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豔在我這裡知道了蘭心成大概的情況以後,常常往醫院裡面跑,經常陪蘭媽媽閒話嘮嗑,不過因爲在我之前還沒有年輕的女性去看過她,所以總是在和劉豔聊天過程中突然回想道:“咦,我好像記得你不是心成的女朋友,不是,不是!”旋即看着劉豔善意的表情不好意思道:“呵呵,我可能是記錯了,請你不要介意啊。”
劉豔滿臉羞紅的對蘭媽媽道:“阿姨,沒事的,心成他...這些年也一直都很忙,如果不介意以後就由我來照顧您,好不好?”
“好,好,我兒子、媳婦都很忙,只是太謝謝你了。”
因爲有邊上護士的解釋,所以,劉豔纔沒覺得尷尬。
寒假過後,蘭心成回國向文彬作工作報告,便來到醫院看望他的媽媽,可是一個令他心裡一想就會痛的人,郝然出現在他眼前!
他都有點不敢相信,以爲自己是在做夢,他緩緩走向前去,想要撫摸一下前面那個看着笑如生花,善意和氣的和他媽媽聊天的人。
他步履輕盈,生怕會驚動了這一場好夢。
可是當他站在蘭媽媽面前,手舉在半空中時,面前兩個女人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蘭媽媽驚喜道:“兒子,你下班了,哎呦,你以前下班挺早的,可是今天我...我感覺你怎麼那麼晚才下班呢?”
蘭心成只是呆呆的看着劉豔,劉豔也怔怔的看着這突如其來,爲了他千里迢迢來到S市的人出現在眼前!
在劉豔的等待和尋找中,這是多麼漫長的夜啊,可是今天,在此時此刻,籠罩在她頭頂的天!終於亮了!淚水悄然滑落而不自知。
蘭心成也紅了眼眶,這時蘭媽媽偏着頭呆看了他們倆一會兒道:“兒子,你是大男人,不可以欺負她的,雖然她可能不是你媳婦,但是你也不能欺負她,知道嗎?乖啊!”
這時蘭心成才溫和地對他媽媽道:“媽媽,我不會欺負她,兒子只是...只是很久沒見到她了,所以才...”
“那她爲什麼哭了呢,難道見到你不高興嗎?”
劉豔一個激靈趕緊把眼淚擦乾道:“阿姨,我是太高興了,所以一激動就哭了。”她此時也顧不得女孩子的矜持形象了,爲了顧全蘭媽媽的心理,乾脆明確的說給蘭媽媽聽。
蘭媽媽才道:“哦,原來是這樣啊,我兒子是優秀的,所以很多女孩子都想嫁給他,雖然你也很好,但是,心成是有媳婦的人,你...你”她撓頭抓耳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來,只是若有所思道:“你...你排隊哈!”
蘭心成突然聽到媽媽這樣說,蹲下來正想跟母親溫言細語的說他沒有媳婦的事,只聽蘭媽媽道:“對,豔兒,你站在我後面,”劉豔站了過去,她才道:“對,就是這樣排隊的,你排我後面,”想了想又道:“不對,你在前面,我不用排隊的,等下叫到你的號就徑直走過去就行了。”
......
劉豔開心地配合着對蘭媽媽點了點頭,蘭心成歉意的看了看劉豔,劉豔善意的笑笑。
倆人安頓了蘭媽媽午睡以後,便來到療養院後面的公園裡,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開口。
最後快走到一處石板座位旁,蘭心成吐口而出,道:“豔兒,你別聽我媽媽瞎說,她...”
劉豔打斷蘭心成的話道:“我理解,不必解釋!”說到這裡她笑了笑對蘭心成道:“你知道阿姨口裡說的兒媳婦是誰嗎?”
蘭心成屏聲道:“誰啊?”
“禪姐姐!”
蘭心成不疑有他,知道媽媽腦袋不好使,但是對於只認識我是她媳婦,還是有些匪夷所思道:“她是怎麼認識禪姐姐的?”
“聽護士說禪姐姐是第一個來看望阿姨的年輕人,可能就誤以爲是,那天還拉着禪姐姐的手不準走了,是護士在邊上打了圓場,這才作罷的。”
“哦,這也難爲禪姐姐了。”
片刻,劉豔才試着挑起這些年他爲什麼突然離開的話題,問道:“心成,這些年,你突然不告而別的原因是不是因爲家裡出了事,才...”
蘭心成聽劉豔說起“家裡”二字,心中倍感溫暖,哽咽道:“對!你也看到了,我媽媽是這個樣子,自從家裡出事以後,爸爸爲了躲債不知所蹤,我...不想連累你。”說着聲音低沉了下去,抿了抿嘴,挪動了一下喉結。
劉豔看着蘭心成的表情道:“這些年你辛苦了,如果以後...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爲你照顧蘭阿姨。”
蘭心成百感交集:“你不嫌棄就是我最大的恩德了,我怎麼還會嫌棄你?你真傻!”
“你才傻,一個人躲起來承受那麼多的苦痛!”
蘭心成突然將劉豔擁入懷中,激動道:“遇到你,真好!”
這才慢慢向劉豔吐露這些年的往事與辛酸。
蘭心成小時候的家境是富有的,論財富,就連劉豔家也比不上,劉豔家雖然三代都是教師出身,而且她家裡還有人坐上了省教育局的座位,很多舉措得到人們的支持和擁護。
就因爲蘭心成的父親染上了賭博,而且賭隱越來越大,她母親眼看從他們手裡辛辛苦苦創立起來的家業,即將付之東流。
在他母親苦苦勸說中,他父親還是不聽。後來漸漸的,他父母親在打罵聲中,家不再安寧,生活也不再是原來那個平靜如初的模樣。
蘭心成在這樣的環境下,輟學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可是更大的遭遇還在後面。
隨着歲月長河緩慢的流逝着,催債的人找上他家,他父親早就逃之夭夭了。
只有母親一人帶着剛剛進入高三的蘭心成在家苦苦死守,推門而入的那些人把他母親關在房間裡,少年的蘭心成只聽到母親嘶聲力竭的淒涼聲。
當那些人出來的時候,他跑過去看媽媽的時候,還被那些人用力一推,撞在牆上暈倒過去了。
當他醒來的時候,母親已經瘋了。整天衣不蔽體就跑出去,鄰房四舍都在爲這個家庭深深的惋惜:“可惜了這樣一好媳婦就這樣被毀了。”
一次次的打了鎮定劑以後,蘭心成告訴她:“媽媽,以後你要乖一點,出門的時候把衣服穿上,不冷!”
他邊打着手勢邊說,就像在告訴一個還不懂事的嬰孩一樣。
開始的很多次,聽到蘭心成說“穿上衣服,不冷!”她也跟着說:“穿上衣服,不冷!”然後若有所思的想想,像小孩一樣去拿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穿好了以後問蘭心成:“是不是這樣?”
不過等兒子蘭心成走開沒多久,又變成老樣子了。
直到有一次,醫護人員來打了鎮定劑以後,蘭心成說:“媽媽,以後出去要乖一點,穿上衣服不冷!”還是重複着原來那些對話。
不過當她看到兒子流淚時,她很慌神的手無足措,安慰道:“兒子,誰欺負你了,告訴媽媽,媽媽去找他算賬。”
蘭心成含着眼淚告訴媽媽:“沒有誰欺負我,就是您在外面的時候,他們取笑您,我很傷心。”說完“哇哇”大哭,彷彿要把壓抑很久的悲傷一泄而出。
從此以後,蘭媽媽腦袋裡好像有了一點意識。
只有幾次,母親光着身子跑出去幾步,突然自然自語道:“不穿衣服會冷,兒子會很傷心的!”邊說邊走地跑回來,找到衣服穿好。
從此以後再沒光着出去了,而是穿着衣服出去的,儘管還是冬裝當夏裝穿,搭配不協調,但這已經是最好的了。
到了這年冬天的時候,兒子蘭心成告訴她:“更冷了,衣服褲子都要多穿,不然,兒子會傷心的。”
有時候搞不清楚到底穿了多少,走出去沒幾步又神神叨叨的邊走邊說:“更冷了,衣服褲子要多穿,不然兒子傷心。”
好幾次這樣走出去,看到她的人,都覺得她就像行走的存衣褲,她把穿不上去的衣服像圍巾一樣圍着,還有栓在手上。
這樣已經很好了,至少在別人的眼裡只稱得上“瘋子”,沒有之前那樣更多的取笑,和有些男人們眼裡的侮辱。
還好在家的時候,有友好的相鄰幫着照看,母親走出去也知道路回來,因爲她始終記得兒子說了跑遠了兒子傷心,因爲怕找不到她。
這樣,蘭心成就會稍放心在外面工作。
一次當他翻到爸爸欠賬人的賬本時,發現還有好多大額的欠債,他爲了不再受到報復,親自上門給那些沒有傷害過母親的人一一做過拜訪,而且承諾這輩子一定會想辦法把借他們的錢還上。
看到這小子如此誠懇都沒說什麼,蘭心成看到這些叔叔伯伯有這樣的心胸,感動得下跪感謝。
在那以後還能經常得到他們的接濟,蘭心成一顆飽經滄桑的心也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
讓他知道:人,並不都是一樣的!
他沒有一技之長,爲了治好母親的病,也爲了自己的前途,他只有到最累的地方上班,順便空下來的時間學習經融方面的管理。
他母親剛發病的時候,在網上看到有人發帖高薪聘請企業管理高層和設計師等,他很心動,可是他暫時無法走開,都是爲了母親。
一年以後看着母親的情況有些好轉時,準備到S市謀一份待遇優厚的職業。
最主要的是:這裡有一家醫療領先世界水平的醫院,而且據說醫生都是以醫德爲上看病爲主,還有種種好處在網上都一目瞭然。
這天,蘭心成早早的在家煮好了很多好菜,等着媽媽回來吃飯。
這些吃喝拉撒的事情,從小都是媽媽做給他吃的。而今除了自己做這些事情外,還要賺錢還債,給母親治病。
雖然那幾個侵犯母親的人受到法律的嚴懲,借款也都被法院判處免責,還判了補償母親的精神賠償費,但是這些免責都是小額的幾支。
他一下子就彷彿從少年變成了中年人那麼沉穩,耐吃苦,富有主見!
因爲一夜之間,他得從一個衣食無憂的少年變成一個有擔當的一家之主。
他準備好飯菜在桌子上,等媽媽回來吃飯時,媽媽興高采烈、包着她渾身都是衣服的身體,滿頭大汗的跑回來了。
剛進門,連鞋子都沒脫好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告訴蘭心成:“我剛剛看見一個沒穿褲子的女人在外面到處亂跑,她好可憐哦。她會冷,回去她兒子會傷心的。”
她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告訴蘭心成道:“我穿了好多衣服,兒子不傷心。”
蘭心成欣慰的點點頭。
原來是外面有個女人穿着七分長的衣服,腳上穿的是肉色絲襪。
她看見了趕緊把自己打結放在脖子上的褲子拿下來,對那女人道:“妹子,會很冷,來趕緊把這褲子穿上吧。”
那女人看她這個樣子也沒說她什麼,只是加快速度走了。
沒想到她追上去用力的拽着那女人的腳,像她兒子哄她一樣:“乖,穿上就不冷了,不穿上兒子會傷心的。”
那女人忍無可忍想一把推開他母親,可是推不動,蘭媽媽拉扯着女子的腳,嘴裡還不停的說:“兒子會傷心的...”
“......”
在衆人的拉扯下,終於分開了她們倆,那女人倉皇的跑開了。
母親只好哭着跑回來了,在跑回來的路上,發現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糉子樣,而且頭上都包滿了衣服,才發現自己身上確實是穿了好多衣服的。
所以才興高采烈,又有點憂心忡忡的跑回來告訴蘭心成這件事。
......
吃過那餐飯後,蘭心成帶着母親來到了S市,在他的努力下,一次偶然的機會遇見了文彬。
文彬看他做事沉穩,果斷,頭腦靈活,起先就安排他幫着管理分支產業———房地產,還給他找了個師傅。
可是後來,在得知他有個特殊的母親需要照顧,也感動於他的孝道,便把他母親安排在療養院,讓他跟在自己身邊做事。
這樣一來,不必太操心母親的事,他跟在文彬身邊艱苦努力,因爲還有很大一筆債務要還,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