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我只知道雷山苗寨,並不知道什麼祖巫十八寨,從剛纔的對話裡我才知道了,好像這樣的寨子有十八個,雷山苗寨只是其中之一。
我和師父在達興大巫說過了一聲抱歉以後,都被矇住了眼睛,然後被人扶到了馬上。
達興大巫也大概給我和師父解釋了一下,因爲除了斷魂梯,寨子是有別的秘道的,這個是祖上的規矩,萬萬是不能讓寨子以外的人知道的。
對於這個,我和師父是理解的,畢竟不要說祖巫十八寨,就算雷山苗寨也是一個應該人數不算少的寨子,不像蛇門就剩下小丁一個,規矩相對隨意。所以,這些做法又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呢?
我和師父什麼也看不見,就這樣上了馬?我不知道自己是騎在馬上具體走到了哪兒?一會兒會聽見‘嘩嘩’的雨聲,感覺到雨點打落在身上,一會兒又是完全聽不見雨的聲音,也沒有感覺雨點在落下。
而在馬上,我也能感覺時而顛簸,時而又是平緩的地形...我只是暗自猜測了一下,可能這個雷山苗寨也有類似於蛇門那種地下秘道,具體有些什麼防範,卻是不知。他們肯定不可能像小丁一樣在我和師父面前輕易坦誠一些秘密的。
說實話,我和師父其實也無心知道。
因爲被蒙着眼睛,我也不知道在馬上坐了多久,一直到我都感覺大腿兩側摩擦的受不了了,簡直不能再在馬上呆一分鐘,就要出聲請求下馬了,而恰好馬就停了下來。
我被扶下了馬,然後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扯了下來,陡然刺眼的陽光讓我睜不開眼睛,用了好長時間才適應了這忽然的光亮。
我發現我和師父被帶到了一塊巨大的山坡側面,這個側面的山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海拔的關係,還是剛剛下過雨的關係,總是有一層隱隱的霧氣繚繞....在我眼睛適應了以後,我發現這片青蔥的巨大山坡,竟然是一片巨大的墓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墳包。
“這....”我一時間不明白我們爲什麼會被帶到這裡,而在這時達興大巫走到了我和師父面前,說到:“鎮子裡死那些人,也是咱們寨子的人,總歸是要回歸祖墳的。就抱歉了,在帶你們進寨子之前,還是得讓他們入土爲安。”
“亡者爲大,這是應該的。”師父語氣帶着一些悲涼的說了一句,這個時候,我們已經看見由這些屍體已經被運上山來,是分別由十幾匹馬拉着的簡易木車,這些屍體就堆在這些木車上。
我和師父畢竟是外人,他們的喪葬儀式我們是不好參加的,只能等在了一旁。
從天色上來看原本已經是中午,而在匆忙之中,這個喪葬儀式達興大巫也只是簡略的主持了一下,就交給了另外幾個大巫和手下的人去辦。
之後,達興大巫就叫上了阿卯鬥,還有一個揹着強子的人,帶着我和師父朝着山坡的另外一面走去...在另外一面,看似鬱鬱蔥蔥的樹林中,竟然有一條隱藏的小道,達興大巫此刻就帶着我們幾個人走在這條小道上,不用說,這也應該是通往寨子的路。
只是走了不到五分鐘,阿卯鬥就停下了腳步,有些疑惑的對達興大巫說到:“大巫,這只是去秘寨,這合適嗎?”
我和師父自然不知道什麼是秘寨,可是又不好開口問,而達興大巫只管往前走,只是斜了一眼阿卯鬥,說到:“去秘寨你是害怕?”
“有一點兒緊張,畢竟秘寨是大巫纔有資格去和居住的地方,我在寨子裡那麼多年,就沒有上去過幾次。可是,大巫,我自己是無所謂,但是帶他們去秘寨,這...?”阿卯鬥說話間看了一眼我和師父,神情稍許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一副忠心爲了寨子的表現。
這弄得我和師父有些尷尬,但達興大巫衝着我和師父笑了一下,那意思是我和師父不必放在心上,然後就忽然停下了腳步,正面面對着阿卯鬥,忽然揚手一個耳光就扇在了阿卯斗的臉上。
我和師父一下子就愣了,如果是爲了我們這樣對待阿卯鬥,豈不是弄得我們很....
這個時候不光我和師父愣了,包括揹着一直昏迷不醒的強子那個人,包括阿卯鬥自己也愣了,他捂着臉,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好半天才說出了幾個字:“大巫,這..這是爲什麼?”
達興大巫根本就不理會阿卯鬥,而是看着尷尬的我和師父說了一句:“不關你們的事,只是讓你們見笑了,我要在這裡處理一下這個小子,他的心可能已經不在寨子了。”
這個是什麼意思?我和師父面面相覷,但還是退開到了一邊。
而另外一個苗人想開口勸一點兒什麼,但對上達興大巫嚴厲的眼神,也揹着孫強站到了一旁,剩下阿卯鬥一聽見達興大巫這樣說,立刻激動了起來,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聲音大到有些尖厲的說到:“大巫,你可以罵我,打我,不給我任何一個原因都可以,但是你不能說我的心不在寨子裡啊?這不是在說我背叛寨子嗎?”
說着說着,他還說起了一竄兒苗語,可惜我和師父就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了?
聽着這些話,達興大巫原本嚴肅的臉漸漸變得柔和了一些,眼中竟然是悲哀的光芒,在阿卯鬥還在激動的說着的時候,他忽然打斷了阿卯鬥,說到:“阿卯鬥,你從小失去父母,幾乎可以說是我拉扯大的孩子,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把你帶到這裡來問話,也就是因爲這樣,我纔會說你心不在寨子了,而不是直接說你背叛寨子。”
在達興大巫說起阿卯鬥幾乎是自己拉扯長大的時候,阿卯鬥忽然就跪在地上哭了,很是動靜的樣子,可是當達興大巫話鋒一轉的時候,阿卯鬥又開口開始急急的爭辯了,只不過他還是說的苗語,我和師父仍舊是聽不懂。
“阿卯鬥,從始至終,是誰讓你做主把他們(我和師父)帶進鎮子裡的?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而你做爲寨子裡的人,難道不明白寨子的忌諱?你竟然在鎮子裡大喊我和達戎的名字,又是什麼意思?”達興大巫一句話比一句話嚴厲,聲聲質問阿卯鬥,聽我和師父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我們想起了在山上,阿卯鬥讓我和師父下山,去鎮子的話,難道這不是達興大巫的意思?
面對達興大巫的質問,阿卯鬥沉默了,達興大巫望着阿卯鬥說到:“你是不是承認了?”說完這句話,達興大巫自己也嘆息了一聲,這一聲嘆息帶着無盡的心痛。
這下阿卯鬥再次激動了起來,一下子跪着抱住了達興大巫的腿,更加情緒不穩定的說到:“不,大巫,絕對不是這樣的...我剛纔只是在想,我自己這些年來,是不是因爲仗着大巫的寵愛,太過於驕傲和喜歡自作主張了,我忽然是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而我對寨子是絕無二心的,如果大巫你不信的話...”
說話間,阿卯鬥忽然放開了達興大巫的腿,然後從腰間拔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就朝着胸口扎去,大喊了一聲:“我願意以死明志。”
刀一下子扎進了阿卯斗的胸口,鮮紅的血液從阿卯斗的胸口流出,一下子映紅了胸前的衣襟,但也在這個時候,阿卯斗的手腕被達興大巫死死的抓住了,他還倔強的要往胸口裡扎,可是達興大巫的力氣是有多大?他掙扎了幾下,始終不得存進。
“罷了!”達興大巫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心疼,然後一擰阿卯斗的手腕,那把鋒利的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而旁邊那個揹着強子的苗人也趕緊的對達興大巫說到:“大巫,阿卯鬥應該是不會背叛寨子的,他肯定就是年紀尚輕,還不懂得輕重。”
阿卯鬥在一旁哽咽的說到:“除了咱們祖巫十八寨,有誰還懂巫家的詛咒之術?所以,到了鎮子我就覺得毫無顧忌...我以爲我把他們帶下山來了,大巫你會開心...達戎不是也常常唸叨有個哥哥叫陳承一嗎?我....”
“可是你終究是違背了規矩,自己去秘寨之後的刑罰大巫那裡領罰吧,阿卯鬥,不要怪我無情,你是我養大的孩子,我比誰都更希望你成才啊。”達興大巫嘆息了一聲。
阿卯鬥低着頭,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着他在不停的點頭,還有帶着悲傷的抽噎。
看着這番場景,其實我覺得我是應該同情阿卯斗的,但是心中卻是異常的平靜,這種情緒我理解爲別人寨子的事情,我到底是不好插手的。
倒是師父在旁說了一句:“穆老頭兒,既然已經塵埃落定了,也就不要爲難他了罷。”
達興大巫也點點頭說到:“也好,走吧,先到秘寨再說。”
說話間,我們又繼續在這條隱秘的小路上走着了,而阿卯斗的事情就像一個小插曲一樣被這樣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