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們出去吧。”她找了個藉口，看樣子鄧波想躲開房耀陽跟她說點什麼。
果然鄧波走的很慢，當他和王瑞雪來到屋外，魏東明他們三個已經走出去十多米了。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確定房耀陽和其他人都聽不到他們說話時，他才說：“我覺得你應該去找鄭蘭說說，你們都是女生，比較好說話。你正好跟她也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
“要怎麼說呢？”王瑞雪一時弄不明白。
“解鈴還須繫鈴人，讓她好好跟崔凱說說，這事情就好辦了。你好好想想該怎麼說，每個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從這上面多想想吧。”
“那……好吧，我試試。”王瑞雪記住了，只是動動嘴皮子，也許真能幫上忙，那自然最好不過了。只不過到底要怎麼說，她還沒拿定主意，看樣子這事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嗯。我走了。”
魏東明已經在叫鄧波了，他匆匆忙忙的跑上前去。
王瑞雪回到屋裡，房耀陽正在向李淑霞請教英語裡面關於過去進行時的問題。兩人分坐在書桌的兩邊，一個講的很認真，一個聽的很仔細，原本王瑞雪還擔心房耀陽會問她在外面幹什麼，現在看來是不必擔心了。她默默坐回自己的老位置，小說是徹底看不進去了，腦子裡不斷重複着鄧波的那句“每個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那麼鄭蘭的目的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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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早上還差十分鐘八點的時候，王瑞雪就開始坐立不安。雖然父母對她的行動不會太多管束，但還是不止一次表示過，不讓她跟廠裡的壞孩子玩。她到不怕他們，只是煩他們囉嗦個沒完，何況王瑞雪一直很自信，她能分清楚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壞孩子。王瑞雪冷笑，大人們不約而同的認定，所有學習好的都是好孩子，成績不好的都是壞孩子。但其實呢？學習不過是找工作的一種手段。人生那麼長，品性才最重要好吧！你看武俠小說中有那麼多性情不同的人，郭靖那麼笨，楊過那麼邪，張無忌的無主見，蕭峰豪爽的江湖氣，誰能說他們不是好人。
她也有想法的，只要真誠，熱情，熱愛生活以及擁有大衆化的善惡標準就是值得交的朋友。她不能認同大人們的標準，卻又無力改變，每當這時候，她只能笑笑對自己說這，看吧，看吧，世界就是讓人這麼無語。然後她不會試圖改變別人的想法，只是繼續我行我素。
樓下，房耀陽拍巴掌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夾雜在雞鳴狗叫換麪皮等等充滿生活氣息的聲音裡，並不會太突兀。王瑞雪抓起早已準備好的小包衝向提前約好的地方。
在去縣城的路上，房耀陽與王瑞雪隨意聊着天：“王瑞雪，你從來都沒打算過要上高中嗎？”
“也不是。還記得小時候寫第一篇作文《我的理想》嗎？我好像從小就沒理想，”她哈哈笑起來：“我記得那時候很多人都寫想當一名老師，科學傢什麼的。老師說不管想做老師還是科學家，都要先考上大學，那時候我曾經想過要考大學的。”
“後來怎麼改變主意了？”
“也不是改變了，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應該還是會繼續考的。不過現在我更需要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
“哦。”房耀陽想起在病房裡她與她爸爸交流的場景，可能就算她想繼續讀書，他爸爸也不會供吧。他不是說只養她到十八歲嗎？
“你爸爸重男輕女嗎？”房耀陽試着詢問。
“不知道，或許有一點吧。不過我家沒男孩啊，我也沒辦法比較。”
“哦。”他有一肚子的問題，旁敲側擊的問了一圈也沒能讓他想明白，又不好繼續問下去，王瑞雪是那種有話也憋不住的人，想說早就自己說出來了。
城固縣秋季交流會剛剛結束，大街上格外冷清。王瑞雪帶着房耀陽在舊街裡穿行，專門找工藝禮品店進。她不論看上什麼好看的，好玩的，都會問房耀陽好不好。大概男生對這方面沒什麼天賦，王瑞雪看了幾個擺件，他都覺得差不多，沒區別。
王瑞雪急了：“你到底喜歡什麼啊？”縣城裡的禮品店不多，而且賣的東西也都大同小異，來來回回走了兩圈了，他什麼也沒看上。
“我喜歡有什麼用。難道你是……”房耀陽忽然明白了，笑看她：“是要送給我的嗎？”
徹底被他打敗，看來只有老實招了，不然這禮品到底要買什麼啊，“是啊，送給你的。”她有些惱羞成怒。
“真的？”他眼睛很亮，沒想到她會這麼用心，還以爲她唱一首生日歌就打發他了。
“是啊，是呀。”看着他那麼高興的神情，她心一軟，說了句實話：“順便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而且……”她眼睛一轉，狡黠的笑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我既然老蹭你的宿舍用，自然要巴結巴結你的。”
他笑了，“巴結？既然巴結我，就讓我好好想想要點什麼好。”
王瑞雪討好的笑着催促他：“那你快想快想。早知道這麼簡單，直接問你多省事。”
房耀陽只是在路上走着，笑而不語。王瑞雪只好跟着他抓耳撓腮。直到走到縣電影院門口，才停下說：“不如請我看電影吧。”
“看電影？”不好吧，她腹誹，那好像是情侶纔會做的事吧。她看看房耀陽，那傢伙笑的一臉無邪，倒不像是存了什麼壞心思。
“怎麼樣啊？行還是不行？”看王瑞雪的表情，就知道這傢伙正天人交戰，正需要適時的推她一把：“你這表情，不會是心疼錢吧？”
“誰是在心疼錢。”她微努，朋友之間一起看看電影也沒什麼不可以吧，再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後，她終於一揮手：“去就去，又不是龍潭虎穴，誰怕誰呢。”
兩人並肩走進售票大廳，認真研究了一番才發現，今天的電影並不好看，而且時間也不合適。王瑞雪竊喜，臉上卻做出一副哀嘆的神情：“你看，好可惜。不是我不陪你，實在是你運氣不好。”
房耀陽絲毫不受影響：“看來電影是看不了了，不如去隔壁看錄像吧。”
什麼？去看錄像，去錄像廳？女生去那裡比去電影院還奇怪吧？王瑞雪擡眼看他，只見他一臉的坦然：“你，你是故意的吧。”
“什麼故意的？”他輕笑。
果然。一看他這表情就肯定是，他一定是早就知道這時候沒什麼電影看，還故意來電影院，根本就是奔着錄像廳來的嘛。
房耀陽擡腿出了電影院，王瑞雪不情不願的跟在後面，他忽然回頭，等瑞雪走到他身邊，他才說：“大廳裡大家坐在一起看錄像，跟電影院沒什麼區別，其實錄像廳還好吧，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糟糕。而且你不好奇嗎？不想去看看裡面是什麼樣的？”
想倒是想，不過還是有點不放心。王瑞雪問：“那大廳裡也會象電影院一樣黑嗎？”
他又笑：“錄像跟電視一樣，看電視不用象電影一樣黑。”
“哦。”那這麼說，也還好啦。“好吧，不過看哪部卻要我說了算。”
“今天可是我生日。”房耀陽心裡早妥協了，嘴上只是稍作掙扎。
王瑞雪已經指着一張周潤發的海報說：“就看這個就看這個。”那是一張周潤發主演的《阿郎的故事》的海報。
“《阿郎的故事》，廠裡放過的啊，你沒看嗎？”
廠裡每星期三晚上七點半開始放閉路電視，其實就是有線電視。一般都是播放港臺熱播的錄像。這個時間學生是要上晚自習的。放《阿郎的故事》那天，很多學生都逃課了，後來大家都說很好看，可惜王瑞雪不想呆在家，所以她乖乖去了學校沒看成，爲此，多少還有些遺憾。
“是啊，那天要上晚自習啊，所以沒看成”。
王瑞雪果斷買了兩張票。其實房耀陽已經看過一次，這部劇的結尾有點悲，他更想選一部愛情喜劇片。看王瑞雪拿着門票歡呼雀躍的樣
子，唉，算了，就由着她吧。
錄像廳裡果然是有燈光的，只是光線也太暗了吧，簡直比舞廳的還要暗，大廳一點也沒有大廳的樣子，二十幾平方的房子裡，除了一臺電
視外，就是凌亂的二十幾把摺疊椅。滿地的菸頭和瓜子花生皮。好在座位是可以隨便選的，王瑞雪進來的早，就選了前排中間的位置。
錄像還沒開始，房耀陽借這個空給王瑞雪講了講規則。原來這家錄像廳有好幾個房間，每一個房間只循環播放一部錄像，中場休息十五
分鐘。這時一個小男孩進來，他肩上挎着一個打開的小木箱，裡面有成包的瓜子、花生，還有香菸火柴出售。王瑞雪叫他過來，一角錢買
了一包瓜子。
“你別看他年紀小，他掙的錢可比我們上班還要多。”房耀陽笑着說，他覺得王瑞雪買他的東西是可憐那孩子。
“是嗎？怎麼會？”
“想不到吧。他從早賣到晚。這錄像廳早上九點就開始營業，到晚上兩三點還開着門呢，從下午開始就座無虛席。其實只要肯吃苦，就能
能掙到錢。”
錄像開始時，王瑞雪回頭看了看，整間屋子裡只坐了七八個人。不過也正常，現在才中午十二點半，有這麼些人已經很不錯了。
沒想到這部劇竟然這麼悲，快結束時，王瑞雪好不遮掩的抹眼淚，倒把一旁的房耀陽弄得手足無措。
“你沒事吧。”他遞上自己的手絹。
“我，，沒事。”王瑞雪自嘲的笑了：“我是不是很傻啊。”
“再這麼哭下去，別人都會以爲是我欺負你了。”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控制不住。”她擦乾淨眼淚才說：“好了，我們走吧。”
路上，王瑞雪問他：“你說，阿郎做錯了事，就一定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房耀陽想了想：“不是隻有付出生命才能挽回，事情要做到什麼程度才完結，這要看阿郎的性格。阿郎第一次摔倒如果不是要繼續完成比賽就不用死。但如果不繼續完成比賽那就不是他了。他需要用這個勝利來證明自己。”
“勝不勝利有那麼重要嗎，既然兩個人相愛，如果能在一起，不是比一個勝利更完美。”
“那你有沒有想過阿郎的感受呢？他已經沒有了自信，如果沒有一個勝利讓他找回自信，他自己都無法相信兩個人在一起，他能給對方幸福。”
王瑞雪不說話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魔鬼。如果不自信，別人說你有多好多完美，你也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