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嘈雜

陽光正盛。

沈俏跪坐在案前,朝窗外的天瞧了一眼,便因着陽光刺目而有些睜不開眼。她擡手遮了遮眼睛,蹙了蹙眉,低下頭。

“姑娘,都備好了!”雙晶走進屋中,見禮道。

沈俏嗯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麼,擡手揉了揉眉心,“雙瑩那兒怎麼樣了?”

自從上次在蒼穹山扮了幾回卜卦婆之後,沈俏便覺着無趣,全然將此事交由了雙瑩負責。

“奴婢昨日特地問了一下,沒出什麼問題。本來這事就玄得很,而且憑雙瑩的機靈性子,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

她點點頭,“記得要是有什麼情況,一定要同我說一下。”

“奴婢知道的,也不敢欺瞞姑娘。”

沈俏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像是鬆了一口氣,擡手拿起案上的帷帽時卻又覺得心中一凜,越發地揪緊了帷帽,“走吧!”

走出府口,只見面前立着一駕馬車,雙晶搬來墩子,小心翼翼地擺在沈俏面前。

她靜默了一會兒,一時竟不知要踩上去,直至聽到雙晶喚了一句,“姑娘。”

她才擡腳踩在了墩子上,進了馬車,不自覺地吐了一口氣。

許是之前心中受到了些陰影,仍然有些膽寒。

她摁着自己的胸口,半晌才平靜下來。

只是這日的早朝有些嘈雜的過分。

夏日裡天亮的早,卯時的天微微泛着淺白色的光,漸漸的有光線從雲層後射了出來,而那些萬種形態的雲朵彷彿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朝中大臣們排着隊列、規規矩矩地沿着丹陛踏進了金鑾殿。

樑慶帝面色冷峻坐在龍椅上,俯視着下方的一干朝臣,朝臣手執朝笏,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

“衆愛卿平身。”皇帝的威嚴之聲拂過朝臣們的耳廓。

朝臣們都整整齊齊地站了起來,分兩列。右以沈謙爲首,左以丞相邵向善爲首。

“今日可有本奏?”

站在左側的楚王樑懷廣倒是先走了出來,站在殿中,低着頭,沉聲說:“兒臣有本要奏,前些日子兒臣想了許久,國庫不富足的原因根本在於富賈縱橫、農家停滯不前。所以,兒臣認爲應當採取更加嚴厲的措施來抑制商業的發展。”

這話說到此處,他身後的齊王聽聞,不禁低低地嗤笑了一聲,卻是極細微的,除卻周邊的官員大都沒有聽見。

楚王假裝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說道:“農人是國之根本,倘若他們得到了更多的重視,便更會爲大梁做出貢獻,此乃兩全其美。”

樑慶帝略略沉吟了一番,眉頭一皺,“楚王這話說得是有理的。”

還不待樑慶帝再說些什麼,沈謙便站了出來,嗓音凝重深沉,“老臣以爲,楚王殿下這話說的並不在理。如果是在海晏河清之時,重農自然是益處頗多。可如今樑、楚兩國局勢劍拔弩張,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戰事。這時若是抑制商賈轉而促進農業發展,也許會得不償失。倒不如讓商賈有利可圖,百姓不怨聲載道的同時讓大梁獲利。”

楚王一聽,皺了皺眉,似有些不悅,朝着皇帝又是一拜,“父皇,這萬萬不可。商賈都是重利之人……”

樑慶帝手一揮,“且先聽大將軍把話說完。”

楚王頓時噤了聲,只是眸色裡已顯露些惱意出來。

沈謙朝着楚王瞟了一眼,不徐不急地說:“老臣以爲,應當削減對商賈的賦稅。”

“大將軍,你可知這樣的後果?”楚王聽聞,緊接着便一驚,忍不住開了口。

“楚王殿下且聽老臣把話說完。削減賦稅,此時雖可以讓商賈們牟利,但是一旦戰事爆發,他們必須爲朝廷獻力,資助朝廷。否則,便要動用一些其他手法。但是削減賦稅地同時,必須斷絕貴買賤賣,這樣便會對大梁大有裨益。”

此時邵向善忽然開口,“臣以爲,當置均輸之官,籠天下之貨。”

“丞相乃鄙陋之見,我等歷經沙場多年,深知戰爭的爆發猝不及防以及危害之大。當下壟斷天下之貨,若是再來一個戰事,只會使得民生苦不堪言。”沈謙瞧着邵向善的姿態,越發覺得不是滋味,忽又想起他的混兒子邵韞,心下越發氣極,說出口的話亦有些刻薄。

邵向善一怔,似是未料到沈謙會如此說,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樑懷澈在一旁倒是聽了許久,掐着丞相未回的間隙,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父皇,兒臣以爲,當下最重要的是保持國庫資源充足,不論什麼法子,只要天下大部分人能接受,即可行。”

沈謙一聽,看向樑懷澈,眼中滿是讚許之色,“晉王所言甚是。”

樑慶帝有些頭疼地聽着下方一波接着一波的爭論聲,想了一下,“此事事關重大,容朕先想想。”

衆人稱是,又是一拜後便退了朝。

……

許是大臣們在殿中比較壓抑,出了金鑾殿,話竟然比在殿中還要多些。

齊王不緊不慢地跟在楚王身後,似是故意的,在楚王的耳邊說了一句,“皇兄,難道國庫虧空的根本原因還不是因爲你?”

“皇弟此言差矣,兄弟爲手足,哪有你這樣說皇兄的呢?”樑懷廣倒是滿心不在意的樣子,說完便又扭頭對着他一笑。

齊王頓時便感覺渾身有些冷颼颼的,盯着楚王半晌才道:“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樑懷廣見着齊王離去,臉色越來越沉,不知不覺緩緩停下了腳步,朝後面的人道:“剛剛在殿中,你怎麼不說話?”

晏昭搖搖頭,嘴角一扯,“人微言輕。此時不是絕佳的時機。”

“哼,今日若不是沈謙那個老東西,父皇就被本王給說通了,哪來那麼多事情。不過說來,你不是一直想娶他府上的那個丫頭嗎?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晏昭面露尷尬之色,忽地又有些面色發青,道:“我確實用了些法子,但是行不通。”

楚王雙目圓睜,冷哼了一聲,“那是你沒有用對法子。連個女人都拿不下,你還有什麼用?”