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金的國土面積很小,小到大約就是華夏一個大城市面積的大小,就比如上海市,錫金比上海大不了多少。
可憐我們之前壓根就沒有聽說過這個國家,關於它的這點兒常識性知識,也是通過承心哥和那個錫金的邊境官員交談才得知。
知道了這一消息後,承心哥又開始和那個官員溝通起來,按照承心哥的意思,既然錫金不大,那麼可不可以一路送我們到錫金的首府,在那裡比較方便我們轉道印度,畢竟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們並不願意過多的耽擱。
想要得到這樣的方便,自然是少不了必要的好處,爲了方方面面的考慮,我們的錢也通過一定的渠道,換了一部分美元,而美元是通用的,承心哥動用了一點兒,就得到了這個便利。
而也在這時,我們終於看見了之前先過境的大家,他們就等待在路邊,一路步行,離邊境線也不過5公里的樣子。
一輛護送的車子顯然是坐不下那麼多人的,自然這個問題又是用錢來解決的,在收到了足夠的錢以後,那個官員也不知道動用了什麼辦法,又調動來了兩輛車子,這樣才得以繼續前行。
不過這一次,慧根兒卻再也不願意和我分開了,強行的讓承心哥坐去了另外一輛車子,而他則和我坐在同一輛車裡。
“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要不是承清哥前行讓我們往前跑,我都想跑回來了,承清哥堅持說你們沒事兒。”慧根兒一坐在車上就對着我喋喋不休,顯然在路邊的等待,也讓他們的心理飽受了折磨,而這一次穩定大局又是承清哥的功勞。
我的手放在慧根兒的光頭上,沉默着沒有言語,過了很久才說道:“我們沒事兒,只是你路山哥做出了很大的犧牲。”
此時的路山面色依舊是那種絕望的,沒有光澤的灰白色,雙眼無焦點,而嘴上一直在喃喃自語,說些什麼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就算旁人仔細聽,也聽不出個所以然。
錫金的道路情況並不好,一路搖搖晃晃,路山的身子跟着上下搖擺,就好像他是一片風中的落葉,對自己的身體都完全沒有了自主權。
路山的樣子顯然嚇到了慧根兒,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路山一眼,才小聲問我:“哥,路山哥他這是怎麼了?”
我也有些哀傷的看着遠方,那在夜色下並看不清的風景,低聲的說了一句:“他失去了生命中太重要的東西,那種失去的疼痛並不必我失去你如雪姐的時候要輕,讓他靜一會兒吧。”
慧根兒懂事的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而我說出這句話,大部分也只是猜測,路山並沒有告訴我他的故事,只是我能感覺這一種失去的哀傷和我失去如雪時是同一種罷了。
我們到底沒有一路直到錫金的首府,而是在中途停下來,那個官員隨便爲我們找了一個地方過夜,理由是鑑於這裡的道路情況,並不適合夜路,加上今天是一個細雨綿綿的夜晚。
對於這個決定,我們都沒有過多的反對,事實上疲勞快要將我們壓垮,有這樣一夜安然的休息也是好的。
我甚至沒有看清楚那個官員到底爲我們安排的是什麼地方,就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倒在牀上就陷入了沉睡,可是在半夜敏感的醒來,卻發現路山坐在窗邊發呆,眼睛亮的跟一隻貓頭鷹似的。
我很想去安慰安慰路山,卻覺得在這種時候,旁人說什麼都是多餘,索性也就沉默了。
起身披衣,我給路山遞去了一包煙,自己也點上了一支,快樂可以互相傳遞,共同的傷感也能互相感染,路山的這種難過自然也勾起了我的心事。
細雨在這半夜裡已經慢慢的停了,推開窗戶,一輪皎潔的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升上了天空,照耀着這個雨後初停的夜晚,遠方的山影,近處滴水的芭蕉葉,溼漉漉的天地,潮溼的心情,原來我們休息的地方,是一處大的民居,但這也是異國的第一個夜晚。
如雪,你在龍墓還好嗎?你還是最初一直一直沒有變的如雪嗎?還是在那樣的環境裡,你是否已經超脫了世間的羈絆,忘記了我?
隨着這樣的傷感,我腦中的畫面也不停的變幻着,那一個用生命揹負我生命的柔弱身體,那一個夕陽下無比美好的背影,那初見時,轉身的一眼萬年,那一張我笑容僵硬的合照,還有每個冬天註定沒有辦法完成的約定。
“我們每年的這個時候,都來看一場電影,好嗎?承一!”
“承一,不要回頭,不要回頭!”承心哥強行的抱着我的頭,把握往外拖。
可是,回不回頭,那個背影也漸漸的消失在了龍墓深處,不是嗎?
我的淚水終於模糊了眼眶,連吸入肺裡的香菸也沒有辦法撫慰我此刻的傷心和思念,而在我旁邊,還有一個同樣眼淚掉得跟傻瓜似的男人——路山。
我仰起頭,一把擦掉了眼中的淚水,轉身手重重的拍在了路山的肩膀上:“還有時間,可以去找回白瑪,拿回那面鼓,重要的只是你要有希望。”說到這裡,我頓了一下,望着表情有些鬆動的路山,繼續說道:“我曾經有一個很心愛的女人,我知道她在哪裡,可是那卻是一個我一生可能都再沒希望達到的地方,可是我告訴自己,我還是得去,那是我安慰自己的希望。你懂嗎?”
路山看着我,手有些顫抖,他疲憊的揉了揉臉,說道:“要我懂人要有希望嗎?”
“不,我要你懂的是,你有實實在在的希望,有我這樣一個兄弟承諾你,上刀山入火海都願意和你一起去闖的希望。而不是像我這樣,只有一個安慰自己的希望,連根基都沒有。難道這一輩子,你還無法走到曼人巴的跟前嗎?”我低聲的說道。
“兄弟?”路山擡起了頭,眼中流露着感動的目光,看着我。
“從你帶我們入邊境開始,我們就是兄弟了,在我們心中,你和彼此的地位已經沒有差別了,因爲我們懂得你犧牲了什麼。”我認真的說道。
“可是,你並不知道我的一切,如何知道我犧牲了些什麼?”路山站了起來,和我一起看着窗外。
“是的,我不知道你的一切,我依然等着你告訴我。但,你的難過又怎麼可能是假裝,偏偏這種難過我同你一樣經歷過。”我裝作不在意的說道,可這一刻,心裡的苦澀如同海洋一般在翻滾,蔓延到全身,我幾乎不敢再想如雪這兩個字,我怕自己會瘋掉。
“承一!”路山的手忽然重重的拍在了我肩膀上,忽然就泣不成聲地說道:“無論……無論她是活着……還是已經變爲了聖器……我總是與她相伴着的……我不曾離開她……她是勝放在我心底最純潔……最純潔高貴的雪蓮!可是……如今……”路山把自己的胸口拍得‘澎’‘澎’作響,然後說道:“如今這裡很空……我感覺不到她……她得存在了。”
“那就找回來!不是嗎?活着,就有希望,追尋過希望,不管如何,到死了,都可以笑着放下,我的人生只要如此,我就可以無憾的,微笑着長眠。你需要休息了。”我低聲的說道。
“嗯,我是需要好好的睡一覺了。”路山再次揉了揉臉,這一次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那種頹廢的絕望,眼中終於點燃了一點點希望。
“是啊,希望總是可以讓人好過的,至少因爲它,不會浪費有生的日子。曾經有這麼一個女人,爲了給我希望,給我定下了下一輩子一定在一起的約定,我接受了,路山,你比起我,是不是幸運很多?”這個時候,一個溫和的如春風般的聲音忽然插入了我們的談話,我一回頭,是承心哥。
他倚在房間的門框上,眼中也泛着傷感的目光,他說的是那個叫沈星的女孩子吧?那個冷靜,睿智,淡淡的女孩子。
我長呼了一口氣,這是一個傷感的異國之夜,卻也以傷感爲柴禾,爲我們點燃了一把叫希望的火把,照亮着前方。
我望着承心哥笑了:“什麼時候醒的?”
“從你和路山一個站在這裡,一個坐在這裡,像個傻子一樣流淚的時候。”承心哥也笑着回答。
只是在月光下,他的腮邊何嘗不是有淚痕,怕也是難以忘記在那一間房間裡,那陰陽相隔的擁抱吧?
我們三人沉默了,然後幾乎是同時地說道:“累了,去睡了。”
夜,總會過去,明天不管是否有太陽,天色總會亮起,路,走下去,就累積了一種叫做記憶的經歷,錘鍊着我們這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