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瘟雞
她放下遮擋住臉的袖子,眼睛小心翼翼的朝王靜香那邊梭了又梭,眼珠子亂轉,討好的笑笑,又中氣不足的說道:“靜香,靜香,我,到底能不能留下?”
玩味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王靜香突然覺得這個人真是無敵了。說來說去,無論是軟刀子的威脅,還是沒骨氣的哀求,王琴琴都是一副竭盡全力的表演,倒還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
“不留,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點銀子,至少你回家的路費是夠了的。你也別想着在這等着我爹孃回來了,在你沒走之前,石頭哥是怎麼都會攔着他們回來的。”
王琴琴呆了,手指顫抖着指着王靜香,這個侄女心也實在是太狠了。她都這麼伏低做小了,沒想到她的心腸還能這麼冷硬下來,一點都不被自己的哭聲影響。
“靜香,我可是你的大姑姑!”
“對,就因爲你是我的大姑姑,我纔沒有拿大掃把趕你出去,要不是有這層血緣關係,我早就叫石頭哥把你推出去了,你還能在這堂屋裡演了這麼久的戲,還能在這裝模作樣的哭訴自己的悲慘遭遇?”
“所以,趁現在我還沒改變主意,你最好立刻馬上的離開我的家,那麼我也就不追究你到底是替誰辦事情了。”
王琴琴沒想到王靜香剛纔能說出那樣的話,心裡一驚,凳子彷彿生了刺一般,弄的屁股就是不能安生的坐好,左挪右挪的。想走,卻不甘心放棄,面子已經丟到了地上,撿都撿不起來了,這樣灰溜溜的離開,不是太吃虧了嗎?
拼死掙扎。她語氣遲疑,“靜香,就讓我留下來不好嗎?這王家就你的日子過得好。你就把我當做落難的陌生人,賞口飯吃不行嗎?”
王靜香懶得理她。直接走到了院子裡,將竹枝大掃把拿在手上,面無表情的看着王琴琴。眼神裡就流露出一個意思,你走還是不走?
王琴琴終於放棄了請求,不甘的看着王靜香,怨毒在心裡閃過。她沒有覺得算計王靜香家有什麼不對,反而對王靜香的狠心產生了無以倫比的怨恨。更對王大河和何菊沒有堅持過來而埋怨。
爲什麼,作爲親人的他們居然能這樣冷漠而殘酷的對待她?這一刻的她忘了自己曾經和自己的男人趙強爲了王三小姐的銀子算計王靜香家的花田?也忘了自己在當時被趕出去時對王大河一家的咒罵?她只記得自己是王大河的大姐,是王靜香的大姑姑,是血緣上的近親。他們就該關照自己,聽自己的,哪怕她做了錯事也只是一時糊塗?只要她懺悔,他們就該原諒,然後愚笨的再次被她賣掉。換取她那可以享受一輩子的銀子!
可是,她忘了,人心肉長,沒有誰被傷害後能輕易原諒施加傷害的人,尤其是施加傷害的人居然還是親人。這對人來說傷害更重!
看着不斷小聲咒罵,嘟囔埋怨,一步一挪走出王家大院的王琴琴,王靜香嗤笑。要是這個大姑姑明白,怎麼會這麼蠢的再次來傷害他們,算計王家花圃呢?
將竹枝掃把放回原處,王靜香看着那個還在不遠處盤桓的王琴琴,冰冷的眼神一直看着她,直到她飛奔而去,才掏出鑰匙將院門鎖好,朝悠然居走去。
……
秦曉娥的客房內,準確的說那屋子是以前王大江一家的房子,後來李丹爲了搬出去就將這房子便宜的賣給了秦曉娥,就這樣秦曉娥還在埋怨她鑽進了錢眼裡。
此時,原先的王大江臥室內,廖波正敲着二郎腿在那晃悠着腳,一雙精明的眼睛正滴溜溜的轉着,眉毛緊緊皺着,看着山子的目光若有所思。
“怎麼了,山子爹 ,你這樣看着山子幹嘛?山子今天可沒惹你!還有,我們什麼時候回去,這王靜香家的大伯母昨天可是跟我明示暗示的,說是我們給的銀子已經不夠花用了,叫我們再拿點呢!”
“啊呸,也不想想是什麼東西,給了她五十個銅板,平日裡肉腥都見不到什麼,居然也敢朝我們伸手要銀子。我說山子爹,你對小石頭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想的?”
廖波家的用腳踢了踢廖波,滿口的抱怨,面有菜色的她比剛來時還要憔悴,雖然平時閒着,可這麼多天都沒有吃肉了,她的嘴巴里都快淡出味了。尤其是那個秦曉娥當着他們是一樣的吃食,揹着他們就煮些雞蛋或是買點肉偷偷地給她兒子吃,每次聞到那些香味,她都有種叫秦曉娥將那些銅板給吐出來的衝動。
“慌什麼,再過兩天要是小石頭那邊還不來找我們,我們就去再找他一次,要是他這次還是那樣不識好歹,不答應的話,我們也不多說什麼,就直接回去找廖家的族長算了,我想要是給點好處給族長,他是不會多說什麼的!”
不耐煩的看了自家媳婦一眼,廖波心裡卻在暗自思索着這個主意的可行度,“對了,我交代給你的事情怎麼樣了?村子裡怎麼半點風聲都沒有?”
說到這,廖波家的得意一笑,“呵呵,你這就不懂了吧?要是我們住在這,傳出那樣的閒話,小石頭不是更不願意跟我們回家了嗎?所以,我只給秦曉娥說了幾句,具體的沒說,還是等我們走了,這些流言傳出來纔好,這樣不就跟我們沒有關係了嗎?”
“嗯,”廖波點頭,“這個還是你想得周到些,就照你所說的做。還有,山子,你就別想打那個王靜香的主意了。一是她的年齡太小了,而是,他們家是不可能將她說給你的,你還是趁早歇了這個心思,別給我惹禍。”
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大,臉上也越來越嚴肅,語氣也越來越重。
山子知道厲害,心裡還是懼怕廖波這個爹的,只得不甘不願的應了聲,轉開頭生起悶氣來。
於是,一家人又在一起如此這般那般的商量了一會,這才敲定了主意。不過,剛興奮不久的廖波突然一拍腦袋,他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老是夢見那張賣身契了,原來上面的手印根本不是小石頭的。小石頭小時候右手掌心受過傷,要是他的手印的話,那手印上應該有條一公分左右的傷痕纔對。
想到這,他咬牙切齒的恨恨出聲,“這兩個小東西,居然敢聯合起來騙我!”
那神情猙獰恐怖,就連一向自詡爲大膽的山子都害怕的縮了縮脖子,更別提廖波家的和他的弟弟了。
……
暖棚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搭建好了,如此秦池珏送來的花苗並沒有離盆種在裡面,而是在悠然居安下家來,這也是防着紅紅所說的災禍。
照王靜香看,紅紅所說的災禍不外乎因爲大雨造成的山體活潑和泥石流之類的,可是就她觀察,好像也沒有什麼地方附和反生這樣動靜的地方,只得一邊疑惑一邊將自己重要的東西收拾在一個包袱裡,並叫何菊他們也照做。不過,她沒有說是因爲有災禍,而是囑咐說怕被賊子佔了便宜,所以將貴重物品都收拾起來藏好。
而在王家村一個較熱鬧的地方,一個粗壯的婦女手裡提着一隻剛死掉沒多久的雞出現在小河邊上,這個時候河邊上的人不多,再說人家一般都是在家殺雞,這樣用熱水拔毛也方便,沒想到這個婦女倒是反其道而行。
“咦,東子娘,你這是做什麼?有雞在家裡殺了就是,幹嘛跑到外面來殺?是不是顯擺你今天要打牙祭啊?”一旁洗着衣服的婦女,同樣是粗壯的身材,可從說話來看,屬於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根本沒注意到東子娘那難看的臉色。
東子娘陰陽怪氣的盯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將雞利落的割了脖子,然後雞血也沒要,就淋在河邊不遠的地方。最後等雞血流盡之後,這纔將一旁的鐵水壺拿起來,沉默的將剛燒好的開水倒到盆子裡,然後拔起雞毛來。
剛纔說話的婦女覺得奇怪,剛纔那隻雞連掙扎都沒掙扎一下,好像是拿出來的時候就死了一般。她的心咯噔了一下,這個東子娘是什麼意思,難道這雞是東子一不小心打死掉的?這也怪不得東子娘生氣了,這雞可是精貴物,平時哪捨得殺來吃啊?
這樣一想,眼中就帶上了同情,寬慰的說道:“東子娘,你別生氣了,這雞死了就死了,小孩子就是那樣淘氣的,你也別太悶在心裡了!”
可東子娘還是一絲反應都無,只是沉默的低頭拔雞毛,一直到將整個雞弄乾淨都沒有吭過一聲,而且弄完以後就徑直連招呼都不打,端起盆子拿着鐵水壺就朝家門裡走去。
“不對啊,總覺得哪裡不對!”說話婦女的右手邊一個年老些的女人喊道,“那隻雞的樣子總覺得在哪見到過似的?在哪呢?”
剛纔說話的婦女笑道,“該不是過年見過吧,黃婆子,你說你饞雞肉就直說唄,我也饞呢!”
黃婆子口氣突然嚴厲起來,“不對,剛剛那雞菌肝好像有點泛綠,該不會是得了雞瘟的*?那可不能吃的!”
“驚風火扯的,黃婆子,哪可能!東子娘可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吃害了雞瘟的雞,我看是你看錯了吧?”繼續捶打着衣服,說話的婦女一臉不以爲然。
這黃婆子的眼神果真是不好了,瞧那衣服上有指頭大的髒污都看不到,還看得到雞菌肝的顏色?
砰砰砰,洗衣棍捶打在衣服上的聲音繼續響起,伴隨着黃婆子喃喃自問,“難道真是自己看錯了?不是瘟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