着濃濃的不解,卻也不再勸說,禮貌地同花襲人告辭,離開了武陽侯府,回去覆命去了。
清和郡主在正院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不禁同李媽媽笑了笑,又搖搖頭,拿着剪子修理一盆富貴竹。
“鄉君果然自視甚高。”
高到有些不知好歹,不識擡舉了。
李媽媽評了這一句,見清和郡主嘴角微彎卻並未說話,頓了一頓,又低聲好奇地道:“郡主您說,鄉君該不是想着……”
意有所指。
清和郡主聽懂了,搖頭道:“你這麼大年歲了,怎麼跟寶珠她們那些小丫頭們一樣管不住自個兒的嘴……”
“老奴這不是在郡主面前才無所顧忌的麼?”李媽媽陪笑。
清和郡主倒也不是真個說她,盯着修剪好了的富貴竹端詳了片刻,滿意地點點頭,放下了剪刀,接過李媽媽遞過來的手絹兒擦了擦手,走到桌邊坐下來,又抿了一口熱茶,纔開口道:“郭家是不錯,但郭家三公子怎麼也比不上宋景軒讓人眼前一亮,見了就不能忘。”
“若非外人還拿不定太子殿下對宋景軒到底是個什麼態度,若非宋景軒本人輕易不在人前出現又冰冷難以接近,脾氣顯然是不好相與的……那安平郡王府的門檻怕就被人踏破了。”
郭三公子同宋景軒根本就不能比。
更何況,如此出色優秀的宋景軒,偏偏明確地表示過喜歡花襲人,欲娶她爲妻。
對於宋景軒,哪個女子能拒絕。
若是自己年輕的時候有這個天人一般又能幹出色的男子說一句“喜歡”,只怕早就暈頭轉向了,哪裡還能像花襲人一樣假意拒絕矯情一番。
也不怕人家真的轉臉就走了,哭都沒地兒哭去。
“說起來,倒是有些日子沒有聽到宋景軒的消息了。”清和郡主神色一動,問李媽媽道:“可知他又有了什麼事兒,或是安平郡王府有什麼不妥?”
“這個,老奴並不知道。”李媽媽愣了一下,沉吟道:“老奴只隱隱聽到風聲,說安平郡王府二夫人的孃家侄子貌似失蹤了好些日子了。二夫人劉氏還到衙門報了案,直到今日也沒尋到人。”
“哦,貌似二夫人劉氏還與世子夫人那邊鬧了一場,說是軒公子將人給害了……後來估計是沒了證據瞎咬一口,站不住道理,就沒了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