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整個天空只剩下洋洋灑灑的雪花飄落……
灰暗的天空,夾雜着異樣的紅色……總感覺像極了想象中地獄的樣子,蒼涼,寂靜……一道寂寞和些許殘酷混雜在其中。
時間在殘忍而激烈的碰撞下,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那麼漫長。
中間兩方的對撞變成了‘絞肉機’一般的存在,雖然不像世俗真正的大戰,動輒就是上萬人的生命才能被稱之爲絞肉機……但在這裡,完全的肉搏,犧牲倒下的人,瘋狂的快死去還充滿了暴戾的怪物……這種力量角力帶來的血腥殘酷並不弱於世俗的戰爭。
犧牲早已不可避免……倒下的勇士,鮮血染紅雪地的屍體……轉傷到自己身上的醫字脈,蒼白沉默低垂下的頭……就如同安靜的睡着。
最先那一對慘烈的兄弟,哥哥失去了手臂,仰面倒在地上……在他的身下,是一具怪物的屍體……弟弟趴在離哥哥不到2米的地方……身後拖着長長的血痕,在他身側的沿路……橫七豎八的倒着4,5具怪物的屍體。
我看不見弟弟的表情……卻看見哥哥的臉上還留着一絲笑容,好像他還活着,爲又打死了一隻怪物,喊了一聲痛快……
這樣的英雄,在戰場上不知道有多少……我已經無法一一細數……即便是如此激勵,幾乎每一分鐘都有鮮活的生命死去,我也做不到麻木。
我的悲慟越來越深……看着洋洋灑灑的雪花,覺得它們也在哭泣,輕輕柔柔的爲倒在地上的勇士披蓋在一層雪白的‘被子’。
從安靜到吶喊,從吶喊到如今剩下的粗重喘息……唯一不變的只是守護的意志。
楊晟那邊的祭臺已經初現模樣……而吳天帶領的那十幾個修者,唸咒的聲音已經到了最後……我閉眼就能感受到最先前死掉的馬匹,戰場上雜亂的血跡……在他的行咒之下,有一股股黑色的能量在快速的彙集……
“竟然是要利用這個?”我低聲的說了一句。
戰場上的鮮血充滿了戰場的戾氣,馬匹無辜的被殺……充滿了怨氣……把這些負面的氣場綜合在一起,中了的人,會變得無比瘋狂……
“他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同樣的崑崙傳道……不是應該充滿了正氣嗎?面有心生,而當然人心已經淪落的時候,用的手段竟然也淪落了。”面對殘酷的戰場,老掌門不發一言,可是當看到吳天的手段終於顯露時,老掌門竟然評價那麼長的一句。
他還是站在我的身旁巍然不動……但在這個時候,一直坐在了最前方看着慧大爺的師父慢慢的朝着我走過來了。
難道師父也是要一路陪着我走到最後的人?我無從猜測……卻看見他很是若無其事的拿着旱菸杆子,原本雪山一脈標誌性的潔白長袍也被他歪歪扭扭的穿得不像樣子……
他揹着雙手,亂糟糟的頭髮和鬍子……我卻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陳承一童年時候的記憶,看見了依然是這樣的師父,在村中朝着自己走來。
兩個身影在不斷的重合,無論歲月如何的流逝,有些記憶就是最初的樣子。
在師父走來的路上……我看見有很多修者紛紛站了起來,其中包括了吳立宇等……我不可置信的在其中看見了一個熟人,竟然是元懿大哥……風吹動他們的衣襟,他們的神情卻像被點燃的火……感覺只是在說着同樣一句話,終於輪到我們了。
短短的距離,師父很快就走到了我們的面前……他對老掌門抱拳,老掌門竟然也朝着他抱拳,說道:“在天罰之陣成型以前的鬥法,就拜託你了……楊晟那邊一定會想盡辦法破壞的。”
“放心。”師父簡單的說了一句,便就是承諾。
“陳承一,給我下來……”和老掌門說完話,師父看向了我。
我其實有些恍惚,我究竟是承道還是承一?可是聽見他的話,我下意識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在這一刻,我心中莫名的勇氣巨大的悲傷,卻也明白這是他的征程。
如果我註定要在這裡目送他走完這一段路……那我該給予的就是這樣目送,殘酷卻要爲他高興,死得其所……以圓滿而沒有遺憾的心來面對死亡。
這不是我一個人在做……站在我身邊的年輕人都在這樣做……每一個人的身後都是巨大的悲傷之影。
剛纔停了的風,在現在再次吹起……師父眯眼望着天空又開始朝着北方飄灑的雪花,輕聲說道:“唔,是個好天氣。”
我不語,因爲我整個人已經處於一種徹底不明自身的恍惚……可這其中又是這麼自然,好像沒有什麼爭執的過程……我只是被悲傷的情緒牽引,不敢說話,在戰場這種地方不適合眼淚……
前方,不時的還有怪物死去,勇士犧牲……生命在這個時候何其的渺小,有一種朝不保夕的脆弱,卻又何其壯烈,昇華的全是自己的意志……染紅了天空。
“我去了。”低頭,師父又這樣對我說了一句。
“師父。”我喉頭滾動,只能說出這樣一句話……多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了,一句師父,就是千言萬語。
“哈哈……”他笑,然後看着我,目光中的慈愛又回來了,手搭在我的肩膀,說:“我知道你長大了,站在大石之上,威威風風的樣子……等一下還要走一條最艱難的路,是個男子漢了!我心裡驕傲……”
說到這裡,他又停頓了一下,對我說道:“我也知道你回來了。”
我知道這句回來了是什麼意思……他是說陳承一回來了,我想否認……我不是!可是,我自己也否認不了,爲什麼我的情緒全是陳承一的?
“走了。”他把旱菸杆子塞到了我的手裡,說:“幫我保存好這個……我能回來,還能抽……其實也不想抽了,乾脆的倒在這裡,未嘗也不是好事。”
他說這些的時候,已經轉身……聲音漸行漸小……快低不可聞……
我以爲我沒哭,只是站在原地發呆……眼前的雪花就快要迷了我的眼睛,卻被身邊突兀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
“笑着哭挺難受……而難受到了一定的地方,是不是哭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哭了?”我一轉頭,看樣的是一張帶着陰柔俊美的臉,卻是最粗俗的站法,大馬金刀的站在我的面前。
我沒說話,嘴裡已經被他塞進了一隻雪茄……也不顧我的意見,又從我嘴裡拿走,幫我點上之後,再次塞進我的嘴裡。
“看我對你多好,剛纔看見你抱了我的媳婦兒……看見你是她師兄的份兒上,我也就不和你計較了……還給你抽我最愛的雪茄,再怎麼省着抽,也就只有兩根了……就好像再怎麼留戀我外公,他還不是去了。”肖承乾的話好像很多。
雪茄的煙霧雖然迷濛了他的臉,可是我看見他腮邊的淚未乾……感覺自己的臉上也同樣冰涼……
哭了也不知道,說的究竟是他還是我?我也抽了一口他的雪茄……時間久了,味兒淡了,他這樣珍惜的是什麼?可能是對他過往否定以後,唯一想要肯定的東西吧?
至少,他覺得不像在我們面前,把自己的過往表現的太過難看。
我站在風中,很沉默……看了一眼師父的背影,感覺風雪漸大,快被風雪吞沒……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撞入了我的懷中,低聲哭泣:“承一哥,我好怕爸爸再像以前那樣,一睡就是好多年。”
是承願……
我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背……這一段往事,只是我和她的記憶,乾淨狹小的家,堅強的女孩,在臥室中沉睡的元懿大哥……是我帶着她在那一天走上了不同的人生。
而我眼前,好像還是在那個荒村……看見那個身影倒下,對我說道:“陳承一,我元家可是厲害?比你師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