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任城壽宴。

從前日起,便有賓客陸續抵達任城,來給任綽賀壽。

多數攜家小一同赴宴,亦不乏個別隻身前來者。也有因故無法到場的,便遣人組儀仗之隊,於途鳴鼓奏樂、車馬滿載而來。而其中來的最早的,是【九昊】鬲城的左相姒靡。

鬲城的壽禮相較之下也很特別,非是尋常物件,乃是數個俊朗的青年庖廚。據姒靡自己說,他半年前就開始物色人選了,再經由他針對性的訓練,專門爲本次壽宴操持一切膳食事宜。

此刻,任府廳堂內已是高朋滿座。進門的左手邊,盡皆是來自主城、從城、從邦的貴客,右邊則都是【九昊】各族宗親。任綽、任芒席不暇暖地招呼着列位親友,井然有序地安排着各位家僕。而風梭、任艾、子冥與年紀相仿的一些賓客們,不約而同地聚坐在了東南一角。

“風梭風梭,你倒是說說看,到底誰來做我們的嫂嫂更好呢?”任艾湊到風梭耳邊,風言俏語道。

風梭先望了望桑城的姬芷,她嫋嫋娉娉,婉風流轉,剪水雙瞳,彩雲易散。又看了看易城的易築,她婀娜翩躚,靡顏膩理,夭桃穠李,杏雨梨雲。已然記不清,這是任艾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現下有機會,可以同時仔細端視二位姐姐,都是錦繡年華,大家閨秀,端莊雅緻,清麗脫俗。且二家都已委人來過任城說媒,今天更是連人都坐到府上來了。越想越多梳髮亂,越看越如墮雲霧之中。

同爲右列上賓席,姬芷的身旁是其長兄,乃是今【九昊】宗主、桑城城主姬蕭。他昂藏七尺,劍眉星目,一襲白絲長袍,上面繪有金烏紋飾。他與衆賓客遠近攀議老少不拒,雅俗共賞談笑風生,席間如沐春風一般,如詩如畫,衆人自是與他不分親疏,且交互和善。

而左列上賓席,有二位長者竟在這般喧囂中,於餐檯舉棋對弈。衆人默默欣賞,暗中稱奇,近者側目,遠者眺望,不敢圍而擾之。

其中之一,鬚髯如戟卻喜怒不形於色,乃是當世第一棋手,人稱【棋神】的唐城城主伊祁歲紀。他方下定一子,便和對弈的人說道:“姬蕭宗主如圭如璋,才高氣清,年方三十,此態便猶似傳聞中其祖少昊帝之風,真是年少有爲,後生可畏阿。”

另一位,雪鬢霜鬟,垂髫童顏,端坐靜若松柏,舉手投足間仙風道骨一般,乃是費城城主嬴廉。嬴廉慈眉善目道:“歲紀阿,老朽不覺已年逾九十,恰好長你三十,此歲之差正合姬蕭宗主此般年紀。而恰是這三十年間,我徜徉於塵世之外,雖閒雲野鶴自得其樂,亦常嘆光陰似箭,江山人才輩出。此生已所見英雄無數,帝王將相也都瞧了個遍,姬蕭宗主文韜武略,多有建樹,在我見過的英雄當中,也着實算得上超羣軼類的了。”

伊祁歲紀閉目感慨道:“是阿,就是這三十年間,太康失位、夷穹代夏、寒浞代穹。與之相伴的是,【九昊】也幾經鉅變、幾遭劫難。姬老宗主因獨子殤逝於亂局,憂慮成疾,所託無人。不得已臨終前,傳位其幼孫。今姬蕭能使【九昊】復歸太平安穩,還【九昊】黎民百姓以盛世,實乃功德無量阿。”

“遙想當年,老朽亦曾誇讚你,賢似堯帝,棋勝丹朱,將來必定能重現,伊祁氏此二祖之光。轉瞬你也已經年過花甲,這世間也早已天翻地覆。在那期間,你處處隱忍,庇護唐城周全,使其免遭戰火。而姒相二年之時,我費城因抵禦夷穹猛攻,致使屍橫遍野,人丁凋敝。就此事而言,老朽尚且未能及得上你。何況他姬蕭,身處內憂外患之中、【九昊】四分五裂之際,現在能將其復歸於宗統、重執牛耳,着實是更勝你我啊。”嬴廉看了眼棋局,做出了投子之狀。

忽然,同席一人,伴隨着劇烈的咳嗽聲,斷斷續續道:“嬴老您過謙了。當初,您與您弟嬴若木二人,力敵夷因、夷穹兄弟,外加夷部四司馬與當今寒後。讓他們無功而返,只得退而修好。如此神通,乃至夷氏於諸夏之城,不敢恣意再犯。反觀我莘城,論智謀不及他唐城,論勇武不及你費城,烈又不及斟鄩、斟灌。前無英達爲標榜,後亦無人堪繼之,有負脩己娘娘爲辛氏一族所創基業,枉爲十二主城之一。此狀使辛某,時常汗顏而難以安寢阿。”此長者白髮蒼顏,雙目幽陷黯淡無光,病骨支離,氣若游絲,乃是莘城城主辛斯。

“夏之啓王,於故都陽翟,設鈞臺而會盟。分封在座費、莘、繒、唐、虞、英皆擁夏之公卿,亦視爲皇親貴胄。雖彼此有主城、從城之分,亦同屬夏境,同爲夏臣。我杞城本就是姒氏一脈,虞城乃是舜帝后裔,其餘爾等,祖上原本皆出自【九昊】之地。而其中嬴老、辛老略有不同,一個是舜帝外孫,一個是鯀王正妃的孃家後人。最後看來,也僅是如此而已罷了。故同樣出自【九昊】的夷、寒生變,禍未降於你們自身之時,諸位歷來都是但求自保,且一旁觀望之。何須力敵?何須汗顏?改朝換代又不會改換自家的榮華富貴,無動於衷方能有今日之安樂,苟全性命方能有此刻驀然回首之感慨。如此超然灑脫於世,豈能不美哉?赴宴便赴宴,下棋便下棋,莫要再提前朝之舊事。”杞城城主姒長癸一臉漠然道。

一旁角巾素服、曲眉豐頰的虞城城主虞思,連忙憨笑道:“哈哈,這上賓席之中,都是原諸夏的城主,在座的屬我最爲年輕了。與各位城主相比,我可算作碌碌無爲;而與他【九昊】姬蕭相比,我可算作庸俗昏聵。大家剛纔聊的是三十年前的事,那時候我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孩童,他姬蕭還未出世呢。既然長癸兄不喜歡聊前朝之事,那我們倒不妨說說十年前吧。

當年,姬蕭狼狽不堪,與已故的任老城主,來到我虞城尋求援助。大家都知道的,我虞城當時的確啥也沒有。連到我的大婚舉辦得有多寒磣,大家也都是見證者。於是乎,我只能借給他些許五穀肉糜了。你們猜怎麼着,數年之後,他竟以十倍還之,還對我當面扣首拜謝。每年年末,還對我虞城送來厚禮相報。而眼下再觀【九昊】,不得了了,當今【三苗】還忌憚三分的,也就剩【九昊】和【崑崙】了。爲啥?【崑崙】的話,是因爲他們搞不太懂,當然我們也搞不懂他們。而【九昊】,則是太強盛太團結了。甚至,連夷因之子夷城城主夷象、寒後的伯父寒城城主寒明,都十分擁戴他姬蕭。

大家也都知道,最近東商那檔子事吧,在座不會有誰,沒收到姬蕭的信件吧。我在家中等了半個月了,也沒瞧見什麼新的熱鬧。當然,也有可能是【三苗】蓄勢比較久,沒準集結了十覡,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大家都是怎麼打算的呢?是繼續保持袖手旁觀的傳統與做派,繼續置身事外地觀賞,完了再評頭論足此事的結果呢,還是怎樣呢。我表個態吧,這事,我虞城是一定會全力以赴支持東商的。”

此外,同席的英城城主偃沛、繒城城主婁駁,一直正襟危坐,若有所思狀,始終一言不發。

剛剛步入廳堂,就坐於右列上賓席姬蕭另一側的,是壽星任綽之妹、原夏後正妃任緡。姬蕭一會面便立即稱讚道:“緡姨淡掃蛾眉,鵠峙鸞停,依舊光彩照人啊!”

任緡微微笑道:“賢侄謬譽了,侄媳與我那侄孫兒可安好?年後我還未出過任府大門,都是大家先來拜訪的我,也是時候該出門走動探望【九昊】諸位妻室了。”

任緡與衆人依次寒暄後,問道:“靡伯呢?”

其主鬲城城主姒無壬,忍俊不禁道:“他阿,近來邪乎乎地迷上了烹飪之道。還跟我揚言,要潛心鑽研,以超越彤魚氏之技藝。他老人家現在正在後廚主持大局呢,這飯多半是要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他纔來得了了。也興許,他只是爲了自個能在後廚中先嚐個遍,再讓我等在不覺之中,吃他的殘羹剩飯。以他那老不正經的秉性,是極有可能做得出來的。不然,飯又不是他親自動手去做,他一直呆在那幹嘛。”

寒城城主寒明點頭稱是道:“姒靡其人,的確是如此不堪的!昔日,他還是朝堂六相之一的大司徒時,曾與我探究武學之道。說要以【移山掌法】的其中三式,換我【寒邪劍法】的入門三式,從而彼此互相兼習掌、劍之法,互相參悟掌、劍之通義。我見司徒大人有如此胸襟,能與我摒棄武學的門戶之見,便先以劍法授之。怎料,之後他竟託辭公務繁忙,不再與我相見!再後來,每逢再會提起此事,他皆誣我所言爲夢囈之語,說以劍法換掌法,毫無邏輯可言,竟斬釘截鐵地聲稱絕無此事!這般寡廉鮮恥之人,還需何種武學傍身?已然是天下一絕了!”

“鼠犰有皮,人而無儀!不說遠了,去年年初,你們鬲城有些商物要賣。他姒靡修書與我,要我置其於最中心的寶地開售,要跟我定下半年契約。一切我都按他的意思給他安排了,末了,尋他結賬,他屬下竟要我去鬲城找他當面結清。於是,我只好星夜馳往鬲城,親自登門拜訪。可他堂堂鬲城左相,竟閉門不出,還遣人送客,佣金迄今尚未支付!宗親們,中商城半年的中心地帶,我賣他姒靡面子,契約上寫明僅一朋佣金!這都不給!我百思不得其解,這究竟是爲何!今日我倒要看看,如此涎皮涎臉之人,能做出何種烹飪,還大言不慚要超越彤魚氏!彤魚氏何許人?黃帝三妃,開創天下烹飪之道之人,他算個什麼……”三商城主子曹圉掩面幽怨道。

姒無壬捧腹大笑道:“還請曹圉兄切勿見怪,此事,我實在是不知也。靡伯在大事上材優幹濟,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可他在小事上,總令人啼笑皆非,總有種,難以名狀的噁心人的做派,我對此也常常十分不解。而所欠佣金之事,我現在已經知曉了,不日,我便親自登門致歉,並按息補還。剛好,許久未到你府中做客了,甚是懷念你的絕活【蜜蓉蛋羹】了。你呀,的確是個有資格評論廚藝的人。”

夷城城主夷象聞言,擠眉弄眼道:“我也去過曹圉兄府中作客,怎麼不知道曹圉兄還會【蜜蓉蛋羹】?都是多年的老友了,他姒無壬吃過,爲啥我卻沒吃過?出現這種厚此薄彼的做法,就是你子曹圉的不對了。靡伯在大事上,確實從來不含糊的,這點我可以作證。小事上,咱們就對老人家遷就遷就吧,總會有些老頭越老越像個小孩一般的。無壬兄打算何時動身?我想陪你一同登門蹭頓飯吃。反正明日我也是要動身去東商的,或者,乾脆我等相聚東商之時,都一起嚐嚐那【蜜蓉蛋羹】吧。”

塗山城城主塗鈺、防風城城主汪翟、易城城主易寧也都紛紛表示贊同。

待所有親朋皆已坐定,任芒坐到了任艾旁邊。任艾嬉皮笑臉道:“你不坐二位嫂嫂身邊,陪二位大舅哥喝酒,給二位嫂嫂盛飯夾菜,來此作甚?”任芒頃刻比往常更加面紅耳赤了。

任艾又道:“這回可是人都來了,顯然是有意爲之,都不用再跟我們家多說什麼了!今日之後,就看我們去誰家提親了!”風梭、子冥與其他同席兄弟姐妹,皆鬨笑得合不攏嘴。

此時,任綽走向了廳堂上的沿臺中央,從袖中掏出了一塊龜骨,紅光滿面略顯激動道:“各位骨肉至親,各位莫逆之交,大家好!”

衆人看向任綽,無不歡呼雀躍、掌聲雷動。

貳、夏王宗祠。伍、十八年後。拾壹、任城壽宴。肆、九尾神功。壹、除夕雪後。伍、十八年後。玖、伊汲使者。玖、伊汲使者。陸、東商際會。拾柒、逐鹿蛇羆。伍、十八年後。拾陸、廚神魚嫋。拾肆、千鈞神力。壹、除夕雪後。拾叄、庖正杜康。拾肆、千鈞神力。拾叄、庖正杜康。玖、伊汲使者。玖、伊汲使者。拾、蜻蜓之眼。拾貳、先王遺孤。拾貳、先王遺孤。捌、爭端之始。拾肆、千鈞神力。拾陸、廚神魚嫋。拾伍、燭龍九陰。拾壹、任城壽宴。拾壹、任城壽宴。柒、洞微燭幽。玖、伊汲使者。拾、蜻蜓之眼。拾伍、燭龍九陰。肆、九尾神功。柒、洞微燭幽。肆、九尾神功。貳、夏王宗祠。拾叄、庖正杜康。拾陸、廚神魚嫋。伍、十八年後。拾貳、先王遺孤。拾貳、先王遺孤。柒、洞微燭幽。拾叄、庖正杜康。肆、九尾神功。肆、九尾神功。拾柒、逐鹿蛇羆。捌、爭端之始。拾柒、逐鹿蛇羆。壹、除夕雪後。捌、爭端之始。陸、東商際會。拾陸、廚神魚嫋。拾壹、任城壽宴。叄、蒼穹六式。壹、除夕雪後。拾叄、庖正杜康。陸、東商際會。叄、蒼穹六式。拾柒、逐鹿蛇羆。玖、伊汲使者。拾伍、燭龍九陰。拾柒、逐鹿蛇羆。拾肆、千鈞神力。拾叄、庖正杜康。拾柒、逐鹿蛇羆。拾柒、逐鹿蛇羆。肆、九尾神功。拾伍、燭龍九陰。拾伍、燭龍九陰。貳、夏王宗祠。拾叄、庖正杜康。玖、伊汲使者。拾陸、廚神魚嫋。捌、爭端之始。拾壹、任城壽宴。拾陸、廚神魚嫋。拾柒、逐鹿蛇羆。壹、除夕雪後。貳、夏王宗祠。柒、洞微燭幽。肆、九尾神功。拾貳、先王遺孤。拾柒、逐鹿蛇羆。柒、洞微燭幽。貳、夏王宗祠。貳、夏王宗祠。拾壹、任城壽宴。拾肆、千鈞神力。叄、蒼穹六式。伍、十八年後。壹、除夕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